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
“小池!”陳編劇端着咖啡的手一抖,溢滿的咖啡從杯子裏撒出來一點,沾濕了他的手指。
煮熟不久的咖啡還是很燙的,但陳編劇卻像沒感覺到一樣,一直盯着白池看,神色激動複雜,眼底帶着點血紅。
俞昊然直覺陳編劇有些奇怪,卻不知道怪在哪裏,不由多看了他兩眼然後拉着白池在對面坐下。
陳編劇被燙到的地方有些發紅,加上咖啡的痕迹,頓時有些狼狽,白池覺得那燙傷的部位有點刺眼睛,行動先於意識將桌上放着的紙巾遞了過去:“擦一下。”
只是簡單的動作,卻差點讓陳編劇失控,他欣慰又暗喜地接過紙巾,將之牢牢拽進掌心裏,那上面彷彿還留着白池的溫度。
咖啡漬被一點點拭去,陳編劇心裏又喜又酸,他真心感謝把他孩子養大的人,白池能這麼懂事出色全是那人的功勞,可惜他沒有這個榮幸能參與到白池的成長中,如果可以,他會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他。
俞昊然冷眼看着陳編劇的動作,心中的怪異感更甚,不由催促道:“陳編劇有什麼事現在就說吧,天色已經晚了,時間久了家裏人會擔心。”
家裏人這三個字刺痛了陳編劇,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住心裏的酸澀,這種兒子還沒認回來他卻早成了別家的憋悶感實在讓人吃味。
陳編劇將目光轉向俞昊然,這個便宜兒婿他真是越看越不滿意,雖然長得一表人才,家世也不錯,能力也勉強能看,但實在太不知情識趣了,面談冰山臉也就算了,竟然還對他這個岳父擺臉色,沒看到他們父慈子孝的場面嗎?簡直太沒眼力見兒了,兩隻眼睛根本就是當擺設的吧!
“我今晚是找小池談話,俞總怎麼會在這裏。”陳編劇輕挑了下眉,絲毫不見剛才的狼狽,充滿了文人的傲氣和清高。
俞昊然也不甘示弱,抓起白池的手握在掌心,示威道:“小池是我的未婚夫,他來見陌生人我當然要跟着。”
幼稚!這是白池和陳編劇共同的心聲。
“陳編劇,你現在可以說今晚約我們出來的目的了吧。”
陳編劇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皮夾里拿出一樣東西放到白池手中,那是一個玉墜,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纏枝的玉蘭花,十分地精雅,上面用紅繩繫着,繩索上綴着幾顆鏤空的圓珠子,做成手鏈的樣子。
“這是?”白池不解地抬頭,心裏隱隱有個答案,卻始終不敢去確認,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這是當年你奶奶去世時留給我的,她說讓我傳給將來的孩子,”陳編劇的聲音裏帶着顫抖,眼睛一直盯着白池說,“小池,我是你爸爸。”
話音剛落,白池的耳邊就像炸開了一道雷,腦袋裏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設想過無數遍他的父母是誰,他們會以怎樣的方式相認,卻怎麼都沒想到是現在這種狀況。
俞昊然此時也沒比白池鎮定多少,他之前就隱約猜到白池跟陳家人有點關係,卻怎麼都沒想到他會是陳編劇的兒子,聯想到白池的年紀和陳編劇與陳家斷絕關係時發生的時間,一些恩怨已經被他猜到了七七八八。
他捏捏掌心裏冰冷的手,眼神複雜地看向陳編劇說:“證據呢?”
不怪他小心,畢竟事關白池,他不可能因為一句話就相信對方,就算陳編劇沒有惡意,他還是要看到證據才能安心。
“沒有,”陳編劇搖頭,在俞昊然逐漸冰冷下來的眼神中說,“我之前就懷疑小池是我二十多年前丟失的孩子,但苦於沒有證據,直到今天陳澤麒告訴我這個消息,我才敢過來相認。”
陳編劇說著看向白池,眼神有點複雜,面露愧疚道:“小池,這麼多年來我從沒盡過一天當父親的責任,讓你從小就受盡委屈,是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
俞昊然說著陳編劇的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白池,從陳編劇說出真相的那刻起白池就平靜地可怕,此時他低垂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后才道:“陳編劇,你的話我不相信。”
“小池……”陳編劇臉色“唰”地一下變白,滿心的期待都落了空,心裏悶地厲害,好半天才勉強扯出一抹笑說,“你不相信是應該的,這事本來就該慎重。”
這話也不知道安慰白池還是安慰自己。
白池看到陳編劇的樣子心裏也不好受,猶豫了片刻啞聲道:“如果你願意,明天我們去醫院驗DNA吧。”
話音剛落,其他兩個人全都看向白池,陳編劇更是神色激動,連說了三個“好”,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白池摩挲了下手中的玉墜,然後將它遞給陳編劇說:“這個東西你先拿回去。”
陳編劇神色複雜,卻沒有伸手接,白池直接將玉墜塞到他的手裏說:“如果醫院證明我真的是你兒子,你再給我也不遲。”
這話的意思就是原諒他了?陳編劇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這是他二十多年的執念,在今晚終於要解開了。
三人又談了好長時間,俞昊然才帶着白池跟依依不捨的陳編劇告辭,咖啡廳離俞家不遠,但走路還是要一段時間的,白池出來時被俞昊然全副武裝,寬大的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
因為陳編劇說的話,一路上白池都有點悶悶不樂,心不在焉地被他拉着走,快要到的時候白池突然停了下來,漆黑的眼睛盯着俞昊然說:“我想吃餛飩,街邊上賣的那種餛飩。”
俞昊然看看下雪的夜空,再看看一臉渴望的白池,問:“不能回去自己做嗎?”
