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識王維

第九章 初識王維

有時荀冉在想,人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煩惱。不論是前世流浪辦樂隊時蹉跎困苦,食不果腹,還是現在生在荀家每日山珍海味,錦衣玉食,幾乎他每天都會生出新的煩惱。煩惱與金錢地位無關,便是集天下權位於一身的皇帝陛下,也會有煩惱。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煩惱源於人對於自己能力之外東西的渴望,偏偏以自己現在的能力還對它無可奈何,無能為力。若是那東西唾手可得,便反而了無生趣了。故而商人渴望入仕,官吏渴望封爵,皇族渴望稱帝,帝王渴望長生......

不過這一切的一切歸根到底不外乎名利二字,簡而言之就是私慾。荀冉雖不是什麼小人,但也絕不是古人整日放在嘴邊的上古聖人。對於名利少年並不排斥,兩世為人的他對於名利有着自己的看法。有些人生而逐利,有些人被名利裹挾,這些人心智最後都會被擾亂,成了他人眼中的癲狂之人。也許是前世困苦的原因,在荀冉看來,名利不過是讓自己和家人更好生活的一張牌。有了它,自己和家人便不會輕易的為錢財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不會為了權位逢迎上官。

人嘛,有時就是圖個痛快。

不知不覺間,少年已經來到了長平坊芸渡酒樓。抬首望了一眼高懸的匾額,荀冉微微一笑。由於芸渡酒樓毗鄰刺史府,往來的富家公子極多。荀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直上二樓。

二樓相較於一層大廳,酒客少了不少,荀冉走到玄字號包房前停了下來。只見包房之內,一個身着藏青色圓領長袍的青年男子一邊揮舞手臂,一邊慷慨陳詞,看模樣卻是十分激動。

荀冉有些好奇,索性留在包房外駐足觀看。

“平令兄此言差矣,我大唐以武立國,雖然自太宗以來開設策論,廣招天下賢才,但這不意味着國策發生改變,武道也並未就此廢弛。”稍頓了頓,那青衣男子又道:“如今西域戰事又起,若不是四鎮的健兒們守家衛國,你們還哪裏能在這芸渡酒樓高談闊論。”

“摩詰老弟,你這話有些聳人聽聞了吧。且不說我們皆是新科舉人,不必征服兵役,便是這朝廷真和西突厥人打了起來,也打不到要從嶺南道調兵的地步吧?八百里秦川兒郎,哪個不是能征善戰,以一敵十。”

說話的是個身着粗布挎衫的男子,他似乎對青衣男子的言論十分不屑,鼻孔中不時噴出冷氣。

“再說了,便真是和西突厥人打了起來,那些莽夫武將也不敢得意忘形。我朝定製,凡軍中畢設立監軍,這監軍當然是由我等士子出任,你以為他們還敢做些什麼出格的事嗎?”

他瞥了一眼青衣男子,冷冷一笑。

“你......”青衣公子攥緊拳頭,咬牙道:“這監軍之事在我看來最為不妥,想不到平令兄竟然引以為傲。前線戰局瞬息萬變,若事事都加急報送朝廷,由陛下決斷,這仗還怎麼打?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一軍主帥連這點決斷權利都沒有,你認為這仗能打贏?”

他當然知道監軍是皇帝陛下專門分派到軍中監視主帥的,但這話他又不能明說,只得點到為止,倒是白白讓對方逞了口舌之快。

“在下以為,這位公子所言在理。”荀冉輕咳了一聲,笑着走進了包房。“在下荀冉,荀徐之。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青衣公子微微一愣,旋即沖荀冉拱了拱手:“在下王維,字摩詰,剛剛中舉。這位是我的同窗。荀公子可是那製作出結他的荀冉荀徐之?”

荀冉微微點頭。

“久仰久仰,在下曾聽崖州名伶用這新式樂器彈奏高山流水,實在是沁人心脾。”唐時士子都要學習六藝,這音樂素養自然是不會差,但最多也就是像王維這樣精通樂理,像荀冉這樣能夠創造出一種全新樂器的實在是罕見。

“摩詰兄過獎了,不過是些奇淫技巧,上不得檯面的。”荀冉不過剛剛被舉為孝廉,確實不好在正牌舉人面前過於託大,只順着對方的話應着。

“這位是齊奉,才學十分出眾,便連祭酒大人都十分讚賞。”王維朝齊平令點了點,介紹道:“不過他有些觀點過於迂腐,這倒是像極了祭酒大人。”

