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祥之人
“嘿喲，這小子還真是不一般，我們救了他一命，他反倒問我們城中人去了哪裏？”吳師弟一聲怪笑，指着仍有些弄不清情況的卞青挑拔道。
“小人不敢，實在是心中急切，還望幾位前輩見諒！”卞青對這個長得像公子哥似的傢伙，沒有一點兒好感，這一次，他扭轉身，直對着那位面容憨厚的青年行禮。
“吳師弟，不要再胡鬧了，這位小兄弟，我們幾個比你大不了多少歲，我姓蕭，你就叫我蕭大哥吧！”
蕭師兄對卞青和言悅色，態度極為親切，幾句話出口，令卞青心中暖洋洋極為舒適。
“蕭師兄，既然人已救活，又問不出什麼來，我們還是趕緊趕路要緊，不然這一次，我們又要空手而回了！”
鳳師妹那動聽的聲音再次響起，對這位暈頭暈腦的少年，她實在沒有太多好感，甚至從內心深處，有一股厭惡之情，只是她沒有像吳師兄那樣表露出來罷了。
“這位小兄弟，似乎已孤身一人，我們是不是也將他——”
“師兄，不可以——”
蕭師兄話音未落，鳳、吳二人齊齊出聲拒絕。
打斷了蕭師兄想要帶着卞青離開的提議后，鳳師妹連忙向吳師兄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找找借口。
“蕭師兄，全城盡毀，萬物不生，偏偏這個不明來路的少年活了下來，如此不祥之人，我們萬萬不能將其帶走，還是讓他自生自滅的好，若是天不亡他，自有他的機緣去處。再說，我們還要御劍飛行，帶上這個累贅，如何是好？！”
吳師弟雖然壓低了聲音，可是不知為何，卞青還是每個字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卞青初遇恩人，還真的希望這些絕世高人將自己帶離此地。
被毀的哥舒城，形似絕地，令他實在是痛苦恐懼，早早離開，是他如今最為緊迫的念頭。
可是，聽到吳師弟“不祥之人”這四個字后，卞青改變了主意。
卞青自小孤苦，受盡欺凌，別人敬他一尺，他便還人一丈。眼前三人雖然實力強大，為首蕭姓強者又救了自己的性命，可是如今三人中有兩人對自己極為抵觸，甚至將自己的悲慘遭遇視為不祥，這樣的輕視，卞青實在不能忍受。
“蕭大——咳咳，前輩，卞青感激三位的救命之恩，可是我還有諸多家事未曾辦理，實在不能耽擱太久，如果方便的話，晚輩想就此告辭，他日如有需要，三位前輩只要知會一聲，刀山火海，卞青定當前往相助！”
言罷，卞青向那位蕭師兄再次深深一禮，做勢就要離開。別人不待見自己，不若自己先行離去，省得遭人羞辱。
從擂台廢墟中爬出時，卞青原本還是一身傷痛。被木樁壓迫過的胸口，更是不時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如今傷痛全無，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氣力，自然與三人救治有關，否則哪裏會平白無故在這樣短的時間內痊癒呢。
三人之中，唯有這位蕭師兄，卞青極有好感，實心實意感激莫名。之所以如此感激此人，實因卞青在這短短時間之中，已發現自己不僅原來的傷勢盡數消失了，連與生俱來的元氣，也似乎有了成長的跡象。
看三人態度，除了蕭師兄會出手救助自己，還會有誰？
卞青自小天資聰穎，長期獨處使得他的心思也極為縝密，片刻之間，已推斷出了個事情大概。
“小兄弟，你這是——”蕭師兄被卞青的舉動弄得一楞。
“嗷嗷——”遠處突然傳來陣陣獸吼，聲音雖然極遠，卻顯得極有氣勢。
蕭師兄本來還想勸說卞青，卻被這突然而至的聲音打斷。
“師兄，那妖人的蹤跡出現了，我們走吧！”吳鳳二人齊聲催促。
“好吧！”蕭師兄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雖然準備離開，蕭師兄卻還是扭過頭，從腰間取下一塊晶瑩玉佩，遞到了卞青手中，鄭重言道：
“卞青兄弟，大哥還有要事在身，不能再耽擱了！這塊玉佩是蕭某隨身之物，如有機會，你持此玉佩來我天元道宗，定會有人引你入我門中！切記，切記！”
