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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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是在一陣強過一陣的喧嘩聲中睜開眼的。
然後,他飛快起身,一腳踢翻了向著他撲過來的那個嘴角帶血、指甲青黑、剛剛啃咬過一個男人的食人鬼。
食人鬼飛跌出幾米,掉落在地,趴在地上划動着四肢,卻半天起不來。
四爺的眼睛緊緊盯着對面地上那隻僵硬地不停掙扎着的食人鬼,同時,也不敢放鬆對周圍的警戒,因為這處至少聚集了好幾百人的地方,正有無數人因為食人鬼咬人、人被人推倒而尖叫、嚎哭、咒罵、乞求。
巨大的廣場上四處灑落着鮮血,十幾個食人鬼在廣場上覓食,被捕食的人掙扎踢打着,有的掙脫了,連滾帶爬逃遠,有的最終未曾掙脫,倒在地上,死在了食人鬼口中。
空氣里充斥着血腥味、尿臊味,人體的汗味……
人群瘋狂四處逃竄,如同人間地獄一般的場景中,四爺保持着警戒的姿式,眼中波瀾微泛,又很快平靜下來。
“你……”
一隻手試探着想要拉上四爺的衣袖,四爺飛快轉身,同時抬起了腳。
眼見帶着凜利腿風的腳就要落在身後那人驚恐的臉上時,四爺的動作一頓,高抬的腳驀然停在了離那張臉三寸的距離處——這是一個人,不是食人鬼。
見四爺的腳停了下來,長着一張清秀面孔,體形清瘦的青年如逢大赦,他按捺着瘋狂跳動的心臟,怒力想要和這個體形高大,武力高強的男人搭上話:“哥,我是人。”
青年剛才親眼看到男人一腳踢翻了一個力氣暴增的喪屍,很清楚若這位強人的一腳落到實處,他這小身板不廢也得重傷,在現在這環境下,重傷只有死路一條。
四爺放下腳,“有事?”
“哥,快逃吧,現在廣場上不能再呆了,留得越久越危險,只有逃,才有一條生路。”
四爺的目光從青年那張臉上輕易看出了對方意欲依附強者的動機,挑了挑眉:“往何處逃?”
見四爺接話,青年大喜,他再次伸出手試圖拉四爺的胳膊,卻被四爺躲開。
對上四爺深沉的目光,青年訕訕笑了笑,看出來四爺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不再試圖通過肢體接觸拉近彼此的距離。
“不管往哪裏逃,咱們總得先離開廣場,被咬的那些人很快也會變成喪屍,廣場不能再留了。”
喪屍!
四爺心念電轉——茹蕙曾經給他講過喪屍圍城的驚悚故事,他記得很清楚,茹蕙說喪屍雖然能走能跑能跳,便是他們都已經死了,是被邪毒所控的活死人,行屍走肉。
健康的人若是被這種活死人抓傷咬傷,大部分也會感染邪毒,淪為活死人。
四爺飛快掃視了一遍自己現在的身體,而後放下心來,他的身上除了灰塵,沒受一點傷。
世上居然真的有喪屍這種東西——這是四爺的第二個念頭。
“走吧。”四爺衝著身前一臉期冀看着他的青年輕輕點了一下頭。
他對這個世界一點也不了解,如今有一個想要依靠他的人願意為他當嚮導,他自然不會推拒。
見四爺點頭,青年欣喜若狂,這是同意與他組隊了!
“你跟着我,我對這廣場周圍的環境很熟,能帶你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輕鬆地跟着狂奔的青年衝出混亂的廣場,穿過寬闊的街道,四爺沒有放過對經過的任何一處地方的觀察——林立的幾乎高聳入雲端的高樓、停放在街道兩邊的五顏六色的各樣形狀的有着巨大黑色輪子的車廂,穿着露腿露胳膊服飾滿臉驚恐絕望四處逃竄的男人女人……
這裏不是大清。
跟着青年跑進一個門洞,看着門洞后一排排整齊排列的貨架以及一個個身着統一服飾縮在角落處的驚恐人影,四爺放慢腳步,與青年一起慢慢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真倒霉,我還沒活夠,卻遇上了世界末日。”青年一邊喘息,一邊一屁股坐倒在地,口中喃喃抱怨。
四爺眯了眯眼——世界末日,這個詞他也聽茹蕙說過,他的妻子,曾經他總為她腦子裏出現的種種聞所未聞的奇思而意外,可如今當他真的身處在她曾經說過的世界時,他便忍不住期望,她既知道這一切,是不是表示她就在這個世界?
