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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試探

周嘉怡的反射弧有點兒長。

陸駿遠走了這小半個月，她一直適應地極好，一個人上課，一個人逛街，一個人跑步，就連吃飯，也是一個人。

簡博網暫時搬到了附近的寫字樓，幾個住宿的員工也在附近幫他們租了房子，由於住家和辦公分開，沒有辦法再像之前那樣直接在公司做飯吃飯，每次周建芳都是在家裏忙活完之後，先把周嘉怡的份兒送過來，再把其他人的送到公司里去。

周嘉怡一直覺得沒什麼，她宅慣了，哪怕只有自己一個人住。只要冰箱裏屯了糧食，她可以一整天連門都不出，一句話也不說。

然而今天打完這個電話之後，她卻突然覺得有點兒孤單，也有點兒想念陸駿遠。

窗外月明星稀，掛掉電話的陸駿遠打了一個噴嚏，聽到有人在敲房間門，應了一聲才過來。

門外是穿着睡衣的陸明遠，短袖下露出白嫩嫩的胳膊，他手裏拿着個透明的玻璃杯，“哥，我聽媽媽說你今天喝酒了，平常爸爸喝了酒頭疼，家裏的阿姨就會給他準備醒酒茶，這是我拜託阿姨煮的，你趕快喝了吧，喝了頭就不疼了。”

陸駿遠笑了笑，一手接過杯子，一手揉了揉弟弟的頭，說：“謝謝小二，現在太晚了，你明天早上還要上課，早點睡吧。”

陸家今年剛搬到京城，身為幼子的陸明遠自然也跟着轉學過來，魏姍給她選了中英雙語教學的貴族學校，新南的教材和京城這邊不一樣，又到了陌生的環境，一時之間無法適應，這學期期末成績差點就掛了鴨蛋，正趁着暑假勤用功呢。

陸明遠雖然在哥哥面前乖巧，但骨子裏免不了孩童的頑皮天性，他滴溜溜轉着一雙眼睛，問：“哥，你怎麼不請粥粥姐姐來咱們家玩，她應該也放假了吧。”如果粥粥姐姐在的話，他就有借口跟着他們一塊玩兒了，誰讓哥哥老是用要做正事來搪塞自己，不肯陪自己玩兒呢。

“叫嘉怡姐姐。”粥粥可是他獨有的稱呼，怎麼能叫小傢伙佔了便宜。

杯子裏的醒酒茶不太燙，陸明遠這個小傢伙兒還挺細心，晾涼了給他拿過來的，陸駿遠捏着鼻子將杯中的液體一口氣喝了下去，才回答他的問題，“粥粥和你一樣都在補習功課，等下個月吧，快開學之前請她來咱們家裏玩一次。”

陸明遠聽到前半句小臉就垮了下去，可聽完後半句就又揚起笑容來，飛快地奪過陸駿遠手中的空杯子，轉身下樓，臨走前還不忘叮囑他哥，“那就這麼說定了，可不許反悔哦！”

陸駿遠頗有點兒哭笑不得，他還沒跟粥粥商量了，怎麼就成了說定的事兒，但他剛剛說這話，的確也有一些私心，畢竟粥粥這麼好，如果沒有他在旁邊看着，萬一被人捷足先登了怎麼辦？

想到剛才的那一通電話，陸駿遠心中的危機感更甚，他想了許久，拿起手機撥了另外一個電話號碼。

周嘉怡躺在床上沒有立刻睡着，她也在想剛剛的那通電話，整個人都沉浸在陸駿遠一板一眼細說早戀危害的話語，終於忍不住捂着被子笑出聲來。

鹿鹿好像個老學究呀！

可是又好可愛！

感覺自己越來越喜歡他了怎麼辦？

活了兩輩子，周嘉怡第一次感受到了這樣散發著甜膩氣息的煩惱，連睡覺做夢嘴角都是咧着的。

喜歡是多麼純粹的一種感情，即便暫時還沒有說出口，也沒有得到回應，但這並不妨礙周嘉怡明白自己喜歡的是多麼優秀，多麼值得她傾注感情的一個人，想通了這一點，她整個人都洋溢着歡快的氣息，就連寫作業的時候寫着寫着也會忍不住笑起來。

