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馬是馬嗎?
旁邊那個軍士走了過來,看了看落下的木柱子,又看了看岳強,說道:“我說大兄弟,囚車開了這麼大一個口子,你也不往外跑的?”
“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跑得動呢?”
“受傷有多重?”那軍士問道。
“基本上該斷的骨頭都斷掉了。”
那軍士對岳強挑了個大拇指,然後拿出工具修理囚車:“正常,你敢跟我家統領干仗,太正常了,沒當場嗝屁算你運氣。”
岳強不知道咋說,慢慢挪動了一下身體,忽然想起一事:“我把你們統領大人幹掉了,你們好像不怎麼恨我?”
他問完這句話,仔細的觀察這個軍士。他身着普通的趙國制式軍服,似乎並沒有什麼特點,然而仔細看去,卻明顯能看出北方當地人的形貌特徵。這軍士,應該就是附近村的人呢,沒準還和岳家村住鄰居。
“恨你?有啥好恨的。”軍士說道,“都不想打仗,前面再走幾十里,到地兒我就回家了。”
“啊?”岳強沒聽明白,“不是要班師回朝么?軍隊裏還允許隨便回家的?”
軍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說道:“看你身材挺高大的,不是本地人么,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他一邊修理着囚車,一邊給岳強做簡單的軍事介紹。
“現在戰事多,像我們這種出來打仗,都是臨時徵調。你不要看我們這是千人隊,其實正統的軍人並不多。從都城邯鄲出來的,也就百來個。”
“這一百來人,都是真正的選練之士,是趙國正式的軍人。但是像我們這種,也就是軍營裏面大部分人,都是雇傭而來。”
“我們平常在村子裏該幹活幹活,該種地就種地。到了打仗的時候,國家給個百金,發套基本裝備,就上戰場了。”
“百金?這麼多?”岳強問道。
“號稱,號稱而已。比咱自家的刀幣管用,走到哪裏都能買着東西。”那軍士亮了亮腰上纏着的一貫錢,說道,“所以,咱這號稱是千人隊,可能走回邯鄲的時候,也就剩下不到一百個。”
“比如我,我在村裡是木匠。”軍士把手中的一套小工具舞動得四下翻飛,說道,“我力氣比較大,出來賺點錢,打完仗要是還沒死,後面一陣日子都好過得多。”
岳強點點頭,原來趙國的軍隊是以這種雇傭軍為主,全民皆兵。平實就是務農幹活,到了打仗的時候,抄起武器、披上裝備就變成了軍士。
“其實打仗這個事情吧,要是擱在幾百年前,那都是野人乾的事,野人就是奴隸的意思嘍,現在都沒有這個叫法了。主力還是像我們這樣的人,也叫帶甲,就是披上甲胄就當兵的意思。但都不是真正的正規軍。”
“真正的正規軍都是從都城邯鄲裏面出來的,各個郡縣非常少。那些傢伙經過嚴格的訓練,體力、力氣比我們這些雇傭軍好得多,叫做銳士!”
“銳士?”
“沒錯。看,那邊那個就是嘍。”這個兼職當兵的木匠朝遠處一個健壯的人指了一下。
之後,岳強對趙國的軍隊編製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軍隊的徵發通常是就近徵兵。這樣有兩點好處,首先節省士兵的體力,從都城發兵和就近參戰相比較,毫無疑問就近徵兵能夠使軍士保持不錯的戰鬥力。第二點則是節省了輜重運輸的壓力。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打的是後勤。這種就近徵兵的方式在戰爭頻繁的年代十分好用。尤其趙國還是一個全民皆兵的國家,民風剽悍,隨便找個壯年男子,都有平均水準以上的戰鬥力。
當然,軍隊之中也不可能全是雇傭來的軍士。所以銳士作為核心精英就起到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按照這個兼職當兵的木匠所言,銳士的入選標準非常高。要求:衣三屬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贏三日之糧,日中而趨百里。他大約解釋了一下,就是要求三層重甲和鐵盔,能開八百斤的強弩,攜帶3天的作戰糧草和武器裝備,在半天時間內就能走一百多里。
岳強估算,似乎這個要求即便連現在的自己也只能勉強達到。尤其是“操十二石之弩”這一項,感覺難度太高了點。
銳士也稱選練之士,在這樣的千人隊中只有幾十名。
他們的權利比較大,至少是什長以上的級別。而且除了打仗之外,平時也會向普通帶甲之士傳授一些簡單的手搏技巧。
據說,軍隊中還有單兵實力更強的,名叫鐵鷹銳士,那個個都是千里挑一的牛人,甚至再厲害的還有名為“黑衣”的神秘兵種,卻不是眼前這個普通的雇傭軍能夠了解的了。
“不知趙淵如果換算成這樣的標準,是個什麼級別呢?”
