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瘋癲老人
朦朧之間，卞青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在夢中，卞青又回到了哥舒城，又見到了慈祥的卞婆婆，又回到了那間破舊卻充滿溫馨的蝸居。
夢中，婆婆正捧着一碗熱騰騰的粥，一口一口喂入自己口中。
“唔——”卞青輕哼一聲，努力睜開雙眼，卻突然覺得口中充滿一股腥鹹味道，差點令他嘔吐出來。
“怎麼？！”卞青心中一驚，從美夢中猛然清醒過來。
卻正看見一隻大手，抓着那隻剛剛死去的青背玄狼，將它身上血液，硬生生擠出來，直接灌入他的口中。
“好啊！好啊！我的乖孫兒醒了，乖孫兒餓了，爺爺給你吃肉——”聲音沙啞蒼老，卻是一位鬚髮花白，蓬頭垢面的老人。
卞青騰的一下坐起，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險些又疼暈過去。
強忍着身上的創痛，卞青打量了一下四周，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祠堂之內。
整間昏暗的祠堂如今明亮異常，祠堂內自己躺在一張寬大的供案之上，除了幾根木柱外，祠堂內只有自己，和眼前這位有些語無倫次的奇怪老人，以及一隻不知死去多久，一人來長的青背玄狼。
“乖孫兒，吃肉肉——”老人再次把血淋淋的青背玄狼遞了過來。
卞青頓時想起，睡夢中他喝的熱粥，不由心中一陣煩惡，險些吐了出來。
原來那些熱粥，不過是老人擠入他口中的狼血罷了。
卞青正想發怒，卻發現老人眼神迷離，似乎真的有些糊塗，頓時於心不忍。
他也清楚，若不是老人將他抱入祠堂，又餵食他新鮮的狼血，只怕他此刻早就凍死在門外了。
老人雖然糊塗，卻顯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這位老爺爺，是你救了我嗎？你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么？！你叫什麼名字？”卞青和聲詢問老人。
“壞狗想咬我的乖孫兒，風老人要打他！乖孫兒，吃肉——”
老人的話令卞青心中一動，之前，他那用盡最後一絲元氣使出了一式掌法，按照常理來說，那一掌充其量能夠打痛一位武師，想要打傷人家也不可能。
如此不堪的一掌，怎麼可能將二品元獸一掌擊斃呢？難道空中那聲脆響，是老人所為。
看來真的很有可能，是這位自稱風老人的糊塗前輩，危機時刻出手擊斃了惡狼，救了自己？
帶着滿腹疑問，卞青問了半天，風老人不是嘿嘿傻笑，就是胡言亂語。卻總是圍在他的身邊不肯離去。
“爺爺！狼肉不能生吃，要烤熟了才能吃！”雖然傷口還未完全癒合，可能是那些元獸狼血的關係，卞青突然覺得精神好了很多。
有了精神，肚子突然有些飢餓起來。
卞青見自己從那風老人口中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乾脆翻身下地，準備點起篝火，把那隻重傷自己的惡狼當作今日的晚餐。
卞青懷中有兩塊火石，可是既然祠堂之內如此明亮，何必費心點火。
卞青尋着光源方向，繞到供案背後，卻發現了一顆雞蛋大小的珠子，被人嵌入了一根木柱之內，散發出耀眼白光，一顆珠子的光亮，竟可以使昏暗的祠堂如此明亮。
察知真相，卞青暗暗咋舌。他在書中也曾讀到過夜明珠的傳說，眼前這顆如此碩大，又如此晶瑩，顯然比書中描述的還要強上數倍。
由此，卞青愈發明白這位糊塗老人，身份絕非等閑，看來這青背玄狼死在他的手中，絕對是板上釘釘之事。
聽風老人的意思，應該是將自己當作了他的孫兒，這才百般呵護，對自己依戀的不行。
卞青看了看自己邋遢的形象，再瞅瞅衣衫破爛的風老人，不由搖頭苦笑。
從裝束上看，這一老一少，還真是如同一家，不是爺孫又是什麼？
明白了老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卞青安心了不少。