齊平令搖了搖頭道:“摩詰兄什麼都好,就是對這武學之事與我等觀點大有出入。聖人教化,大丈夫當濟世安民,心憂廟堂蒼生,豈是區區屠夫之輩能比的。”

在齊奉看來,那些武將不過是些鬥狠逞勇的莽夫。他們生的一身神力,自然可以舞刀弄槍,做些殺敵鎮關的事情,但畢竟是殺生屠夫,與倡導仁義治天下的儒道相去甚遠。齊奉的理想是考取進士,先外放個縣令,最不濟也要是個有實權的縣丞。等混上三兩年資歷,做出些政績,再入京畿做幾年郎官。這期間,以他的才學,只要去宰輔門堂投卷,未必不會得到宰相他老人家的青睞。只要能夠進入六部實職,他有信心在五年之內做到侍郎。

畢竟這大唐的官場,說到底就是一個龐雜的關係網。本朝天子有意打壓世家,不論是隴西貴族,還是江南望族都得夾起尾巴做人,這就給了寒門出身的士子出頭的機會。但即便如此,這些寒門子弟也要拜在一些朝廷重臣的門下做門生。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誰也不能保證自己能永遠身居高位。若是將來失勢,政敵報復,至少還有門生可以幫襯一把,不至於偌大個家族瞬間傾覆,落得個分崩離析的下場。所以,只要一個士子拜在了朝中重臣的門下,便被人視為這一脈的死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再無分立門戶的可能。這也算一種變相的犧牲吧。

荀冉便是歷史再不濟,也不會不知道王維的大名。在歷史中的大唐朝,王維是河東蒲州人,後進士及第入朝為官,一心向佛,寄情山水,可謂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一代大儒。只是現在荀冉所處的朝代只是一個平行架空的朝代,一系列人物和歷史進程都和後世不同,這王維之後的走向還真不好說。

不過看的出來這王維才學出眾,見識過人,便是日後混的再差,此時結交一番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荀冉朝齊奉和王維紛紛拱手:“荀某人見識淺薄,但覺得兩位不過是看法不同,算不得什麼。戰國時齊國君主設立稷下學宮,官學雖是黃老之學,但並未妨礙其他學說發展,最終百家爭鳴,可謂一盛況。文武之爭在荀某看來,也無什麼必要,本朝以武立國,但若少了文官的轄制,也會生出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若一味打壓武官,卻會適得其反。”

“哈哈哈,徐之高見,看來這策論如此作答才是最妥。”

齊奉大笑,看荀冉一臉茫然,忙解釋道:“我跟摩詰兄剛剛不過在辯論一道策論題目,許是太入神了些,徐之兄見笑了。”

荀冉這才明白,方才二人並未爭吵,自己倒急的趕來勸架,真是鬧了個大笑話。

少年苦笑着搖了搖頭道:“無妨無妨,能夠結識兩位兄台,也是荀某一幸事。”

王維為荀冉斟了一杯酒,笑道:“以徐之兄的學問,怎麼肯屈居孝廉郎的職位,不若與我二人,一道進京趕考,謀取金榜之位。”

荀冉微微一愣,旋即擺了擺手:“我和你們不同,我的家族產業都在崖州,離得太遠實在放不下心。”

王維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徐之兄怎麼知道我們不是本地人?”

荀冉掩袖將美酒飲盡,淡淡道:“別說崖州城,便是整個嶺南道能出幾個舉人?以方才二位的才學,定不是這崖州城中人。”他這番話解釋的十分勉強,但他又不能說自己了解後世歷史,只能這麼回應。

王維連連感嘆:“想不到徐之兄不僅見識過人,還觀察入微。不錯,我和齊兄是河東蒲州人,此番遊學至此,倒是有幸結識了徐之兄。”

古人有遊學的傳統。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見的人多了,見識便會跟着增長,這對於立志考取功名的士子十分重要。畢竟科舉不僅僅考詩詞歌賦,經史典籍,也會有策論這一科,這都是需要遊學歷練的。

便在這時,梅萱兒端着一壺劍南燒春掀簾而入,見到荀冉也在包房內,顯得頗為驚訝。

荀冉本是打算將結他送給萱兒,叫她在酒樓之中推廣一番,這次遇到了精通樂理的王維,自然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摩詰兄,荀某恰好帶來了一隻結他,不知摩詰兄可有興趣彈奏一番?”

王維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微微點頭。

荀冉以佩劍擊打劍鞘伴奏,梅萱兒迴旋起舞,王維捧琴便奏。眾酒客推杯換盞,言笑晏晏。

一時間,芸渡酒樓內仙音渺渺,恰似西方極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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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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