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捉弄與忠告

第3章捉弄與忠告

初戀，對於周嘉怡來說，這個詞更應該解釋為初次暗戀的人。

誰讓周嘉怡上輩子活了二十幾歲，連次正兒八經的戀愛也沒談過呢。

說到肖寒臨這個人，和周嘉怡的小鮮肉鄰居陸駿遠，絕對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存在。

如果說陸駿遠讓人一看便覺得高冷且心生畏懼，那麼肖寒臨就如同是夏天火熱的空氣，無論何時都有着陽光燦爛的笑容。

陸駿遠乖巧完美的讓人挑不出一點兒錯，而肖寒臨則是調皮搗蛋的代名詞，偏偏他的學習成績好，又有着一副俊的朗的相貌，連老師都厭惡不起來這樣的學生，更何況像周嘉怡這種處於懵懂年紀的小女生。

女生之間的友情通常會靠一些小秘密來維護，周嘉怡對肖寒臨的那點兒小心思，身為知交好友的李佳佳當然是知道的，她提出這個建議，一方面是想解了好友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面，何嘗不是想為周嘉怡創造點兒機會，此刻見周嘉怡默不作聲，故意激她：“你該不會不敢去吧，反正都畢業了，以後又不在一個班，怕什麼！”

活了二十幾年的周嘉怡還不至於受不了這點兒激將法，不過她還是起身朝肖寒臨的座位走過去，且不管李佳佳的初衷是什麼，誰讓她想不出還有誰能借書給她呢。

此刻班主任已經走了，班裏的同學正三三兩兩的往外走，肖寒臨也不例外，他一手拎着裝着成績單和檔案等的文件袋，一手搭着另外一個男生的肩膀，哥倆好般說道：“等會兒去星圖，今天魔石雨呢！”

星圖是離學校不遠的一個網吧。儘管如今電腦已經開始在城市普及，然而對於像周嘉怡這樣出身在小縣城的少年來說，他們初次接觸網絡大多都是從網吧開始的。

周嘉怡走到兩人身前，還沒開口，同肖寒臨一起的那個男生先同她打起了招呼，“周嘉怡，我們等下去星圖打魔石，你去不去？不去賬號借我用用。”

她想不起來這個男生的名字，卻還記得口中的魔石，那是一款叫“魔域”的網游的遊戲購買道具，一般情況下只能通過充值獲得，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能通過擊殺遊戲中怪物的形式掉落，窮學生們哪怕省吃儉用，也不夠填遊戲的無底洞，所以在這種會下魔石雨的日子，他們都會在遊戲裏組隊去打魔石，周嘉怡以前也是其中一員。

和整天討論着練級買裝備的男生們，她對這些說不上有多喜愛，只是相較於不愛學習的一種消遣。

不過，突然被問到自己十幾年前玩過的一款遊戲的賬號密碼，給任誰也想不起來，周嘉怡搖了搖頭，道：“我不玩了，賬號給別人了。”然後她的視線落在了肖寒臨身上，“肖寒臨，聽說你的課本都還在，因為我打算補習，想問問你可不可以借給我用一下？”

“哎呀補什麼習，讓你家裏花點錢把你塞進去不就行了，到時候咱們還能繼續做同學呢！”那個不知名的男生說道。

或許上輩子周嘉怡的想法和他別無二致，但此刻的周嘉怡已經知道賺錢的艱辛與父母的不容易，儘管對別人這樣的說法她不能表達什麼，但還是微微地皺了皺眉，就聽到肖寒臨淡淡地說：“不借。”

班裏有沒走的同學聽到他們的對話，悄悄地議論起來。

李佳佳十分尷尬地站在一邊，她可沒忘，是自己讓周嘉怡找肖寒臨借書的，借個書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兒，誰會想到肖寒臨這樣說呢。

“那個……肖寒臨可能書不在了，嘉怡，我再幫你問問別人。”李佳佳笑着打圓場。

“書還在，不想借。”肖寒臨又補了一句。

“我知道了，謝謝你。”周嘉怡點點頭，轉身就走。

見她既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氣得發抖，肖寒臨有點兒意外地摸摸頭，“她今天轉性了？”

同他一起的男生根本沒想那麼多，喊他：“走走走，一會兒星圖人滿了就沒位兒了。”

肖寒臨剛剛升起的疑惑立刻被轉移，和男生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

周嘉怡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她少時並不是能受得了氣的性子，但生活總會一點一點磨平人的稜角，她一邊默默地告訴自己不要跟肖寒臨一般見識，一邊默默想起上輩子的自己。

十四五歲的少女，驕傲又自卑。

肖寒臨是個調皮搗蛋的，他們做過一段時間的同桌，他拽她的馬尾辮，嘲笑她的英語發音，說她穿得土，因為家裏祖祖輩輩都是農村人的緣故，周嘉怡心裏是有些自卑的，她把這種自卑的偽裝成了驕傲，於是在肖寒臨一嘲諷她，她就會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和他吵起來。

