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的悔過之心
原來她也知道了這件事,而且她的反應居然不是像她們所預料中的那樣高興或者興奮,竟是擔心又害怕,她會擔心漣漪受苦?
這在奇怪了吧?她所希望的不就是婉皇后失寵於韋天兆,她才有機可趁嗎?
雖說漣漪不會跟她搶中宮的位子,但她畢竟是婉皇后的女兒,她會過什麼樣的日子,賢妃有必要這樣緊張嗎?
“這件事嗎,我知道啊,已經不是秘密了嘛。”
淑妃很不為然,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皺眉,幹嘛用這麼大力氣,好像跟她有多大仇似的。
“他們不都在說嗎,漣漪已經不是公主了,皇上為她賜名‘天奴’,宮中無人不知她根本就不是真的龍種,而是---”
她眼中現出明顯的鄙夷之色來,說實話她對漣漪從來沒有好感,在她眼裏漣漪永遠都是高高在上、冰冰冷冷的樣子,好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現在好了,她也嘗到不被別人放在眼裏的滋味兒,而且還受盡世人唾棄嘲笑,那是一種怎樣生不如死的感覺,看來只有她知道了。
“別這麼說漣漪公主,她又沒有錯,你憑什麼這麼說她?!”
令淑妃沒有想到的是,一向對漣漪並沒有多少好感的賢妃一聽她說出這種話,一下子紅了眼睛,狠狠咬着牙,比自己被羞辱了還要氣憤!
“妹妹,你、你這是怎麼了?!”
淑妃和德妃都吃了一驚,互相看了一眼,她們都不明白賢妃到底是怎麼了,跟變了個人似的。
“不許你說漣漪公主的壞話,她哪裏有錯了?皇後娘娘就算做了什麼錯事,她都已經這個樣子,還不夠嗎?漣漪公主---”
“娘娘?”
絲兒白了臉,賢妃要再這樣無所顧忌地大吼大叫下去,還不定會說出什麼話來,她更擔心的是,賢妃這會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賢妃打個哆嗦,突然住了口,看來她也意識到自己反應過頭了,再抬頭去看德妃和淑妃,發現她們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瘋子。
她突然瞪着眼睛詭異地笑笑,拽過被子蒙住了頭。
她們兩個永遠都不會知道,她之所以會替漣漪說話,是緣於對婉皇后的愧疚。
在整個雪池國皇宮之中,不會用看待孽種的眼光看漣漪的人,除了太子、曹元寵、新晴和不懂人情世故的雪含之外,就只有賢妃了,至少到目前為止是這樣的。
出了顯陽宮的門,德妃和淑妃還是覺得心裏的感覺怪怪的,你看我,我看你了好幾次,誰都開不了口。
“呃?”德妃畢竟年紀小,肚子裏藏不住事,“淑妃姐姐,賢妃姐姐她好---好奇怪,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舒服,還是---”
還是腦子有問題,怎麼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根本就不是她們所認識的那個一心想要平步青雲的駱彤了。
“誰知道呢,再說吧。”
淑妃皮笑肉不笑的胡亂說了一句,心裏把賢妃罵了無數遍,既然現在要裝出副救世主的樣子來,當初何必又裝得跟她們三個是一條心?
現在倒好,她把自己撇清了裝好人,倒顯得她藍凌兒成了小人,她還真是小看了賢妃呢!
德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邊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一邊跟着淑妃回去。
“娘娘沒事嗎?”
絲兒小心翼翼地侍侯在一旁,不時拿眼去瞄捂在被中的賢妃,德妃和淑妃都已經走了好一會了,她還不曾掀開被子,都不怕憋壞了嗎。
賢妃不答話,也不動,卻見那大紅的錦被不住輕輕晃抖動着,顯見得此時她心裏必定是洶湧澎湃,難以平靜。
“娘娘恕奴婢多嘴,娘娘剛才、剛才對淑妃娘娘有些、有些不好了,她怕是會---”
想起剛才的事就有些替淑妃難堪,如果不是她及時出聲制止了賢妃,她還不定會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來。
誰料她才說完這句,賢妃卻猛地一下掀開被子翻身坐起,秀髮蓬亂,眼睛瞪得很大,“那又怎能怨得我?!你也聽到了,是她先對漣漪公主出言不遜,我才說她的,我有什麼錯?!”
“呃?”絲兒一時語塞,表情尷尬,其實她到現在也沒弄明白賢妃的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更不明白賢妃怎麼突然就老向著漣漪說話。
之前賢妃一心想要登上后位,一直對婉皇后冷冷淡淡的,更不喜歡性子高傲冰冷的漣漪,現在倒好,淑妃剛才的話雖然不好聽,說的卻是事實,卻像是觸到了賢妃的痛處似的,她會那麼生氣。
“你說,我說錯了嗎?”
