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第 76 章

聽了譚飛揚的話，簡寧哲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或許他太想念程明義了，從開始思考要用什麼樣的借口讓固執的譚飛揚相信自己是真的想分手開始，他就一直在做夢。他夢到自己在譚飛揚面前懷念程明義，而譚飛揚一下變成程明義，告訴他，他從來沒有失去小八。

如果不是懷抱中這具身軀的溫度是如此真實，簡寧哲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並不是，實實在在的觸感告訴他，他身處現實中，而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夢。

可要不是夢，世界怎麼會這麼完美呢？他過去深愛的程明義，和現在深愛的譚飛揚是一個人？這怎麼可能，這種事情……

如果是真的，那麼讓他下一秒就瘋了他都心甘情願。

因為如果瘋了，他就可以永遠地活在這個甜美的夢中，哪怕這不是現實，他都心甘情願。

譚飛揚繼續說著：“你可以不相信，但我有更多的證據！從初中開始，你寫給我的每一封信，我就算不是倒背如流，也能清楚地說出上面大致寫了什麼。在京市一起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們一起合租房子，點點滴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可以說我是找人調查了你，可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將兩個人的生活調查得這麼詳細，沒有任何人能把已經遺失的信記得一清二楚。我就是程明義，醉酒病危之後醒來，譚飛揚就變成了程明義，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有再活一次的機會，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跨越了五年的時空，但是我知道我是誰！”

簡寧哲顫顫地伸出手，不可置信地撫摸着眼前鮮活的生命，這太真實，真實得讓他不由得順着自己的內心說道：“你寫給我的每一封信，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第一封，五哥，收到你的信了，我挺好的。在這裏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還給發工資……”

“第二封，五哥，看到你的信了，我挺好的。我從上鋪搬到了下鋪，再也不用擔心半夜睡覺會掉到地上，終於能一覺睡到天亮……”

“第三封，五哥，見到你的信了，我挺好的。我已經快出徒可以自己看機器了，終於不用把每個月的工資分給師傅一半了，這相當於我漲工資了！聽說你考試又考了第一名……”

那個時候，程明義的生活很苦，卻不想讓五哥擔心，而他又不是什麼會說謊的人，所以提到自己的現狀最先說的都是“我挺好的”。因為不善說謊，生怕寫多了露餡，他的信都很簡短，但是每個字都透着真誠和想念。

譚飛揚靜靜地聽着簡寧哲背信，聽了一會兒后他說：“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寫過什麼，寫了多少封信了。”

“198封，”簡寧哲說道，“四年，十四歲到十八歲，你除了每年過年能回來一兩個星期以外，剩下一直都在外面打工。整整四年你每個星期都會寫一封信，一共198封信。後來你回來了，我們一起去了京市，買了諾基亞手機開始發短訊，就再沒寫過信。這198封信，我都收着，就在我卧室牆壁上暗格里的保險柜中，那裏藏着所有有關你的東西。”

“你……人家保險柜都藏着金銀珠寶或者重要文件什麼的，你藏一堆信幹嘛？”譚飛揚感動之餘，又有點想笑。

“你是我最重要的寶貝，我失去了你，只能靠着這些僅有的物品去回憶你，比起金錢，它們才是最重要的。”簡寧哲伸出手將譚飛揚緊緊地摟在懷裏，力道大得彷彿要將譚飛揚的身軀嵌入自己的身體中，他顫抖着聲音說，“你告訴我，我沒有做夢，眼前的譚飛揚不是我臆想中的產物，你是真實的，告訴我！”

“怎麼回是做夢呢？”譚飛揚也用力回抱簡寧哲，“五哥，我一直在。”

是啊，他一直在。

簡寧哲恍若身處雲端的靈魂在譚飛揚的有力擁抱和不斷重複的“我在”中漸漸回歸大地，那種虛無縹緲的感覺終於有了一絲踏實。

他望着譚飛揚漂亮的臉上那雙真誠真摯的眼睛，從第一次見面譚飛揚向他遞出名片的時候就是這個眼神，一直到現在，他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始終都是那麼乾淨。

第一次擁抱譚飛揚時，他是那麼笨拙，連接吻都被自己帶動得無可自拔，根本沒有什麼自主能力。簡寧哲以為那是因為譚飛揚第一次做零號的緣故，可是不對。一個遊走於花叢中幾天睡一個女友的男人，哪怕是第一次做受方，在床上也不會這麼無措。脫掉他的衣服時，他全身紅得跟個煮熟得螃蟹一樣，而且是經歷了好久才慢慢放得開，這根本不像是一個有經驗的人應該有的反應。