目光掃過周圍,四爺在十幾米外的一處角落裏看到了一張圈椅。
眉尖輕輕動了動,四爺泰然走過去,坐進了圈椅之中。
青年瞪大了眼,看着自己帶回來的那個強大男人如同一個國王一樣坐進藤椅,掃視着周圍,那種泰然與一切盡在掌握的氣勢,讓青年再一次止不住地心跳——這是一個長期身處高位的男人,這也意味着,這個男人擁有着普通人所沒有的資源。
無可置疑,在任何世界,哪怕是末世,世界任然由上位者統治。
青年飛快自地上爬起身,湊近到四爺身邊:“先生,您怎麼稱呼,對了,我叫寧凱,是新商貿世紀有限公司的客戶經理。”
四爺收回四處逡巡的目光,看向名叫寧凱的青年:“周圍的人都叫我四爺。”
四爺!
青年張了張嘴,當接觸到四爺有若實質的目光時,他下意識恭敬地垂下眼皮:“四爺!”
“嗯。”
四爺淡定的聲音,讓寧凱的心頭一定,在這一刻,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在混亂的末世,只有跟着這個男人,他才能活下去——無論用什麼辦法,他一定要跟着四爺,為了他的小命。
“這座大型超市是新商貿世紀有限公司新落成的,本來是準備過兩天開業,今天廣場上的綵排便是為開業慶典準備的,因為節目好看,招來了許多人聚集圍觀,不想卻趕上了世界末日。”寧凱既已下定決心跟着四爺,自然盡心儘力,他找了一隻南瓜狀的小凳坐在四爺腳邊,為四爺講述超市周圍的環境。
四爺垂目聽着寧凱從超市位處京城三環的優越位置講到新商貿世紀的老闆是歸國華僑,再講到他家老闆祖上曾是西渡皇室的顯赫背景等等等等。
四爺認真從寧凱的講述中收集自己需要的信息,在寧凱終於停下講述后,他張了張嘴,想要問問寧凱對改變如今的處境有何建議時,眼前突然一黑。
……
再次睜開眼時,四爺仍然身處新商貿世紀有限公司的超市之中,不過,他不再是獨身一人。
得到了這一世記憶的四爺坐起身,吩咐站在床邊的唐裝中年人:“高勿庸,組織員工守好超市大門,阻止亂民搶掠。另外聯繫員工家人,看是否需要幫助,若有願意前來者,組織員工中的多餘人手前往接應,接應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這是一場硬仗,咱們需要人手,更需要物資,通令駐各城市分部,全力收集物資,能收多少收多少,着警衛部配電擊器與仿真槍,讓空運部人員時刻待命。
告訴咱們分佈在各個城市的六萬五千四百九十二名員工,國家值此巨變之時,很難細緻地照顧到每一個公民的需求,不過,他們不需要擔心,因為,還有爺。”
“是。”
得到四爺醒過來的頭一個命令,打小跟在他身邊的高勿庸沒有一絲猶豫,轉身喚來新商貿中國區的CEO黎浩,將主子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一身精英氣質的黎浩聽罷高勿庸的轉述,滿眼激賞敬佩,他看了一眼不遠阻斷了視線的屏風,那背後床上躺着的男人,實在是一個高瞻遠矚的男人。
“總管放心,有了老闆的這顆定心丸,咱們新商貿的員工定然能團結一心,共抗災變。”
高勿庸笑眯眯點頭:“勞煩執行官。”
四爺靠在床頭,手裏把玩着這一世自幼掛在脖子上的平安扣,心裏對於茹蕙會隨着他一起轉世的把握又多了一分。
高勿庸傳達完四爺的指令,轉身回來,首先請罪:“條件所限,只能用超市中備下的賣品臨時鋪設了這張床,爺恕罪。”
四爺嗯了一聲:“聯繫商務部,打聽一下上面準備怎麼處理喪屍。”
高勿庸拿出電話,拔通了商務部某負責人的電話,十分鐘后,高勿庸掛斷電話。
“據查,十日前某島國秘密試驗室因未知原因暴炸,暴炸導致試驗室內多種病毒泄漏,病毒通過海洋季風傳播、或粘附在人類的衣服等物品上被帶到全球各國,目前,全球各國都有人感染病毒,感染的人病情各異,有的當場變異,東方有食人鬼、殭屍,西方有喪屍、吸血鬼;有的人體質變得更強壯、敏捷;還有一些人既不曾變強,也不曾生死,卻被病毒破壞了體內的免疫系統,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怪異病情,這些人被集中了起來,國家不曾放棄他們,正組織醫務人員全力救治。
東西方的各類牲畜亦出現病變,目前因信息不全,具體有哪些牲畜感染了病毒需要進一步統計情況,對方提醒,病毒生命力極強,在空氣中至少能存活十日。
對方還說,讓咱們屯積足夠的日用品,最近最好少出門,同時約束員工,不要讓他們參予搶奪、搶劫、傷人等違法行為,以免被軍隊當成食人鬼擊斃,直到國家解除戒嚴令。”
“他可曾說國家具體會如何應對?”
