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夜幕降臨,水月人家歇業后,邢戰留了盞燈,照亮了二樓的一方角落。
桌子上鋪滿了寫好的符篆,紅色的硃砂在燈光下像乾涸的血,扭曲的比劃勾成奇異的符號,看上去既神秘又古怪。
邢戰端坐在桌前,一手按着符紙,一手握着蘸了硃砂的毛筆,凝神靜氣地落下一筆,隨着手臂的輕移和手腕的轉動,一個怪模怪樣的符篆完成了。
擱下筆,邢戰拈起符篆,自我欣賞了一番,沖宮牧一笑,原形畢露:“怎麼樣!我的鬼畫符還不錯吧!像不像真的!”
宮牧只能用斜視來表達心情。
“我覺得我也有大師風範了,有沒有!”邢戰得意萬分,將寫好的“符篆”放在一邊晾乾。
說好要開壇做法的,總要弄得像樣一點,他特意去問了宋游玄一般他們施法需要什麼道具,結果宋游玄說修行在身,不需要任何外物。
這怎麼行呢?沒點特效怎麼能顯示出大師的實力呢?怎麼能讓人乖乖地掏錢呢?
於是邢戰憑着看小說的經驗和自己的臆想,跑去買了點糯米、空白符紙和硃砂,自己在茶坊里畫啊寫啊。今天白天給王春旭的那張就是他邢大師的傑作,他提前塞給蒼泊,蒼泊出門后也根本沒有去找宋游玄,而是在外面逛了一圈,再回來將事先編好的台詞說出來。
邢戰揉了揉手腕,又拿起毛筆,他的面前放着一台筆記本,屏幕上全部都是搜索出來的各種符篆圖案,他盯着看了半天:“小蒼,過來幫我換點圖,都畫膩了。”
“哦,來了!”蒼泊應了聲,但是沒有動彈。
他面前的桌子也鋪得滿滿的,全部都是錢,他正捏着一疊百元大鈔數得興奮:“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
“快點過來!我叫不動你了是吧?”
“三十二、二十三、二十四……嗯?哎呀,戰哥你吵什麼呢,我又數錯了!”蒼泊抱怨着小跑步過來將電腦刷新了一個頁面。
宮牧又投去一個鄙夷的目光,不明白為什麼蒼泊這個正經天師道出身的人要幫着邢戰畫山寨符篆。
“你數什麼呀?有什麼好數的?”
“難道你不想數清楚他到底給了多少錢嗎?”
桌上的全都是王春旭拿來的現金,剛剛從銀行里取出來的,一捆一捆整整齊齊。
“還用得着數?一捆一萬一共十捆十萬塊錢,一眼就能看出來。再說了,要是怕少張數或者有□□,我樓下收銀台里有點鈔機啊,滾一遍不就行了?你是榆木腦袋嗎?”
“戰哥,你耍我呢?看着我數了半天也不早點告訴我?”忙了半天都是白忙活,蒼泊快要被自己蠢哭了。
“我以為你沉迷於數錢的樂趣中呢,我這麼善良的人怎麼好剝奪你的樂趣?”邢戰壞壞地笑。
蒼泊撇了撇嘴,不過看到一桌子的錢又高興了:“有十萬呢!十萬!這麼多錢你想怎麼花?”
邢戰抓了一疊冷哼一聲:“怎麼花?這錢沾着血呢,你看不見?”
“哎?有血嗎?”蒼泊又要去背包里翻眼藥水。
“把錢收好,我有用處,你看你攤得滿桌都是像什麼樣!”
“十萬元夠了?”宮牧幽幽地問。
“怎麼可能?十萬元只是起步費。”
蒼泊:“你在跟誰說話?”
邢戰沖蒼泊勾了勾手指:“王春旭從醫院訛了多少錢?”