說完話，蕭師兄右手一揮，背後長劍已懸空而起，他飛身一縱，已化身一道劍光，向剛才那獸吼傳來方向電閃而去。
吳鳳二人也不多言，看也不看卞青一眼，連忙運使各自的長劍，跟隨蕭師兄飛逝而去。
……
“天元道宗！”仰望着三人劍光消失的方向，卞青喃喃自語。
天元道宗，可是落月帝國最大的一個宗門，據說他們的入門弟子，至少也應該在元宗師境界高階等級，元氣層階不能低於九階，而且年齡還要低於十六歲。
雖然身處哥舒城這樣一個邊陲小城，天元道宗的名字，卞青也是早有耳聞。對這樣一個強者如林的所在，卞青當然心馳神往，幾乎有些後悔剛才沒有答應那位蕭師兄的邀請了！
“不，我絕不後悔！我卞青立誓，終有一日，我也要御劍飛行，我也要仗劍除魔！”
卞青腦海中又浮現出吳姓青年那蔑視的眼神，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甘之意。
……
三位天元道宗的天才弟子離去后，哥舒城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對啦！卞婆婆！”卞青突然想起了養育自己多年的卞婆婆，這是他一日來最大的使命，怎麼能夠忘記呢？卞青暗罵自己膽小糊塗。
“通脈丹”已被那該死的陳貴毀去，卞青如今兩手空空，可是城中如今已成了現在這付模樣，卞青哪裏還有心思去尋找什麼丹藥。想起那位慈祥善良的婆婆，卞青狠不得插上翅膀。
穿過一堆堆瓦礫廢墟，繞過一片片殘垣斷壁，卞青終於來到了這三年來，他與卞婆婆的棲身之地——哥舒城唯一一處貧民區。
雖然早有不祥的預感，可是卞青心中還抱着殘存的一絲希望，來到這片窮困，卻給過他無數親情溫暖的家園，眼前一幕讓卞青徹底心碎。
因為大多家族都是外遷至此，多半又與守城軍士有着親屬關係，哥舒城中貧民不多。只有少數流落至此，或者家道變故之人，才會成為這裏的一員。
貧民窟屋舍簡陋狹小，可是人與人的感情卻更加真摯密切。但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這片貧民區被一場烈火燒了個乾乾淨淨，除了尚有些被燒毀的大樹根部冒着將熄的殘煙，地面上只剩下一尺厚的一層灰燼，再也不見他物。
“婆婆！”卞青雙目垂淚，跪倒在地。
那樣一位腿骨斷折，奄奄一息的老人，怎麼可能逃過這場劫難，這麼大的一場烈火，讓她怎可能逃去生天？
卞青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卻不得不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卞青是一個孤兒，十多年前，在城外被卞婆婆撿了回來，悉心撫養，這些年來，兩人相依為命，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如今天降災厄，轉眼天人永隔，卞青心如刀割。
他還沒有讓婆婆享過一天清福呢，他還沒有讓婆婆看到自己闖出哥舒，揚名落月帝國呢！
這些話，都是他在受人欺凌后，無數次對老人許下的承諾啊。
如今，什麼也來不及了，什麼也沒用了，他最親的婆婆已葬身在了這無名的大火之中。
……
卞青傷痛欲絕，但他這一次沒有呆坐傻等。他要行動，要最後為婆婆做些事情。
卞青去城中找來工具，在貧民區中心處掘出一個數丈深的大坑，卞青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雖然不知這灰燼中都會有誰，他也要將這各處的灰燼，一點一點收入坑中安葬。
卞青雖然年小體弱，卻有先天元氣在體內，有了工具的幫助，掘土挖坑，卻也不難。
將將要完工之時，卞青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隨着腳下“轟隆”一聲，他已由一個兩尺來寬的小洞，掉入了深深地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