白池搖搖頭,轉而又失望地點頭,他向來乖巧,這還是第一次在俞昊然面前提要求,這樣的小可憐模樣實在讓人無法拒絕,俞昊然深吸一口氣,抬手隔個帽子揉了揉他的頭髮,然後帶着他去找餛飩毯子。
這一代都是富人區,小攤子基本就找不到,更何況在下雪的夜裏,到最後連白池自己都快放棄的時候,俞昊然帶着他在一個小巷子裏找到一家快收工的餛飩攤子。
賣餛飩的是對老夫婦,六十多歲的樣子,很是淳樸厚道,聽說白池他們在雪天裏找了快一個小時才找到他們,乾脆把剩下的大半餛飩全給了他們。
小攤上做的餛飩自然沒有白池做的那麼講究,但勝在一個“香”字,沒過幾分鐘熱騰騰的小餛飩就出鍋了,盛在塑料碗裏,湯里加了紫菜、蝦皮、榨菜碎和小香蔥,聞起來非常香,一顆顆小餛飩跟水母一樣游在水裏,憨態可掬的樣子十分惹人喜愛。
老夫婦都是實在人,包的餛飩皮薄餡多,不像有些人賣的餛飩只見皮不見餡兒,吃一口進去,餛飩皮柔軟滑爽,面香十足,裏面的餡兒也十分新鮮,雖然口感稍微差了那麼一點,好在原汁原味,倒也讓人滿意。
俞昊然臨走前多給了老夫婦一點錢,原本那對老夫婦還不想要,被白池勸了幾句才感激地收下,這世上就是這樣,好人永遠比壞人多,知恩圖報的人也永遠比白眼狼多。
白池手裏端着塑料碗,騰騰的熱氣從碗裏冒出,在冬日裏顯得格外溫暖,他的肩膀被俞昊然摟着,吃一口餛飩被人拖着走一步,眼睛都不看路,跟小孩子一樣,俞昊然知道他今晚受了刺激,因此就隨着他的性子玩,反正有他在身邊保護不會讓白池有任何危險,完全用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實力寵”。
餛飩的香味一陣陣傳來,雖然之前就已經吃過飯了,但聞起來還是十分誘人,俞昊然不禁往白池的方向看了一眼,結果目光還沒收回來嘴裏就被塞了一口餛飩,鮮香的味道瞬間在嘴裏瀰漫開來,餛飩的香氣混合著紫菜和蝦皮的海鮮味,讓原本平淡的口感瞬間豐富了起來。
“好吃吧?”白池笑地眉眼彎彎,捧着塑料碗得意的樣子像是一隻偷了蘿蔔的兔子,雖然他自己做的菜就美味的很,但他從不吝嗇誇獎別人。
俞昊然將嘴裏的餛飩吞下,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白池得到肯定的答案更加開心,倒退着跟俞昊然聊天:“我小時候特別饞這個,那時候院長媽媽帶我來城裏,買了一碗餛飩讓我和其他幾個小夥伴平分,當時我都驚呆了,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只是後來再也沒有機會吃到,有機會再吃到時院長媽媽卻不在了。”
“說起來我小時候的執念全部來自於吃的,難怪我會義無反顧地成了廚子,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吃好吃的,玩具,遊樂園之類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只有吃的才能讓我開心,這種感覺你應該不明白吧。”
白池雖然說著過去的事,但語氣里並沒有太多自卑和不平,這是他以前經歷過的事,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更何況他和俞昊然之間的關係已經被俞家認可,俞母又為他做了不少的思想開導,現在他又有了自己的事業,之前的自卑自然就跟着消失了。
俞昊然能明顯地感覺出他和之前的不同,現在他提到小時候的經歷僅僅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並不需要他去安慰,而白池今晚會反常,估計還是跟陳編劇有關。
果然白池停下了腳步,學着白糖的樣子歪頭問:“你覺得陳編劇說的話是真的嗎?”
“這事現在不好確定。”其實俞昊然相信這事十有□□是真的,到在真相沒確定之前不敢說,怕給了白池希望又讓他失望。
白池有些失落,輕聲應了一句說:“如果陳編劇真的是我爸,當年他為什麼要拋棄我?”
這個問題俞昊然回答不上來,也不需要他回答,他拉過對面的白池和他並排走着,餛飩早已經冷了,被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里,直到快到俞家時俞昊然才開口道:“當年的事我們都不清楚,我們不能改變過去但我們能把握未來,小池,不管之後結果怎麼樣你都有我,有小包子,還有整個俞家。”
白池鼻子發酸,他沒有回答,只是握着俞昊然的手驟然抓緊,回家的腳步也變快了。
第二天早晨,陳編劇準時到來,白池一個人從俞家走了出來,上了陳編劇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