“我們統領大人嗎?他雖然身體素質和普通銳士差不多,但是打起來就要強得多了。具體能強多少,我們這些普通人也沒見過那些精英,也是不太清楚。”兼職大兵道,“話又說回來,你這樣弱的身板,竟然也能跟我們統領大人斗個旗鼓相當,真是稀罕事呢。”
“好說,好說,運氣,運氣。”
兼職大兵將囚車修好,然後給岳強扔了一張栗餅。
岳強接到手中,愣了一下。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不,他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過飯了。雖然這個餅子看起來粗糙,不過確實是很香啊,而且這個時代的東西可都是純天然綠色無公害食品。
“我說大兄弟,看你這個意思,估計是要被押送到都城。我前面幾十里便回家了,口糧吃不完,分你一點。”
“實在多謝!”
兼職大兵擺擺手:“看你快死了,好歹也要做個飽死鬼。”
部隊向前行進了一陣,果然軍士越來越少,那個修理囚車的大兵也回家了。一路前行至邯鄲城,部隊裏的人越來越少,剩下的那些卻都是極為魁梧的壯漢。他們身上披的甲胄明顯要比普通軍士強得多,尤其是所攜帶的強弩,一看就是了不得的東西。估計便是所謂的銳士了。
馬服君趙奢早已不在軍中,提前回城了。自己這一票軍隊則在後面徐徐跟上,來到邯鄲城門口的時候,意外被守門的軍士攔住了去路。
前方陣陣騷亂,岳強看過去,發現城門外封堵了很多人。有商人、有車廂、有軍人,這些人有一些共通特徵,他們都有馬。
難道馬不讓進城?
聽到旁邊的軍士議論才得知,原來是附近發生了馬瘟,所有馬匹不得入城,無論是有錢的商人,有地位的貴族,還是軍人,一視同仁。
守衛甚為苛刻嚴厲,城門處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現在這個百人左右的軍隊過來,就更加混亂起來。
只要是馬就會被攔住,就連拉着這輛囚車的那匹軍馬也沒有例外。
正在旁邊的幾位押送軍士發愁的時候。一位氣宇軒昂的文士牽了一匹白色的馬走到城門口,然後被守衛攔下。
這文士風度瀟洒,身邊的白色高頭駿馬十分惹眼。
他走到那守衛跟前,說道:“我叫公孫龍。我要入城。”
守衛:“人可以入城,馬匹留下。”
公孫龍客氣的問道:“何故?”
守衛冷冷伸手指向旁邊的告示:“馬瘟橫行,所以只要是馬,都不能入城。”
公孫龍道客氣的說道:”可是我的白馬不是馬呀。”
守衛冷冷的道:“白馬怎麼就不是馬了?”
公孫龍本來一副很客氣的樣子,忽然之間氣勢暴漲,不但說話音量提高了數倍,連帶着唾沫橫飛,激揚指點,他質問道:“蝸牛是牛嗎?”
“不是。”
“蟑螂是狼嗎?”
“不是。”
“醬油是油嗎?”
“不是。”
“新娘是娘嗎?”
“不是。”
“蜘蛛是豬嗎?”
“不是。”
“公孫龍是龍嗎?”
“不是。”
“******是馬嗎?”
“不是?”
他問了一大圈,然後拍着守衛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那我現在再問你一遍,白馬是馬嗎?”
沒有等那個暈圈的守衛回答,公孫龍早已牽着高頭白馬,大搖大擺入了城。
城外所有人都看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