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簡譜

第十一回 簡譜

因為是剛回到顏府里,這單獨的一處庭院中此刻除了莫氏和顏若玖之外就再無其他人了,府里的管家婆子和女婢都被莫氏支開了,帶回來的那些個隨從多是男子已經安排在了外院,這秋風過,寒月色,梧桐樹下,真的只剩兩個人了。

顏若玖見母親嗚咽,捧着披風的她不知是該退該進,她雖說是個孩子,可也已經過了十二歲了,很多事情,不說她心裏也是能感覺得到的,就如同現在她眼前的景象,顏若玖心裏知道這是娘又想起了她與爹爹成婚那年的心酸往事了。

雖然,莫氏會與他們說起顏府的事情,可那也是偶爾顏若玖問起,莫氏才會說的,況且對於之前莫氏與顏書清初初成婚時的窘迫,莫氏從來都沒有提起過,可顏若玖從以往的疑問中多少也是有些感覺的,而今日看似熱鬧親昵的場面背後,顏若玖也是感到陣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和不自然,她一個孩子都會,那更何況大人們呢。

顏若玖想到這便有些感慨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便悄聲踱步到莫氏身旁道:“娘,夜深了,咱們進屋去吧。”

“阿茴。”莫氏聽見女兒的聲音趕忙不着痕迹地摸了摸眼淚道:“文修睡下了?”

顏若玖知道娘親不願她瞧出什麼,便笑着將披風披在莫氏身上道:“嗯,弟弟睡得很好,娘,進屋去吧,夜裏風大。”

“好,好,進屋去。”莫氏深吸了一口氣團了團身上的披風依着顏若玖進了屋。

顏若玖扶着莫氏坐在椅子上之後遞來一杯清茶道:“娘,吃杯茶,漱漱口,醒醒酒吧。”

莫氏接過茶盞吃了兩口后笑道:“今日這些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倒是讓人有些恍惚了。”

“娘,你頭不痛吧?”顏若玖擔心道。

“娘的頭不痛,不過不知道你爹的頭會不會痛了。”莫氏又吃了兩口茶道。

“娘,爹今晚怕是不能回來了吧?”顏若玖擔心道。

“瞧着男客那邊的樣子怕是危險,不過還是留着門吧,以往萬一的。”莫氏放下手中的茶盞笑道。

顏若玖這才嘆了一口氣道:“哎……不知道子冉哥哥一個人會不會覺得不舒服。”

莫氏卻笑道:“不用擔心,你爹已經幫子冉安排好了,宅子,小廝僕人都是提前買好的,不過是帶子冉過去熟悉熟悉罷了。”

顏若玖不理解道:“娘,這事是您和爹提前就安排好的?”

“是啊,半年前你爹就寫信託京城裏的同僚給辦了,不過這些銀兩都是子冉的祖父出的,你爹不過是辦事吧了。”莫氏解釋道。

“娘,為什麼蕭師父不同我們一道回京呢?難道就是因為……嗯……所為的貶斥之事?”顏若玖問道。

“這原因娘不是很清楚,不過娘倒是能理解,你也知道蕭師父本身也是皇族郡王的,只可惜受到居心叵測之人的誣陷,所以才有如此遭遇,換作是娘我,怕是這心裏也不會好受的,即便是過了這麼多年,也還會有些芥蒂的嘛。”莫氏解釋道。

“哎,子冉哥哥也真是可憐。”顏若玖有些心疼道。

“傻孩子,人各有命的,至少子冉還活了下來,不像他的爹娘……哎……”莫氏也感嘆起來。

“娘,那誣陷蕭師父的人到底是誰?”顏若玖關切道。

“都說是跟宮裏的皇後有關,可具體的你爹既不願多說,也不願我們多問起蕭師父,對了,你呀,千萬別問子冉這樣問題,你要知道你子冉哥哥很是敏感,如今又隻身一人跟在咱們身邊,你千萬別勾起他心裏的難受了。”莫氏囑咐道。

“知道了,娘,我不傻的,對了,娘,現在府里為什麼是二伯母當家呢?”顏若玖想起了今個心裏的疑問。

“呵呵,這個啊,原因可多了。”莫氏笑得無奈。

“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呢,瞧着大伯母像是不問世事的樣子呢?”顏若玖奇怪道。

莫氏嘆了一口氣道:“其實,這個家本是你大伯母劉氏在當的,只是劉氏為人太過耿直,而且不善權術,再加上一直沒有兒子,所以就被你二伯母董氏比了下去,其實,說實話,你二伯母確實是個管理府邸的人才,沒到一年功夫,這顏府上下三百多號人,被你二伯母董氏管理地順順噹噹的,所以老夫人便將管家之權徹底移交給了你二伯母。”

“瞧着二伯母就是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怪不得呢。”顏若玖感嘆起來。

“是啊,整個顏府里的女眷大概只有你二伯母過得最為舒心了,如今你大伯父大伯母是在外頭單獨立府,四叔父和叔母也不大管事,所以這顏府上上下下,除了老夫人大概就是你二伯母能管理得了了。”莫氏微微笑道。

“那娘呢?”顏若玖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便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娘,怎麼了?”莫氏愣了一下。

“娘,女兒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可爹也是唯一的庶出,想必您和爹原先在府里的日子定然不易的,所以……”顏若玖斟詞酌句道。

“阿茴啊,你不用擔心的,即便曾經娘與你爹過得是有些辛苦,可如今我斷然不會再讓他們欺負了咱們去的。”莫氏沒有解釋,反倒是安慰起顏若玖來。

“娘……伯母們看着不是傻的,自然不會太過分了,女兒只是覺得您千萬別因為之前的事情而心裏不痛快,就像您常跟子冉哥哥說的那樣,過去的就是過去的,永遠不要讓它在徘徊在心中了,娘,女兒不希望你不開心。”顏若玖將小手放在莫氏的手裏關切道。