絲兒不知道說什麼好,賢妃卻不依不饒起來:
“漣漪公主是沒有錯,淑妃憑什麼那麼說她?!皇後娘娘也不是故意要背叛皇上的,那個時候漣漪公主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淑妃她---娘娘?!”
絲兒嚇了一跳,賢妃越說聲音越大,若是被好事的人把這些話傳到淑妃耳朵里,還能有好?
賢妃嘴張了張,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面的話就勢咽了回去,卻掀開被子下床,“去浣衣局。”
浣衣局?去那裏做什麼?絲兒呆了呆,不大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難道主子是去浣衣局看漣漪公主嗎?
她還真是不怕冒天下之大不韙呢,現在宮中的人誰不知道漣漪的真正身份,人人避她惟恐不及,她反而還肯紆尊降貴的到浣衣局去看漣漪,這也太奇怪了吧,根本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娘娘,這、這不太好吧,漣漪公主她---”
“閉嘴!”賢妃怒吼一聲,目光森寒,“你再說漣漪公主一句壞話試試?!”
真是見了鬼了!絲兒心裏嘟囔一聲,乖乖閉上了嘴。
賢妃狠狠白了她一眼,坐到銅鏡前去,待絲兒細心地幫她梳好發后,又換上一身素凈的衣服,邁着虛晃的步子往浣衣局去。
自從婉皇后墜塔那天開始,賢妃就再也沒有出過自己這顯陽宮的大門,今天這一出來,再看到沿途景象,竟然有種很陌生的感覺,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這宮中的一切了。
一路上婢僕紛紛向賢妃施禮問安,卻也因為她的蒼白憔悴而暗暗吃驚,那天的事他們根本不知詳情,自然也無從得知這些天來賢妃受的是什麼樣的折磨。
“賢妃娘娘到!”
賢妃差絲兒問了一路,方才問到漣漪在哪個院中,一路走了來。
梁冀遠遠看到賢妃,少不得吃了一驚,意外但恭敬地往裏通傳了一聲,他還不知道賢妃今日此來是不是奉了韋天兆之命,也不好多加阻攔。
少頃刑嬤嬤便匆匆出來見禮:“奴婢見過賢妃娘娘!”
“罷了,起來說話。”賢妃神情冰冷,她是對婉皇後有愧,懼怕的是韋天兆對她的步步進逼,在這些婢僕面前,她仍然是高高在上的賢妃,身份尊貴,沒有人敢對她不敬的。
“謝娘娘。”刑嬤嬤起身,低眉垂目,“不知賢妃娘娘駕到,有何吩咐?”
她心裏真是奇怪得很,想這浣衣局裏都是罪人,賢妃才入宮沒多久,會與誰有什麼牽扯呢?她一時之間還想不到賢妃是為了漣漪而來,因為對於婉皇后墜塔的真相,她並不知道。
“沒什麼,我今天來是為漣漪公主,她現在何處?”
賢妃目光四下巡視了一番,幾名婢女正在加緊洗衣,獨不見漣漪,莫非她找錯了地方不成?
“漣漪公主?”刑嬤嬤怔了怔,“賢妃娘娘是說天奴嗎?她---
“住口!嬤嬤,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這樣污辱公主?!”
賢妃大怒,她從一開始知道韋天兆為漣漪取名“天奴”開始,就極度厭惡這個名字,她自己更是從來不會叫,如今一個小小的嬤嬤居然也敢這樣侮辱漣漪,她怎能不氣?
“奴婢知錯!”刑嬤嬤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心裏卻很不以為然,“天奴”這個名字明明就是皇上親口說的,她有什麼叫不得了?
再說,天奴根本就不是公主了,被打到浣衣局的人,還有什麼身份、尊嚴可言?
說什麼“污辱”的話呢,她們還有資格說這個嗎?
“漣漪公主到底在何處?!”賢妃厭惡地移開視線,也許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現在凡是對漣漪有絲毫不敬的人,都成了她的敵人了。
“回娘娘話,天、主現在房中,她---”刑嬤嬤才說到這裏,突然醒悟到一件事:漣漪才被她打得渾身是傷,正痛不欲生呢。
她臉色突然有些發綠,既然看出來賢妃對漣漪的回護之心,她當然也想得到如果被賢妃知道是她把漣漪打成那個樣子,會饒過她才怪。
“哼!”
賢妃現在哪裏知道這些,冷冷哼了一聲,邁步進屋。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樓嬤嬤急得連連搓手,怕得要命,萬一賢妃要把她怎麼樣,那可怎麼辦?
不過轉念一想,她敢這麼做也是奉了皇上之命,有什麼好怕的?若是呆會兒賢妃問起來,她就照實說,看賢妃還有什麼話好說。
主意一定,樓嬤嬤稍稍定下心來,起身侍侯在一旁,卻豎起耳朵聽着漣漪房中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