兩個人無疑是結下樑子的，可全班那麼多人，肖寒臨只這樣對待她一個，自卑且驕傲的少女不知從哪本小言書中看到，一個人對別人很好缺只欺負你，那他一定是喜歡你，於是她內心的對立情緒不知何時便發酵成酸澀的暗戀，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周嘉怡暗罵了一聲傻，幸而如今她看着十四五歲的肖寒臨腦海中只能浮現出三個字，熊孩子！便是有再多的怒火也漸漸消弭於無。

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周嘉怡抬起頭，面前的少年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眼中隱隱浮現出擔憂。

“你沒事吧。”陸駿遠輕聲問。

周嘉怡搖搖頭，環顧周圍，從發現教室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要找班主任去問問補習班的事兒。”

教工樓空蕩蕩的，語文教研組的門沒關，周嘉怡的班主任張雲葉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整理着桌上的文件，像是在等人。

周嘉怡敲了敲門，看到屋內的人抬頭看她，下意識地先露出笑容，道：“張老師，我來問問補習班的事兒。”

在張雲葉教過的學生里，周嘉怡不算最離經叛道的，但看着原先學習那麼好的孩子一點點兒墮落，怎麼勸也勸不好，她不是不生氣的，

張雲葉帶了十幾屆的畢業班，看過太多像周嘉怡這樣的學生，正是因為知道這個年紀的學生有多叛逆，她索性不再去管這些學生，將所有的精力放在班裏其他品學兼優的孩子身上。

她以為周嘉怡會和她帶過的其他學生一樣，花錢上個高中，然後繼續不上不下的在學校里混着，頂多考一個三本或大專，畢業之後找個能餬口的工作，一輩子就這麼晃晃蕩盪的過去了。但讓張雲葉沒想到的是，周嘉怡竟然會選擇復讀。

“有些話我以前在班上說過，現在還想再說一回。”張雲葉看着眼前不再乖戾囂張的少女，苦口婆心地說：“學習呢，是給你自己學，你將來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就應該從現在開始努力。老師把你帶進門，修行在你個人，你要是不努力，別說復讀一次，就是十次八次也改變不了你的命運，知道嗎？”

老話說，從小看老。張雲葉的話意思與這差不離，周嘉怡覺得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她上輩子真的混得不怎麼樣。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張老師，您的話我都記在心上了，以後會好好努力的。”

張雲葉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緩緩同她說起補習班的事情來。

等到周嘉怡從教工樓出來，已經差不多十二點了，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

車棚里停着兩輛單車，一個面色白皙，神情冷漠的少年半靠着牆，一根耳機線從褲兜里延伸出來，好像是在聽歌。

“你沒走？”

見陸駿遠等着她，周嘉怡半是詫異半是疑惑，她叫陸駿遠先走，一方面是因為沒有讓人等她的習慣，另一方面還是為了逃避上午來時路上的那種尷尬。

少年不復在她父母面前的那種乖巧，但也並不像待其他同學那樣冷漠，他禮貌地摘下耳機，淺淡地笑了笑，“走吧。”他並沒有回答周嘉怡的問題，不知是沒聽到還是不想說。

街道兩旁槐樹遮住了一部分陽光，陸駿遠不留痕迹地將周嘉怡擋在了樹蔭里，大抵的察覺到了少年的體貼，周嘉怡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給他貼了標籤，“彆扭鬼”。

當然，這樣的彆扭又讓成年人心態的周嘉怡覺得可愛，她想了想，既然陸駿遠是她的鄰居，又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人，何必把氣氛搞得這麼尷尬呢，於是她主動找起了話題。

十四五歲的時候，她關注的都是什麼呢？

周嘉怡實在想不起來，便問，“你剛才在聽歌嗎？你最喜歡誰的歌？”

這個年紀的孩子，聽得應該是周杰倫或者林俊傑吧，周嘉怡五音不全，但依稀記得肖寒臨初中時好像喜歡周杰倫，還曾在元旦晚會唱過《愛在西元前》。

“不是聽歌，是BBC的廣播。”陸駿遠搖頭。

“BBC？你好厲害！”下意識地，周嘉怡吐出了這句話，“純英文的誒，你竟然都能聽懂，怪不得聽力滿分。”

周嘉怡雖然是個英語渣，但BBC這麼有名廣播電視台的她當然是聽過的，更不用說她是新聞專業畢業。

陸駿遠沒有露出絲毫被誇獎后的欣喜，反而詫異地問：“你知道BBC？”

呃……

周嘉怡忽然意識到，她現在是一個生活在封閉小縣城的中考失利的學渣，按道理是不會明白BBC是什麼玩意的。

正當她內心慌亂時，恰巧瞥見路邊有家店門口停了不少自行車，再抬頭一看，上面明晃晃的掛着“星圖網吧”四個大字，電光火石間立刻找到了一個借口，“那個……我就知道是跟英語有關係的，有次上網不小心點進去，嘰里呱啦說得我一句也聽不懂，還是你厲害。”

為了轉移話題，不等陸駿遠再開口，她連忙指着星圖網吧門口的自行車說，“這裏人好像還挺多，也不知道肖寒臨他們來能找得着位子嘛。”

沒想到陸駿遠回頭看了一眼網吧門口滿滿當當的自行車，突然道：“你是不是喜歡肖寒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