“阿茴,放心吧,娘沒事的,呼……不過是今日醉酒,有些感傷罷了,好了,這夜也深了,明日還得收拾呢,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娘,也也要躺躺了。”莫氏道。

“娘,我扶着你進裏屋去吧。”顏若玖見母親睏倦,便只能先扶着莫氏進了裏屋休息去了。

好一會,顏若玖才打着哈欠從裏屋出來,到了外間顏若玖沒敢離去,反而是從一旁的包袱中拿出一本小冊子,點亮了油燈和蠟燭,尋來筆墨,又認的真的一筆一劃地寫着什麼起來。

透過光影,瞧着出來這小本子已經是寫了不少東西了,仔細瞧瞧,原來這一頁上寫着的都是今日才見到的顏府眾人,這一層層的倒像是顏府的簡單家譜了,她的祖母老夫人鄭袖排在最上頭,接下來便是各房的叔伯,嬸娘,表兄弟姐妹,一個個名字下都簡單標準些大概只有顏若玖本人能理解的符號。

顏若玖一邊寫,還以一邊忍不住嘆氣起來,她寫了一會便支着小腦袋思索起來,這筆便停在了半空,這筆下零零總總的顏府家眷讓顏若玖有些無奈,她微微皺着眉頭心裏不住嘆着:好在各位叔伯沒有娶多幾房,不然她一時半會連表兄弟姐妹都很難認全的。

其實,早在歸京之前,顏若玖已經都知道了這顏府里大概的情況了,為了避免人多混淆,顏若玖便在備忘的小冊子上先記錄了下來,今日也還是將冊子上的人對了個大概,除卻兩位嫁出去的姐姐之外,府里其餘的人她倒是都見到了真人。

如今,她心裏也大概有了數,顏府最位高權重的還是她的那位看似慈祥的祖母鄭氏鄭老夫人,而現在管家的是二房一家子,從外頭來說二房的老爺也就是顏書節官位最高,而內宅裏頭,二夫人董氏又比大夫人劉氏更得寵,而四老爺顏書廉和夫人王氏也是依仗着二老爺一家子,幾乎沒有什麼發言權,如今他們三房歸來,其實對於整個顏府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寫完了今日的記錄,顏若玖也睏乏起來,好半晌才合上小冊子,揉揉眼睛就到外間的躺椅上略微睡去了。

夜深了,顏府倒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次日,天色微微發亮,榮親王府內,一處獨立的院落的後園子內已經出現了陣陣水聲。

透過一片秋海棠,一匹渾身濕漉漉的白馬正驕傲地佇立在晨光之中,而白馬身旁便站着那個被顏若玖斥作紈絝的蔣三公子蔣正熙,當然他的貼身小廝硯台也在。

二人皆是穿着單袍,挽着褲腳和衣袖,應該是洗了好一陣子了,瞧着他們渾身也都是有些水汽的。

硯台打了個哈欠甩了甩手道:“公子,這已經夠乾淨了吧,這會天都亮了。”

“呼……一想起來那小丫頭曾經碰過我的馬我就難受!踏雪除了我誰也不親近的!”蔣正熙還在執拗得懊惱和氣憤之中。

“公子,瞧您說的,又不是人家小姑娘欺負了咱們的踏雪,瞧着樣子踏雪也是真心喜歡人家小姑娘的。”硯台如實道。

“硯台!”蔣正熙橫眉道。

“好好好,不說不好,小的不說了,可公子,這樣也差不多了吧,再洗下去,小的倒是不累,可踏雪怕是就要毛了,你瞧瞧它那樣子,成了吧,今日你還要去長公主府上呢。”硯台適時地提醒道。

“呼……洗得差不多了,去,再拿冷梅香來,繞着踏雪焚一盞,一會我們便出發。”蔣正熙瞧着踏雪馬認真道。

“啊……”硯台有些為難。

“啊什麼,還不快去!”蔣正熙有些不悅道。

“去去去,哎……公子什麼時候能對我有對踏雪一分好便是了。”硯台一邊小跑着進屋,還一邊無奈地小聲嘀咕道。

蔣正熙卻沒有聽見,此刻的他正親昵地摟着馬脖子絮叨着呢。

蔣正熙一邊順着馬脖子一邊很是計較地絮叨着:“踏雪啊,往後不可那般隨意,尤其是不能讓陌生人隨意接近你的,你是我蔣正熙的,其餘人即便是皇叔和父王,你都不用搭理的,知道嗎!”

踏雪也不知是被說得煩躁了還是無奈了,只能敷衍般地點點馬頭,然後就又低下頭不願有其他反應了

蔣正熙卻不管那些,只顧着和踏雪說教,似乎只有這樣這內心的醋意才能釋懷一些。

而取了冷梅香粉的硯台,瞧着他家公子和踏雪馬親昵的樣子很是無奈,他家這個公子啊,性子怪得很,對於喜歡的就是執拗般的格外喜歡,無論別人說什麼都無所謂,可對於看不上眼的無論多高的權勢地位,他也就是看不上眼,不管你樂不樂意,不過好歹有長公主和榮親王在背後撐腰,不然他家公子也不能如此桀驁了,哎,如今公子心裏怕是只有那個小姐和踏雪馬了吧。

硯台想到這便只能無奈地笑了笑,然後便按照他的吩咐燃了香粉。

天色已經徹底放明,硯台還在熏馬,而顏書清才剛剛回到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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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閨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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