當然，簡寧哲自己也沒有經驗，也不太清楚經驗老道的人會怎麼做，但真的不應該被自己這樣的生手帶動。

可惜那個時候他喝醉了，用故意麻痹自己這種方式，錯過了譚飛揚寶貴的生澀，也錯過了他心中值得珍藏的最美回憶之一。

傳聞中的譚飛揚，好吃懶做，花心好色，脾氣不好，吃喝嫖賭飆樣樣精通，和林遠航是一樣的人，所以才能玩到一塊兒去。可他認識的譚飛揚，認真努力，積極向上，一樣不良習慣都沒有，從來不浪費其他人的心意，偶爾發脾氣也不會傷害到任何人，最多就是踢一下小張的屁股，據說小張現在還在回味那個踢腿，希望啥時候能被再踢一下。

這麼明顯的差距，他只是覺得譚飛揚病危死裏逃生后想學好了，別人認為譚飛揚被簡寧哲勾住心神追人追得忘我，那個時間段真的很巧，有很多借口幫助譚飛揚慢慢改變。

現在，誰還記得當初那個囂張跋扈的太子爺譚飛揚？

可是所有人認不出來都沒關係，但是他簡寧哲作為程明義重生前後都最親近的人，卻始終沒有認出來，這就是他蠢！

竟然將自己的心動用利用當借口掩飾，竟然在相處開始時隨時想着分手，竟然會讓小八再一次被林啟航傷害，竟然試圖用傷害譚飛揚的方式用保護他做借口而想要分手？！

簡寧哲突然發現自己做了多蠢的事情！從和譚飛揚相遇開始，他就一直在做蠢事！

他居然為了勾引譚飛揚而將程明義喜歡的裝修風格都給拆了，他居然在醉酒後虛度了他們第一次甜蜜的夜晚，他居然一次次地將自己的心上人拒之千里之外，他居然生怕譚飛揚知道自己心中曾經有個白月光硃砂痣而始終沒有提起過程明義！

他是有多蠢，才能做出這麼多讓譚飛揚隨時都有可能抽身而去的蠢事？

他又是有多幸運，才會在做了這麼多蠢事後，依舊沒有失去譚飛揚。

簡寧哲的思緒漸漸回歸現實，在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思考過程后，他終於完全消化了譚飛揚所說的話，程明義沒有死，他重生在五年後，在變成譚飛揚后第一時間就來找他了！他們一直在一起，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狂喜像龍捲風一樣橫掃簡寧哲的內心，將所有糾結、懊惱、疑惑、悔恨、傷感全都摧枯拉朽地摧毀，只剩下一陣陣遏制不住的喜悅盤踞着他的全部心神。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他心中只剩下一句話，程明義，他的小八，真的還活着，他沒有失去他！

簡寧哲的手從譚飛揚的頭髮到臉頰到鼻子到脖頸到手到腳，每一個部位都細細撫摸，這個人肌膚的每一寸他都無比熟悉，而現在，這個人連靈魂都屬於他。

“小八，小八！”簡寧哲熱情地吻着譚飛揚，彷彿只能用這種火熱的方式才能表達自己的激動和喜悅。

“看你這樣激動，我相信你是沒有說謊了。”譚飛揚終於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那你到底為什麼會喜歡我？就算你剛剛說得再好聽，我都覺得不科學，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簡寧哲親昵地蹭蹭譚飛揚的鼻子，柔聲說：“你當是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也好，朝夕相處近水樓台也罷，我就是喜歡你，當我發現自己的感情時，已經愛到無法自拔了。”

“對不起，我一直太猶豫，沒有早點告訴你，讓你痛苦了這麼長時間。”譚飛揚有些內疚地說，“我一直在誤會你。”

“這怎麼能怪你呢！”簡寧哲此時心中哪有怨念，只有對命運無盡的讚美和謳歌，“是我的錯，我故意誤導你，傷害你，完全沒有注意到你。你早在認識我的最初，就一直找機會提起程明義，是我的無知和愚蠢讓自己差點錯過你，這全是我的錯。”

兩個人互相道歉，說了一會兒后，忍不住都笑了。這種事情，何必一定要討論出是誰對誰錯呢？都是感情上的膽小鬼和蠢蛋，都有錯，也都沒有錯。

敞開心扉地聊了一會兒，簡寧哲越看譚飛揚越開心，吻着吻着就情緒激動，忍不住想把人拖上床。這和以往可不同，這是兩個人真正心意相通后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必須要好好在一起。

但是譚飛揚，肩膀有傷，腿有傷，當簡寧哲激動時不小心帶動譚飛揚的肩膀時，疼痛讓譚飛揚從狂喜中驚醒。他看了簡寧哲一會兒，沉默地將人推開了。

譚飛揚最先從狂喜中冷靜下來，有些低落地說：“五哥，你喜歡的是程明義，而不是現在的譚飛揚。我們相處了這麼久，我都沒能讓你喜歡上我，大概是我變了，已經不是你喜歡的小八了。”

簡寧哲：“……”

譚飛揚挺委屈地說：“我會暫時不跟你接觸，冷靜一下，你這段時間好好看清楚，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了，我現在是譚飛揚。”

簡寧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