45.45
江淮易把手上濕成一團的裙子扔開,瞟了眼浴室的方向,挑眸:“一起?”
明笙戳了下他的胸口,說:“你先去。”
無須多言的拒絕。
他挪走視線,不悅地舔了下后槽牙,最後不由分說地把她抱起來,往浴室方向走。明笙早已對他的任性妄為習以為常,挽着他的脖子沒掙扎。但江淮易面色平淡,最終把她在淋浴間外放下,抬抬下巴:“進去。”
“你淋了那麼久,容易感冒。我待會兒再……”
江淮易裸着上身,倚在洗手台上,打斷她,“我是男人。少廢話。”
明笙從善如流,光腳踩在玻璃淋浴間的大理石地面上,伸手把兩個胸貼揭下來,反手一摁,嘩啦啦的水聲從花灑傾瀉,濺在她的身上。浴燈橙暖的光線下,她的皮膚泛着誘人的蜜色。
她抬手試了試水溫,目光始終落在他臉上,觀察他的表情:“確定要在這等?我不負責後續滅火工作。”
“洗你的。”江淮易大方轉頭,拿起她洗手台上的潔面皂端詳,一會兒又對着她洗面奶的英文說明做閱讀,好像對她平時用的這些瓶瓶罐罐有着莫大的興趣。
明笙看了兩眼便不再管他,拉上淋浴間的玻璃門。
磨砂玻璃的材質模糊了她的身影,密集的水滴覆在她美好的輪廓上。
細密的水聲下漫出濕熱的蒸汽,很快模糊了洗手台的鏡子。他拇指無意識地勾划鏡面上的薄霧,嘴角無意識地翹起。
甜蜜與不真實感在同一時間侵襲整顆心臟。
他以為他們彼此還要走過許多彎路才能重新坦誠相待,以為她沒那麼容易原諒自己……好像不抱希望地重複着捶打一扇緊閉多年的門,突然門輕易地開了,反而令人無法置信。
明笙從浴室出來,江淮易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坐在她書桌旁邊,翻着幾盒她沒來得及扔的套子。
江淮易見她出來,輕輕一鬆手,手裏那一盒滾進廢紙簍里。
她邊擦着頭髮邊笑:“看出什麼來了?”
這些東西全是她拍廣告的那個牌子,包裝上清楚地寫着“非賣品”,很容易看出來是廣告商友情贈送的產品。江淮易白天一見便朝她發作,這會兒自己知道鬧了烏龍,卻面不改色,“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早點告訴你有用嗎?”她挑挑眉,輕鬆道,“有人吃起醋來可是一句話都不肯多問的。”
江淮易默然,坦然承認:“我這個人,藏心事天生比別人難一點。”他頓了頓,抬眸看她,“你肯定能看得出來我在想什麼。可是你從來沒有想過跟我解釋。”
何止不解釋,她簡直是在誤導。
江淮易把她拉到自己腿上,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嚴肅:“現在能解釋嗎?”
明笙沒有開口的意思。
江淮易失望慣了,以至於覺得此刻的失望也很順理成章,吸了口氣:“明笙,我可以被你拒之門外,可以被你拋棄一次又一次,我回來找你全都是自己情願犯賤,你怎麼潑冷水都可以。但是我不喜歡你對我藏心事。”
“不能對我坦誠一次嗎?”他緊盯着她的眼,那眼底的黑色好像要將她吞噬,泛着微微的光芒,“以前是我太幼稚了,只知道風花雪月不懂得柴米油鹽。但現在,不管是什麼問題,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承擔。”
“告訴我你怎麼了,好不好?”
如果要對自己坦誠。她承認,自己的心臟好像微微浮出胸腔,在迎着他的方向跳動。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已經被他打動了,但最終還是沒有攢足勇氣。
她害怕徹底的決裂,也恐懼真相大白於天光之下之後,連隱秘的依戀都變得可鄙。
明笙想了想,靜靜地問:“如果我做不到。我們是不是也沒必要重新開始一次?”
江淮易眉頭緊鎖,臉上表情變幻,一開始是倏然而逝的憤怒,經歷一瞬的黯然,變成對彼此的嗤笑。他喉結滾動,終於擠出低沉的一個字:“嗯。”
她開始從他腿上下來。
江淮易下意識地按住她的頭髮,說:“你別動。”說完才發覺他們之間達成的共識和彼此潛意識裏的反應背道而馳。
明笙冷靜地開口,搬出一個看似順理成章的理由,掩蓋此刻的僵持:“你該去洗澡了。”
凌晨雨勢轉小,明笙枕在一片黑暗裏,聽着江淮易窸窸窣窣地掀開被子上床。旁邊的床墊微微陷下去一塊。
他用的是她的沐浴露,鎮靜的草本香味。
兩個人心照不宣,不決裂,卻保持着親密以下的距離,並肩躺在同一張床上。
闃寂的氛圍下,明笙覺得他好像只是個多年沒見的老朋友,自然地聊起:“為什麼會做現在的工作?”
“專業對口。”
明笙沒料到有一天能從江少爺嘴裏聽到這麼接地氣的四個字,側過頭去:“什麼專業?”
他不滿地蹙眉:“你連我學什麼的都不知道?”
“不是數學?”
“金融數學。”他知道她對這專業一知半解,呵笑,“怎麼,不行?”
明笙說:“工作忙了點。不太像你的風格。”
“我什麼風格?”
“怕苦怕累。”明笙忍不住微笑,“蜜糖罐里泡出來的男孩子。”
“嘁。”他對她的看法鄙視到懶得辯解。
明笙不再說話,安安靜靜地盯着他的側臉。
江淮易餘光里察覺到她的注視,卻拿喬地偏不去看她,嘲弄道:“別看了,免得見色起意。我還沒有做好跟你當炮`友的心理準備。”
明笙輕嘲:“你算‘色’?”
江淮易驀地翻身過來,捏住她的下巴逼視她:“我不算?”
“沒說不好看。”明笙打出一張免死金牌,等他力氣稍稍鬆了些,才仔細道,“只是很少聽男人這麼形容自己。”
江淮易沒好氣地鬆手,躺回去:“無所謂了。”他看看天花板,說,“反正也不指望你眼光正常。那個什麼小秦,今年也就十九吧?臉都沒長開,瘦得像根火柴棍一樣……虧你喜歡這種。”
明笙聽得出他在開玩笑,任他肆意詆毀完人家,順着說:“那當然了。眼光不差能不喜歡你么?”
江淮易笑了聲。
這一夜微涼的氣溫令人舒適,彼此間的氣氛輕鬆,笑聲輕輕地散在輕薄的空氣里。但她卻從這輕鬆的笑聲里聽出幾分不可戳破的苦澀。
江淮易平靜地側身,問:“真的不喜歡?”
這澀味也存在在她自己的聲音里。
“喜歡啊……”她閉上眼,自言自語,“但是沒什麼用。”
“有用。”江淮易勾着嘴角,“你說這話,不就是為了讓我等你嗎?”
他姿態瞭然,挑釁道:“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