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六年後
第十一章十六年後
青雲觀是個小小的道觀,據說前一任觀主羽化升仙之時正好被門下弟子看見,雖嚴實保密卻還是流傳世間。不遠千里聞名而來的人,求仙藥,求姻緣,求長生。門庭若市,幾年的功夫讓原本幾百坪的小小道觀壯大成千畝之地。
阿音是青雲觀唯一一個女弟子,穿着半舊的藏青色道袍,扎了男子的髮髻,只一雙骨碌亂轉的明亮眼眸,顯出幾分俏皮的女兒神態。雖然稱不上絕色佳人,但也可愛靈動。在僧多肉少的道觀本應該是眾人爭相討好的對象,可惜~
阿音一腳踹翻大大的木製水盆,幾件同樣藏青色的道袍濕答答地趴在地上。阿音不解氣,將長長的道袍挽起系在腰間,露出半黃不青的褲子,一雙濕了半截的棕色鞋子沾了青苔。阿音抬腳踩在濕衣服上,原本不髒的道袍被蹂躪的染了一道道綠色苔蘚。
“哼哼,讓你們欺負我!哼哼,讓你們換新道袍!愛乾淨是吧,門面是吧,爺偏就洗不幹凈,愛穿不穿!”
青雲觀分廟堂、禪房、客房、修道院、後院五個部分。廟堂主要供養着那個據說已經升仙的前任觀主,當然也是香火最為旺盛的地方。自廟堂延伸出三條石徑,南向直通廟門,東向通禪房,西向為客房。自禪房後面又引出一條石徑,卻是觀內修道弟子專用通道,直通廟堂後面的修道院。
修道院又分主院和副院,主院當然住着那個據說看見前任觀主羽化升仙的現任觀主。而副院是一塊寬敞空曠的場地,立有梅花樁,劍陣,八卦,棋桌,還有一個蒙了一層厚厚灰塵的書櫃,據說是羽化成仙的關鍵所在,必須有慧根的有緣人才能打開。
用現任觀主的話說,所謂修道,精、氣、神三者皆修,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化道,總而言之,武能練氣,文能煉神,文武皆練,此為道也!
阿音高度懷疑,這個青雲觀就是掛着羊頭賣狗肉的騙子觀!然而只阿音一人是無法阻止絡繹不絕的學道之人的。在多次破壞之後,阿音很成功地從道觀里的香餑餑變成了那顆老鼠屎!
而後院成了她這顆老鼠屎最常呆的地方,洗衣,做飯,打掃,晾曬。一盆盆道袍,一筐筐草藥,竹竿上晾着的大白菜,竹籠上剛剛做好的嫩豆腐。阿音看着自己一雙芊芊玉手變成了粗蘿蔔,仰天長嘯,“爺要罷工!”
聲音驚動了屋檐上搭窩的麻雀,瞪着綠豆大的小眼睛鄙夷地看了阿音一眼,繼續淡定地將一根樹枝混着唾沫砌在半成的窩上。
聲音闖過修道院刺進廟堂,正傳授道家修身養性之法的觀主捋了捋鬍子,笑的高深莫測,“凈心,凈耳,凈身,世間萬物皆為虛幻,嗔、痴、怒、怨,皆是鏡花水月。不嗔、不痴、不怒、不怨,方可延年益壽,永得太平!”
剛剛被聲音擾了心神的香客瞬間慚愧地低下頭,面色恢復平靜,雙眼微合,雙手上開放於膝上。
觀主微微一笑,繼續盤坐在蒲團之上,輕聲低語,伴隨着裊裊梵音,真真是一派大師作為。
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道士匆匆跑進後院,白凈的小臉上帶着憤怒的紅暈,手中拂塵輕輕一擺,大聲質問,“阿音師姐,師父講經,你這是作甚?”
阿音叉着腰,氣呼呼地跑過去,一把扯了對方的拂塵扔在地上,用濕透的鞋子死命碾了碾,“看見了,爺,要罷工!”
小道士名叫秦香,聽說是他那個寡婦娘生他的時候聞到了一股異香,因而得名。秦香剛剛入觀不久,是山下十裡外一處名叫峪溝村裏的村民,生來多病多災,其母託人捐了好些香油錢才插隊進來。阿音覺得,這小道士絕對是觀主那個死老頭的私生子,不然那麼多抬着錢上來的人怎麼都沒讓進門?
秦香看着好不容易得來的拂塵被弄得又臟又濕,小臉漲紅,指着阿音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音才不在乎那個破拂塵,她在那老頭屋裏看到過滿滿三大箱子,箱子上的印記可是青雲鎮上一家成衣鋪的標記,想來是這老頭子下山買道袍的時候順便捎來的。要不是自己正好撞見送貨的小兒郎,還順道給了他一個她剛剛試煉的藥丸,她也不知道這些黑幕。
而那顆被她隨意送出去的藥丸後來被炒到了天價,更被賦予了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的功效。當然這是后話。
此時阿音一臉淫笑地逼近秦香,挺翹的鼻子幾乎碰到了對方的嘴唇,“小哥哥,老實交代,你和那牛鼻子破道士臭老頭什麼關係?”
阿音是顆老鼠屎,卻不是一顆安份的老鼠屎。暗傳道觀里幾乎所有的年輕小道士都被她辣手摧花過。秦香是個新人,入觀之後的第一夜便被師兄們拉着一陣教育,最後的結論是,這個道觀里,惹誰別惹大師兄,近誰莫近宋阿音!
此時被阿音攥着道袍的秦香,冷汗直流,一雙薄薄的嘴唇哆嗦着死死抿住,就害怕一個不注意親到阿音。
“嘻嘻,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那臭道士的私生子是不是?哼,被我抓到把柄了吧,我看那牛鼻子還得意到什麼時候。道貌岸然,偽君子,披着人皮的狼!”阿音一頓狂罵,原本就哆嗦的秦香,又嚇又氣,本就羸弱的身體,一個白眼竟昏過去了。
“喂!喂!”阿音看着手裏疲軟了的小道士,有些慌亂地扶住,矮了半頭的小身板幸虧是平日做慣了粗活,不然非讓秦香來個狗啃泥不可。
“你是不是男人啊,這就氣死了?也太不禁玩了!喂,你醒醒,醒醒,不醒爺扇你了!我告訴你,爺在後山抓了好多蜘蛛啊,毒蛇啊,你再不醒,爺就挨個塞你褲子了。”
本就是淺昏迷的秦香,聽得見話卻醒不過來,當真是又急又氣又害怕。心裏無比怨恨那個吩咐自己前來訓斥阿音的八師兄。不知是心裏作用還是阿音已經動手,只覺得雙腿一涼,似有輕輕爬行的物體在張牙舞爪地宣誓主權。
這般煎熬,當真不如直接昏死算了。
兩個躲在牆角的腦袋,你推我擠,不慎將疊放的十幾個泡豆子的罈子推在地上。嘩啦啦,全摔了個稀巴爛。兩個人腦袋同時亮起紅燈,“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