他好說歹說，請風老人放他出門，在雪地中找回了被青背玄狼擊落的哥舒劍。
返回祠堂，將那塊破碎的門板聚在一堆，用火石將之小心引燃。
隨後，卞青又用哥舒劍，把供案砍成一個支架，剩下的盡數都劈成木條，作為柴火備用。
卞青自小與卞婆婆相依為命，六七歲就會砍柴做飯。
如今有火有柴，不到一個時辰，那隻一人大小的青背玄狼，便被他剝下狼皮，砍下兩隻狼腿，烤的焦黃噴香。
烤架旁，風老人早就垂涎欲滴，從第一縷香味冒出開始，便坐的端端正正，那架勢倒頗像一位大家族家主。
可惜老人的眼神像個孩童，對卞青滿臉乞求，一副生怕卞青不給他狼腿美食的模樣。
卞青暗中好笑，待狼腿完全烤熟，徑直向老人遞了過去。
“用膳之時，不可多言！”老人神情嚴肅的低聲嘟囔了一句，一把搶過卞青遞過去的狼腿，大口撕扯起來，全然沒有了剛才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卞青重傷未愈，又被老人灌食了大量狼血，沒吃幾口狼肉，便再難下咽。
剩下的狼腿，風老人問也不問，一把奪了過去，一頓風捲殘雲，又啃了個乾乾淨淨。
望着那兩隻白森森的腿骨，卞青心中一寒，真不知這位老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吃起東西來，那瘋狂的程度，竟比元獸還要更勝數分。
老人捧着兩隻乾乾淨淨的狼腿骨，怔怔望着卞青，那意思很明顯，他還想吃。
卞青嚴肅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風爺爺，你年紀大了，一次不能吃太多，咱們留着狼肉，明日再吃！”
風老人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卻對卞青言聽計從，並不過份糾纏。
……
吃飽了肚子，依偎在篝火之旁。卞青頓覺頭暈眼花，一股強烈的困意襲來。不知不覺竟又沉沉睡去。
……
清晨，山谷傳來一陣宛轉叫聲。睜開雙眼，卞青只覺得身體酥麻酸爽，無比舒適愜意。
“怎麼可能？！”卞青目瞪口呆，昨日他的手臂大腿還疼痛不已。為何睡了一覺醒來，卻在不知不覺中痊癒了呢？
卞青抬腿想活動活動手腳，看看自己是否是在做夢。不想“嗖”的一聲，差點頂破屋頂。
一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自己全無感覺？
卞青四周望了望，那枚光芒四射的夜明寶珠，早已不知所蹤，只在木柱上留下一個雞蛋大小光滑坑洞，證明那寶珠曾經存在過。
低下頭去，篝火已化為一堆灰燼，狼皮、狼肉還掛在對面牆壁之上。之前那位糊塗老人，蜷縮在卞青腳邊，仍在呼呼大睡。
身邊的一切實在匪夷所思，令卞青恍如夢中。
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又有什麼高人出現，給自己服下了什麼靈丹妙藥不成？否則那麼巨大的一個傷口，為何連痕迹也未在身體上留下一點？
只有衣袖和褲腿處兩個破碎的大洞，提醒卞青昨日曾經的創傷的位置所在。
卞青不知這些神異之事與風老人是否相關，他也不忍心打擾老人的睡眠，輕輕走出門外，大雪初晴，朝霞燦爛，到處銀裝素裹，這情景真是令人心神大暢。
卞青四處轉了轉，收集來一些清新野果和野菜，又砍來不少枯枝作為柴火，將篝火點燃，又切下兩隻狼腿，開始準備早餐。
“好香，好香！家主有賞！家主有賞！”睡夢中聞到食物的香味，老人喃喃自語道。
卞青搖頭苦笑，心中暗想，看來自己猜測的不錯，這風老人應該身世不凡，可能是因為至親孫兒發生了意外，這才令老人神智失常，流落在這荒山野嶺，也不知這些年是如何度過的。
“老鼠，老鼠——”
卞青正思忖間，突然一聲凄厲慘叫，風老人電閃一般已伏在了卞青背後，雙手緊緊抱住卞青的脖頸，全身不住發抖。
抬眼望去，卞青暗自好笑，一隻尋常的旅鼠由門外潛入，見到生人後又突然逃離罷了，一位彈指間便可滅殺二品元獸的強者，卻被給嚇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