蒼泊正色道:“三十萬。”
“這麼說,你準備把這三十萬都要來?”宮牧道。
“怎麼可能?我哪有那麼貪心,差不多拿出個五六十萬就夠了吧,我都被自己的大方感動哭了。”
蒼泊:“你到底在跟誰說話?”
邢戰將符篆疊成一沓,收好符紙硃砂,長嘆了一口氣:“小蒼啊,你還是乖乖聽你老祖宗的話,別混天師這個行當了,祖師爺沒賞你這口飯啊。”
“我是有天分的!只是對靈體的感應比較弱罷了,人總是有缺點的嘛!”蒼泊不服氣地辯解,猛然意識到邢戰剛才的稱呼,“你、你說、什麼、么老祖宗……”
“難道不是嗎?”邢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蒼泊還想再隱瞞,可被他盯了一會便受不住,像一隻漏了氣的氣球一樣癟下來:“這都能被你看出來啊,其實他是我太叔公。因為他是有道行的人,所以看上去很年輕,如果我叫他太叔公被人聽到會很麻煩,所以我就對外人說是我大哥。”
邢戰摸了摸腕上的珠串:“你老是宋大師長宋大師短的,在你看來究竟是你太叔公強還是宋大師強?”
“那肯定是我太叔公!”蒼泊毫不猶豫道,“我太叔公可是清玄派千年一遇的奇才!他的道術是我所見所聞里最高的!門派的典籍里至今還記錄著他年輕時斬過的妖魔!戰哥,你可千萬別往外說哦,太叔公要是知道我跟人提他,他一定會生氣的。”
“我能跟誰說呀。”邢戰擺手,“行了,趕緊回去吧,別賴在我這兒了。”
蒼泊戀戀不捨地離開,邢戰收拾了一下準備休息。
小屋裏的空調還沒有修好,邢戰根本不着急,一人一鬼躺在床上,邢戰只覺清涼無比,還很省錢,第一次發現養個鬼還是件不錯的事。
“今天要讓他們早點回來嗎?”宮牧問。
他指的是何文斌和錢老太,天一黑他們二鬼又去纏着王春旭,但今晚宮牧要求他們只在門口製造噪音,不得入門。
邢戰打着哈欠:“早點回吧,關鍵是明天。”
“明天?明天姓王的會再來求宋游玄幫他驅鬼?”
“明天他肯定不會來。”邢戰斷言,“他那樣的人我見得多了,坐井觀天,鼠目寸光,他今晚得了甜頭,明天肯定會抱有僥倖心理,所以明晚至關重要,一定給他多吃點苦頭,我要讓他自己把錢送上來。”
“你要做什麼?”
“明晚你能不能多招點孤魂野鬼,都趕到王春旭家去?”
至少只有兩個鬼,就把王春旭嚇得魂不附體,要是再多些搗亂的野鬼,豈不是要屁滾尿流了?
宮牧斜斜地瞄他:“你現在使喚起我是越來越隨便了。”
“我也是在驅鬼啊。”邢戰摸着下巴偷笑,“驅使的驅。”
如邢戰所料,第二天王春旭那邊果然沒有任何消息,好像根本就沒有遇鬼這件事,連聲招呼都沒有。
晚上宮牧依照邢戰的計劃,將游散在外的野鬼都趕到了王春旭家,從他家門縫裏鑽進去,從窗戶里鑽出來,鬧得不亦樂乎,一整晚不消停。
到了第三天清晨,邢戰從公園回來,遠遠的就看見水月人家門口蜷縮着一個人。
王春旭兩眼青黑,目無焦點,也不嫌骯髒,像個乞丐似的坐在地上。
邢戰調整了一下表情,笑容滿面地迎上去:“王總,你這是怎麼了?”
王春旭虛弱地抬起頭,哆哆嗦嗦地起身,手裏還拎着個包:“邢老弟……宋大師呢?”
就在邢戰想先安撫安撫他時,宋游玄出現在視線里。
無人的街道上,他一個人撐着傘,像一縷裊娜的青煙款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