“不曾。”
“也罷,你去安排,讓下面人按照對方說的做,再給老宅去個電話,問問他們那邊的情況。”
“是。”
……
公元月21日,全球所有生物皆感染疫情,名為S15的傳染性病毒大暴發,所有感染了S15的生物若能吞噬S15者,則進化;被S15所吞噬者則喪命,淪為S15的載體——東方人稱之為毒人、毒蟲、毒鳥……西方稱之為喪屍、喪屍鳥、喪屍鼠等等。
S15暴發,全球所有國家中,以高度集權的中國做出了最快速的反應,中央一聲令下,全國的飛機、火車、汽車,所有運輸工具全部停運,人員停止流動。
所有有食人行為者,被擊斃,仍然保持着理智的感染者被集中送往離日本最近的城市上海——他們在這個美麗的城市裏,如同此前健康時一樣生活着,唯一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什麼也不需要做,只需要配合治療,讓自己康復起來。
龐大的國家,如同一台機器高速運轉起來,每一個省、市、縣、鎮、村的國家公務員、軍警人員一絲不苟依據中央的命令清除食人者,救護傷者,保護守法公民,逮捕違法犯罪人員,集中救治感染者,安撫病患家屬。
曾經經歷過無數苦難的華夏大眾,如同每一次面臨大災大變時一樣,摒棄所有個人意願,眾志成城,萬眾一心,堅韌、頑強、英勇,打着這一場與每一個人生死攸關的硬仗。
大家互相救助,互相鼓勵,攜手共度大災大變。
在政府、軍隊與全國人民的通力合作之下,一個月後,S15疫情迅速得到控制,國內交通得到恢復。
……
得到中國疫情被控制住的消息,世界各國仍然在爭吵不休的政客、商人同時一震。
“果然,遇到大事件時,只有中國這樣高度集權的國家才能完美高效地處理妥當。”
“中國,是一個神奇的國度,中國人,是一群神奇的人。”
“也許,太多的苦難,讓這個國家人的體內擁有了某一種與別國人不同的基因,這種基因讓他們能更好應對災難,更頑強地生存並繁衍下去。”
“倖存者高達8億,正接受治療者1億,因病毒而死者4億、在騷亂中死去的僅3千萬,病毒讓這個國家傷筋動骨,英明的領導人、愛國的民眾卻讓這個國家保住了他強大的根基……我們的國家裏,為什麼愛國者如此少!”
“各國的移民中,以華裔倖存者最多,為什麼?因為他們謹慎、隱忍、沉靜,因為他們少有人瘋狂。華裔獨具的內斂與他們信奉的儒家及道家思想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他們在面臨大災變時能保持遠勝別國人的平穩心態,正是這種心態,讓他們能更快地做出正確反應,保存自身及家人。”
“聯繫各國領導人,人類需要在中國建立一個大型研究室,研究救治感染者的辦法,為什麼要在中國?當然是因為這個國家有着全球最安全的治安形勢、最強大的執行力……我們人類需要它。”
……
茹蕙撐着疲憊的身體,自草藥研製室緩走出,連續工作了四十八小時,哪怕以她如今年輕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她連抬頭的力氣都沒了,以致走出研究室大門、準備回宿舍的路上,一頭便撞進了一個高大男人的懷裏。
“抱歉!”茹蕙伸出手撐在男人胸口,努力想要讓疲憊乏力的身體自男人懷裏離開,“沒看到前面有人。”
聽着女人用細弱卻熟悉的腔調說話,男人輕笑了一聲,伸出手幫她站好:“阿蕙?”