周建芳一用鑰匙開門就瞧見侄女兒笑成一朵花的表情，訝異到：“這是又有什麼大喜事兒？瞧把你給開心的！”

“沒事沒事，我就是瞎高興。”周嘉怡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納悶道：“今兒您怎麼過來這麼早，現在還沒到吃飯的點兒啊？”

“今兒周六，公司那邊休息，我是專門過來給你做飯，然後收拾屋子的。”周建芳領着工資，不幹活總是不踏實，雖說陸駿遠這個假期不在，但這房子總歸是他租的，過來收拾一下也算是履行了職責。

“想吃點什麼？”在工作之外，為侄女謀點福利的權限，周建芳還是有的，“早上吃清淡點兒，我煮個青菜魚片粥，再炒兩個菜，下午咱們吃麵條，成嗎？”

周嘉怡挑食的毛病如今改了不少，點頭道：“您決定就好，現在就開始嗎，我給您打下手吧。”

家裏鍋碗瓢盆爐灶明火一樣不缺，她其實完全可以獨立生活，先前也跟周建芳說過不用做她的飯，她自己解決就好，但卻被姑媽和鹿鹿同時反對了。

“怡怡越來越懂事啦。”自己家的侄女，周建芳對待她倒沒有像對陸駿遠那麼客氣，把洗菜切菜的活兒交給了她，就連煮粥的時候，也不忘教她如何把握火候。

對於做飯這事兒，周嘉怡沒有多大的熱情，也並不厭惡，在她看來，這完全就是讓人填飽肚子的一項運動，只要有油和鹽，菜切好了隨便下鍋炒炒，也難吃不到哪裏去。所以周嘉怡一直不能理解那些黑暗料理和做菜能差點把廚房燒掉的人，到底是如何自由發揮到這種程度的。

見周嘉怡心不在焉，周建芳一邊攪動鍋里的粥，一邊道：“你現在不多學學，以後嫁到了別人家，公公婆婆都要嫌棄你的。”

典型農村環境中生活了幾十年的婦女有這樣的想法不奇怪，若是放在以前，周嘉怡早就氣急敗壞地和周建芳爭辯了，而現在，她只是笑了笑，“社會進步啦，您這種想法已經落伍了。”

簡博網的員工中不乏已經畢業兩三年的女大學生，周建芳大概也了解一些這個年代女孩子們的想法，她手腳麻利地關了火，將鍋里的粥撈出來，“也對，你們現在跟我們那個時候不同啦，我去外頭客廳收拾桌子，你把鍋泡起來，等一會兒好洗。”

周建芳匆匆出去，把茶几上的雜物挪到一邊，直到看到周嘉怡順手放在上面的信封，揚聲問道：“怡怡啊，外頭有封信，是不是你的？”

被姑媽這麼一提醒，周嘉怡才想起昨晚被自己遺忘在客廳的信封，她急急忙忙地從廚房出來：“那不是我的，是鹿鹿的，您別動，我來收拾吧。”

信封被她拿到了房間，在吃完飯之後趁着姑媽在外頭洗洗刷刷的功夫，周嘉怡才打開信封，打算看一下陸駿遠的成績來激勵激勵自己。

沒想到先抽出來的不是成績單，而是一張學校印發的關於保送秦州大學的申請書。

好歹在學校晃蕩了一整年，周嘉怡對學校每年高三都有保送名額的事情早有耳聞，但完全沒想到竟然這麼早，鹿鹿他……還沒開學，鹿鹿根本算不上標準的高三生，更何況，現在還沒到高考報名的時候，鹿鹿的戶口不在本地，距離高考還有一年的時間，中間有太多不可預知的事情了，學校怎麼會這個時候隨着成績單寄一封保送申請書過來？

想來想去，周嘉怡最終還是決定去問曾敏佳。

曾敏佳完全不像個即將踏入畢業征程的高三生，正撒着歡兒在外頭玩呢，周嘉怡發給他的短訊，等了好半天才收到回復。

“你說那個申請書啊？我也收到了，每年高二最後一學期期末考試的理科前四十名和文科前十名都會收到的，不過學校的保送名額也只有幾個，申請書只是看看大家的意願，最後還是要憑實力競爭的。”

