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剔除凡骨
第七章剔除凡骨
不知過了多久，風，把熱血吹涼吹乾，糊在衣服上，手上，臉上。智嬈緩緩抬起頭，面前立着一個男子，青玉鎧甲，赤金長袍。遠遠的，一群手持長劍，身穿銀色鎧甲的天兵整齊地立在半空。血將長劍鎧甲一併染紅，像極了青雲山上，一個名喚不修的男子陪自己看的那片晚霞，紅的明艷，紅的驚心。
“智嬈！”依舊是溫柔的低音，如初見時一般。
智嬈低低笑了起來，漂亮的大眼含着淚，直直地望過去，輕聲說道，“不修，你來接我，我很開心！”
不修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勉強扯出笑意，緩緩伸出一隻手，溫柔低語，“智嬈，我在！”
白皙修長的手掌，沾了鮮血，帶着顫抖。智嬈直直地盯着它，片刻，抬起自己的手，放在掌心。似乎抓住了最後一顆稻草，拼了全力站起來。
不修一驚，看着粉色裙裝下鼓起的肚子，踉蹌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問：“這、這是？”
智嬈溫柔地撫摸着隆起的肚子，天生的母性讓她在這一刻依舊能感覺到幸福。“不修你看，我懷了我們的孩子。”
“不，這不可能！”不修驚慌無措，臉色煞白。
智嬈楞了下，依舊溫柔地輕笑着，柔聲嘆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原來這赤金丹不僅能催化人的內力修為，還能加快母體孕育。呵呵，我還沒做好當娘的準備那，不修，你說，會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如果是男孩子一定會像你一樣~”
“智嬈，這孩子不能要！”不修厲聲打斷智嬈，整個人陷進驚恐之中，卻未發現，智嬈純凈的眼神瞬間消失不見。“智嬈，這是赤金丹催生的孩子，是不吉之人，將來一定會為禍世間。你聽話，趁現在他還未出世，我~”
“你打算做什麼？殺了他？”清冷的聲音帶着徹骨的寒意，再抬頭時，眼前早已不是初見時那個清澈的如同山泉一般的少女。
不修登時呆楞住。
智嬈勾唇一笑，妖媚之態盡顯。狐妖多情卻也絕情，當人性被鮮血染紅，當獸性自心底萌芽，當那顆帶着遠古詛咒和怨念的赤金丹佔據了整個軀體，雙眼赤紅的智嬈，伸出利爪，直襲不修面門。不修大驚，忙側身躲開。誰知智嬈的目的竟是他手中那桿玄鐵長槍。
“智嬈不要！”不修大喊一聲，可惜為時已晚，那桿沾滿狐族鮮血的長槍直直刺入天兵體內，瞬間擾亂了那抹赤血晚霞。
智嬈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需要鮮血來澆滅胸中翻騰着的滔天憤怒，去壓制幾乎將她撕碎的痛苦。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殺！殺！
積善看着走在前面的濯清，心中越發苦悶。
自那日在山中狂笑之後，那個一心嚮往和平，不爭不搶，專心抄經參道的大師兄完全消失了。不僅開始央求師父教他修習法術，更可恨的是還拉着自己一起練習，而最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自己學上十日也學不會的一句咒語，他竟然半日就練得得心應手了。
自己天資愚鈍，他不認命也得認命。可每日功課已經多的他焦頭爛額了，可師兄竟還從師父那裏要來了下山布葯的活，說什麼有助修行。離譜的是，自己師父竟然同意了。最離譜的是，自己順理成章地成了小葯童，不，是老葯童。
“積善師弟！”清冷的聲音，不急不緩。
積善立刻快步跑去，畢恭畢敬地行了禮這才問道：“師兄有何吩咐？”
“東方百裡外似有廝殺聲，最近可有戰事？”濯清望着遠處，側頭問道。
“百、百裡外？”積善覺得自己的修為再次被人鄙視了，山羊鬍一翹一翹的，翻着白眼不說話！
濯清看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無風無波。可這一眼卻讓積善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比起師父，他更害怕現在這個陰晴不定的師兄。雖不樂意卻還是開口說道：“不如師兄暫且在此休息，待我前去查探一番？”
濯清又看了他一眼，聞着風中微弱的血腥之氣，淡淡說道：“人間戰事，自有因果，你我修道之人不便插手。”說罷率先邁開步子，繼續朝着青雲山的方向走去。
積善無聲地翻了個白眼，心道：明知道不便插手還啰哩吧嗦地說這麼多，擺明了是顯擺自己比我能耐。百里之外，難道百里之外有人生個娃你也能知道？
青雲觀上空，仙氣逼人，一白須老者陡然現身，驚得玉玄真人差點從蒲團之上跳起來。
“老、老君？”
“玉玄老弟，近日可好？”
玉玄受寵若驚，可今時不同往日，自知對方仙人身份，自然不敢肆意妄為，不顧禮節，忙畢恭畢敬地行了道禮，這才答道：“弟子無一日懈怠，潛心修道，只盼不辜負仙君賜葯之恩！”
太上老君眯着眼點了點頭，“那娃兒如何？”
“濯清他天資聰穎，再加上仙君靈藥，必然事半功倍！”
“濯清？”太上老君捋着鬍子呵呵笑道：“這名字不錯！那娃兒今日可在？”
“師父！徒兒布葯歸來，前來匯稟師父。積善師弟想問師父今日是否還是修習天罡劍法？”門外傳來清朗之音。
積善無語地看着自己如此耿直的師兄，當真是哭笑不得。不是他不想學那個什麼天罡劍法，而是這套劍法不僅招式繁瑣而且要求身形靈活，要知道他三十歲才入門，骨骼早就僵硬了，哪裏能練得成，光想想就覺得腰疼。
積善正兀自腹誹之時，屋門陡然打開。積善一時沒守住眼光，直直望着走出來的兩個人，驚得大張着嘴巴，連行禮都忘了。
濯清只覺得這白須老者莫名熟悉，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環繞在鼻息。可他總算比積善鎮定，只愣了一下就畢恭畢敬地行了禮。
太上老君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濯清招了招手。待積善回過神來，門已經重新關上了。雖然積善道法不深，可直覺告訴他，這屋內的白須老者必非凡人。於是他很鎮定地繼續張開嘴巴，恢復剛剛的呆愣表情，雙耳卻恨不得豎起來。
裏面許久沒有聲音，就在積善裝不下去的時候，聽得一渾厚的聲音響起：“你二人凡骨已除，三日後，在青雲山靈泉處，辰時一到，仙門打開。切記，仙緣已到，錯過難尋！”
“弟子遵命！”
“仙、仙？”積善又驚了一個新的高度，他還以為師父那些話都是騙人玩兒的，沒想到真的可以修道成仙？
積善就這樣歪着腦袋張着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或許是太上老君覺得他可愛，也可能是他們真的有緣。積善只覺一股涼意自下巴處緩緩蔓延，似有什麼東西正從皮膚里鑽出來，痒痒的。
積善抬手一抹，竟拽下來一撮鬍子，登時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下巴上引以為傲的山羊鬍竟啪嗒啪嗒全落在了地上。這下積善明白了，這一定是仙人責罰自己偷聽給的懲罰。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管不顧一陣亂拜。
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我賜你寶須，還這一面之緣，不必拜了！”
積善一愣，“寶、寶須？”
“積善，老君所賜必是珍品。我與你師兄離開之後，你一定要好生修行，將青雲觀發揚光大！”玉玄真人望着上空，欣喜開口。
積善摸着自己重新長出來的鬍子，頓時覺得，今日絕對是他這一輩子，最輝煌，最開心，最值得紀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