茹蕙的身體搖了一下,低聲咕噥:“果然累昏頭了,居然聽到爺的聲音。”
看着茹蕙慢慢抬起頭,看向自己,四爺一臉愉悅:“阿蕙,想要爺的平安扣嗎?”
眼前的男人,長着一張輪廓深刻、與前世至少有六分相似的臉,茹蕙抬起沉重的手,想要摸摸男人的臉,卻什麼也沒摸到,她恍惚地嘆了一口氣:“變年輕了、也英俊了,指定更招女人喜歡了……神煩。”
看着用恍惚的目光眷戀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偏偏一直保持着離自己的臉一個手掌距離女人,四爺無奈,低下頭,讓自己的臉貼上那隻小手。
“咦!”茹蕙驚異地瞪大眼,手掌動了動:“溫的,軟的……活的?!”
四爺失笑,一把將人抱進懷裏:“阿蕙,爺找到你了!”
歷時三個月,他付出了一些代價,好在終於找到了這個陪着他同生共死、又伴着他轉世重生的女人。
“阿蕙,雖然你沒以前美了,不過,爺不嫌棄你。”男人低下頭,祈誠地在女人額上落下一吻,如同他臨終時她落在他額上的吻,那個吻,給了他面對死亡的力量,如今,他希望他的吻予她面對這個苦難世界的勇氣。
一手拽下頸間的平安扣,將之放在她虛軟的手中:“上一回,爺的平安扣予你一個世界,希望這一次,這平安扣同樣不會讓你失望。”
坐上車,到達男人如今的公寓,看着周圍放置着的熟悉擺件,這些擺件,在三百年後的中國,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古董,而就是這些價值驚人的古董就這樣擺放在公寓各處,如同一件件平常的玩器、用具。
茹蕙窩在男人懷裏,抬手婆挲着男人英挺的臉,幾疑身處夢中:“你來多久了?”
“三個月前S15暴發時恢復了前世的記憶,然後,我就開始找你。”男人低下頭,看着懷裏女人熟悉的容顏上青黑的黑眼圈與蒼白起皮的嘴唇,皺了皺眉:“你先睡一覺,睡醒了咱們再說話。”
茹蕙點了點頭,接過男人遞到手中的牛奶一口飲盡,靠在男人懷裏,幾乎是昏迷地睡了過去。
看着轉瞬便睡著了的茹蕙,四爺眼神冰冷,他想過沒有自己庇護她會過得很辛苦,但是,當他親眼看到時,卻仍然忍不住滿腔怒火——那個草藥研製所滿心功名利祿、熱衷於鑽營的貪婪負責人該換了,畢竟,他這歸國華僑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收的。
“高勿庸,將那個負責人索賄的錄音交上去。”
“是。”
角落處,全程圍觀自家主子爺找回女主子艱難歷程的高勿庸在心裏冷笑,不只草藥研製所的負責人,那些曾經因為這樣那樣原因出手阻攔過主子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便是主子不放在心上,他高勿庸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爺的中國國籍何時能辦下來。”
“爺捐獻的皇室珍品得到了肯定,領導人對於主子爺的愛國之情很是讚賞,他說愛國華僑意欲回家,家裏人沒道理不讓回,有了領導的這句話,下面已經加緊處理了。”
“如此甚好,想要更好地護着阿蕙,還是需要掌握話語權。”
“奴才恭喜主子如願找到茹主子。”
“老東西,你也很高興吧。”
“是,奴才能轉世並早早醒覺前世記憶,是因為主子與茹主子允許奴才的賤軀隨葬帝陵。能再世服侍主子與茹主子,是奴才前世修了一世才換來的,如今能再見茹主子,奴才高興,特別高興。”
“若知道你也轉世並一直跟在爺的身邊服侍,阿蕙也會很高興。”
“茹主子這世真苦,一個親人也沒有,在孤兒院被人欺負,覺醒了前世記憶后還要被那個自稱是她恩師的人剝削,主子爺可一定要替茹主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