原來是這樣。周嘉怡被解惑之後，還沒來得及想好回復的措辭，就又收到了曾敏佳發來的信息。

“是陸駿遠拿到保送申請書了吧。他成績在全校數一數二的，保送穩妥些，但京大華大也未必沒有一爭之力，你讓他要仔細考慮。”

人不能貪心地想要兩者都擁有，周嘉怡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即便以陸駿遠如今的情形，高考和學歷似乎已經無法桎梏他的未來，但人能往高處走的時候，斷然是不想像水一樣朝低處流的。

周嘉怡拿不住以陸駿遠現如今的成績是否能夠十拿九穩考上京大華大這樣的一流學府，趁着去宋落綺家補課的機會，順道向丁慧蘭打聽了一番。

“是那位陸同學呀。我們家落綺常提起他呢。”丁慧蘭笑着用鏡布擦拭着自己的眼鏡片，“秦大雖然好，但建校才幾十年，比起京大華大這樣的百年名校，到底失了些底蘊，京大華大又都在京城，那邊發展的好，機會多，能去自然是好的。我先前也盼着我們家落綺能考上其中一個，沒想到她說什麼要出國去留學……”

雖然開頭一句話讓人有點兒不爽，但周嘉怡對待師長極有禮貌，並沒有露出一絲一毫不滿地情緒，等她說完，才問道：“丁老師，陸駿遠的成績和宋學姐差不多，您說他有希望上京大華大嗎？”

“希望當然是有的。”丁慧蘭擦完了鏡片，將眼睛重新架上了鼻樑，才緩慢道：“不過我聽說他在外頭開了家公司，平常忙事業，你還是問一問他個人的打算比較好。”

丁慧蘭是屬於那種比較尊重學生和後輩的人，否則也不會同意女兒出國留學的想法。

得了這一回答的周嘉怡，決定還是把選擇權交給鹿鹿自己。

她從丁老師家裏離開的時候，正好趕上宋落綺剛進門，便隨口打了句招呼，“宋學姐今天回來挺早啊？”

“不算早，我是專門為你回來的。”宋落綺把書包放到沙發上，示意周嘉怡先別走，她有話說。

跟着宋落綺走進她的房間，沒想到這個在學校里溫婉有加的學姐悄悄關上門，猶猶豫豫地對她說，“我們家鄰居有個男孩子，想和你認識一下，讓我從中介紹，我……我挺為難的。”

這個時候男生和女生之間所謂的“認識”有點兒像後世藉由好友從中牽線搭橋的相親。周嘉怡雖然沒經歷過，但其中的意思大致還是明白一些的。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宋落綺，腦子一時間沒轉過彎來。

和她認識？

等等，宋學姐的意思是有人看上了她嗎？

天降桃花呀！

周嘉怡的情緒有片刻是欣喜的，畢竟能夠被人喜歡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兒，然而她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也沒有認識宋落綺說的那個男孩子的打算，苦惱地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堅定地拒絕道：“宋學姐，我看還是算了吧，我這個人獨來獨往慣了，不太會維護人際關係，也不想要有太多的朋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幫我謝謝你們家鄰居，就說……就說我爸媽不讓我早戀！”

情急之下，周嘉怡忽然想到了昨晚和陸駿遠的那通電話，自認為找到了一個天衣無縫的借口，只是把人物從鹿鹿換成了自己的父母。

噗嗤一聲，宋落綺笑了出來，“逗你玩的，我們家鄰居想認識你是聽我說，你《山海幻想》玩得超棒，無論什麼任務都一把過，他買了一個高級任務捲軸，死活完成不了任務，想找你幫他解決一下！”

其實，看到陸駿遠暗戀的人吃癟，好像也蠻好玩的，宋落綺心裏暗暗地想。

原以為自己的回答會被宋學姐嘲笑，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結果的周嘉怡，也不得不感慨一句，真是城會玩啊！她笑着說：“這多簡單啊，你讓他在簡博網給我發消息，或者直接告訴我任務是哪個，我把通關攻略寫下來給他。”

因為自己自作多情而紅着臉兒，但又因為解決了一個本不存在的煩惱而哼着歌兒，踏上回家路上的周嘉怡絕沒有想到，這才是一次真真正正的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