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離開
三叔沒有把奶奶打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其他的人也只是剛剛進來的時候沒碰上人家教育孩子的場面,稍稍尷尬了一下,很快步入了正題,跟奶奶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楚琳老師和鎮政府來人的話,以及三叔不時的發出贊同的聲音,奶奶聽了,猶如火上澆油,更加的火冒三丈,她不時的抽冷子狠狠的瞪荊喜一眼,心裏惱恨荊喜讓她失了面子不說,如今還要她出錢,讓她的負擔更加重了。
張子健和王莉雅是跟在楚琳左右進屋的,他們同時看到了坐在地上被一個瘦瘦的老人推的左倒右歪的,像個破布娃娃的荊喜。
兩個孩子都是生長在條件優越,和睦的家庭,打小都是被眾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就算犯了錯,最嚴重的懲罰也不過是被關在自己的屋裏禁足,哪裏見過這種又打又罵的陣勢。
一向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莉雅被嚇的張着小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動。
張子健則是和楚琳一齊衝到了荊喜在的身邊,半飽半拉的產期攙起荊喜,關心的問她“疼不疼?”“哪裏疼?”
荊喜心緒從奶奶的質問到後來奶奶的動手,一直都是宛若死水一潭,可是被張子健這麼問來問去的,她莫名的開始覺得委屈,眼淚在眼眶裏打圈圈。
張子健看到荊喜小臉蒼白,還有她的奶奶時不時的瞪視,還以為荊喜被嚇的狠了,忙用手把荊喜攬在懷裏,用自己的身體隔斷了奶奶的視線,還用手輕輕的拍撫着她的後背,嘴裏還柔聲細語的安撫荊喜:“不疼不疼!痛痛呼呼就飛走了!”
荊喜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撲簌簌的直落下來,一會兒功夫,就寖濕了張子健的衣裳。
王莉雅緩過神來,小小眉頭死死地糾在一起,她在原地躑躅了一會兒,從她的小背包里掏出一方淡綠色的手帕,慢騰騰的挪到荊喜的身邊,用手捅了捅埋頭無聲哭泣的荊喜。
荊喜暈暈乎乎的抬起頭,王莉雅看到荊喜哭的紅紅的眼睛,亂糟糟的頭髮,心下更軟了,心裏那股子莫名的鬱氣消散了。
張子健看到荊喜獃獃愣愣的樣子,伸手拿過王莉雅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幫荊喜擦去臉上的淚水。
就在兩小忙着安慰荊喜的時候,那邊的大人也談出了結果。
奶奶很聰明,她不願再在眾人面前做惡人,把事情推到了荊喜的父母身上,說這件事情一定得讓他們兩口子同意才行。
商量的結果,就是三叔去給荊喜的父母拍電報,說明楚琳想要帶荊喜到北京學習芭蕾,並且特別註明,是免費的。這一條是楚琳在三叔臨走前特意告訴他的。
楚琳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拉着荊喜走到一邊,趴在荊喜的耳朵上,悄悄告訴了荊喜,不是免費的學習,而是楚琳資助荊喜一年的學習生活費用,一年之後,荊喜可以報考楚琳所在地的中央芭蕾舞劇團,錄取之後,荊喜可以用工資分期還款,荊喜覺得這個主意很不錯,心裏充滿了對楚琳的感激。
楚琳離開荊家的時候,順便把荊喜也一起帶到了劇團住的招待所,她擔心留下荊喜一個人,會再次被打。
從荊喜收拾行李,到她跨出荊家的大門,奶奶都是面沉似水,沒有絲毫的不舍和笑意。
兩天之後,荊喜的父母同意了。
荊喜在芭蕾舞劇團在小鎮的演出安排是一周的時間。
趁着這段時間,荊喜去和老中醫師傅告了別,老中醫給荊喜帶上了很多自製的中藥,用許多拇指大的玻璃瓶裝好,還給她塞了五百塊錢,惹得荊喜撲到老中醫的懷裏又哭了一鼻子,紅紅的鼻子,都哭成匹諾曹了,回去后,鬧得張子健和王莉雅又以為荊喜被人欺負了,抓住她一頓好問。
80年代,500塊錢可是一筆不小的錢了,荊喜記得,明年的時候,爸爸會帶着弟弟回來探親,奶奶家也要蓋新樓,就把家分了,因為荊喜的爸爸不在老家紮根,就得到了補款5000元。
爸爸的到來,讓荊喜以為她要脫離苦海,可以回到父母的身邊。
誰知現實卻給了她重重的一擊,那個時候,荊喜的爸爸帶着荊喜的弟弟還有錢,悄悄的離開了,本來他們來的時候,是因為荊喜學會寫字之後,第一次寫信回家,哭訴了自己的痛苦,現在看到父母有錢,她覺得爸爸一定會帶她回家。
當奶奶告訴荊喜,她的爸爸走了,荊喜當時就覺得天塌地陷,她發瘋一般衝到河邊,看到載着他們的小船漸漸離開,荊喜的心也一點一點的被黑暗吞噬,從那以後,荊喜總是被孩子們嘲笑,她是個壞孩子,是個沒人要的孩子……
荊喜的學習也一落千丈,從三好學生,落到了班裏的倒數。
從那之後,荊喜也從來沒有說過她的夢想,她把自己的心用厚厚的冰封住了。
就算重生,她心中的堅冰也不曾融化。
這輩子,兩年的相處,荊喜和老中醫早已相處的猶如祖孫倆,那淡淡的親情不知不覺的融入到荊喜的心裏,在分別時,荊喜除了迎接嶄新生活的喜悅,也染上了幾分離愁。
“滴滴!”汽車的喇叭響了幾聲,車子緩緩地開出小鎮的東門,三叔的笑臉,小鎮的石牌坊漸漸的遠去,模糊成小小的黑點,消失在荊喜視線中,一片片或濃或淺的綠色田野不斷的從車窗外倒退過去。
張子健坐在荊喜的旁邊,看到荊喜眼神沒有焦距的注視着窗外,黑色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烏雲,看不清她此時此刻什麼。
“荊喜,放心吧,從今天開始,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的!你會覺得每一天都過的的快快樂樂的。我們在一起學習,一起跳舞,還可以一起到很多的地方演出。”隨着張子健的娓娓道來,荊喜慢慢的坐直了身體,渙散的眼神的眼睛重新有了焦點,雙目變得黑亮清澈見底。
前塵往事似乎隨着小鎮的遠離也隨之慢慢的從荊喜的心頭消散,希望第一次清晰的出現在荊喜面前,就像雲歇雨收之後湛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