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寒毒
水中的嫣然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幸虧水不深,她撲騰幾下便站穩了腳步。此時達麗也跳入了水中。烏迪看準嫣然不會水,瘋狂地舉刀朝她撲去。嫣然東躲西閃,好幾次都差點中刀。幸虧烏迪鏖戰一場,早已力竭,再加上達麗在後邊不斷糾纏。一時三個人力量均衡,又一次處於膠着的狀態。
可是嫣然小腹的疼痛越來越厲害,上頭雨水澆着,下頭浸在冰涼的河水中,她感覺視線也漸漸模糊了,動作便漸漸滯澀。烏迪看準時機,一刀向她左肩劈來。達麗全力一躍,抱住了烏迪的手臂。那一刀雖然砍中了嫣然,卻已失了力。達麗用盡全身的力氣勒緊烏迪的上臂,朝嫣然吼道:“砍他!”嫣然不顧肩部刀傷,搶上去從烏迪手中奪過彎刀,雙手舉起朝他劈下,同時只覺眼前一黑,自己也緩緩倒下……
嫣然手中的刀劈下來時,烏迪下意識一偏頭,那刀便砍進了烏迪脖子,正好砍中了血管。只見一縷血箭噴出,濺了達麗一臉。嫣然直直仰倒在河水裏。烏迪捂着脖子拚命掙扎,無奈越掙扎血流得越快,終於漸漸脫力。達麗鬆了手,烏迪如一灘爛泥般跌入水中,早已斷氣。
達麗蹣跚着來到嫣然身邊,將她拖出血紅的水面。此時她全身精濕,有水,也有血。達麗力氣已經使盡,再也抱不動她。幸虧她的馬兒通人性,自己跪伏下來,達麗將嫣然拉上馬背,自己再跨上了馬,朝來路奔去。
回到戰場,達麗發現自己的人早已回去了,剩下一地的屍體。於是繼續往回走,到了住地,達麗滾下馬,朝屋子大吼一聲:“救人!”便倒了下去。
傷口已經被包紮好的阿忽達聽見聲音,急忙出來,看到了馬上半死不活的嫣然和地上昏倒的達麗,急忙喊人將兩人抬進屋子裏。達麗只是用力過度暫時暈厥,嫣然全身都是血,左肩也有刀傷。骨米爾因感恩她對阿忽達的付出,親自動手替她洗凈了身子,將傷口塗上藥包紮好。不一會達麗醒過來,將事情經過說了,阿忽達心中感佩,焦急地等待嫣然蘇醒,可是她依舊昏迷着。
第二天,她發起了高燒。阿忽達心急如焚。不光因為他知道明朗對她十分在意,更因為她幾次三番的傾力相助。他喊來了族裏所有的醫生,卻都束手無策。他們說,這位姑娘中了刀,又逢月信在身,寒毒入骨,這樣高燒不退,只怕好不了了……
阿忽達夫婦和達麗頓時陷入了絕望之中。
下午,從南邊來了一個人。他說他叫謝安然,來找謝嫣然。
阿忽達見郡主家人來了,心中又惶恐又着急,他將謝安然領進屋子,見了高燒昏迷中的嫣然。
安然心中震驚。沒料到兩個多不見,她已經走到了生死線上。他在塘谷呆過七年,平時生病便自己去山中採藥,稍知藥理。當下便寫了個方子,讓阿忽達派人去最近的梓州買葯。又讓阿忽達將嫣然單獨安置在一間屋子裏,自己親自陪着。下午,葯買回來熬好了,安然將葯汁慢慢地餵給她喝了。
黃昏的時候,嫣然終於睜開了眼睛。
只覺渾身疼痛入骨,她呻吟幾聲,看見了安然。恍惚了一會,心中明白了幾分,問道:“安然哥哥,是不是泰然哥哥讓你來的?”
安然點頭,着急地說:“先別說這個,你給自己把把脈,看看是什麼情況,再寫個藥方,剩下的事情我來辦。”
嫣然依言伸出手,用右手握住了左手手腕,良久,手一松,淚珠滾滾而下。
安然急忙替她拭淚:“怎麼了嫣然,你快告訴我!”
嫣然哭着說:“安然哥哥,我……再也做不了女人了!”
安然一時未聽明白:“什麼做不了女人了?”
“寒毒入骨,我這輩子……沒法生孩子了……”她悲聲哭泣了幾聲,忽然身子一軟,又暈了過去。
安然使勁搖她,喊她,她卻毫無回應。不由慌了手腳。阿忽達進來看了這幅情形,也流下眼淚。算算時間,明朗或許才到長隆國,不可能再叫他來了。他看了看謝安然,小心地說:“謝大哥,郡主這個樣子怕是麻煩,能否讓皇帝陛下來?”
安然搖頭:“他來了無濟於事,反而讓她更傷心。”
思來想去,安然說:“在這裏拖着不是事情,你給我備輛馬車,我即刻帶她去梓州找醫生。”
阿忽達也是毫無辦法,依言叫人拉來一輛馬車。達麗在馬車上鋪上厚厚的褥子,將嫣然抱了上去。安然駕車,不顧天色已晚,揚鞭就向梓州出發。
他本來可以提前來忽喇族的,但他擔心腿腳未徹底恢復,如果在路上出問題反而麻煩,便依照嫣然之前的叮囑,在家呆了半個月,之後才一路步行緩緩而來,這樣就花費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忽喇族人的住地距離梓州不過半日路程。安然快馬加鞭,只希望儘快入城,好找醫生救她的命。
還未出草原,迎面奔來一匹馬,馬上的人通體黑衣。看見謝安然,那人將馬一橫,擋在了路上。
安然喝道:“你是誰?為何攔路?”
那人道:“車上是謝嫣然嗎?若要她活命,把她交給我!”
安然怒道:“你究竟是誰?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人脫下頭罩:“我是安葉楓,經常陪她喝酒並送她回家的,你應該知道。”
安然當然知道他,但嫣然從未向他講起這個人的事,他便也不問。他猶豫了一下:“她的病情複雜,你能行?”
安葉楓哼了一聲:“我家傳醫學,比外邊的醫生強一百倍。她的傷越早治療越好,拖下去就說不定了。”
安然猶豫了起來。梓州雖然能找到醫生,但畢竟是偏遠之地,只怕良醫難尋。可是若見過嫣然交給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他也是萬分不放心。
安葉楓不耐煩的勒了勒馬韁:“返回忽喇族吧,抓緊時間!”
安然見他不再堅持帶走嫣然,便調轉車頭,向忽喇族住地跑去。
一個時辰后他們又出現在那片磚瓦方的前邊。阿忽達見他返回,以為出了意外,急忙趕來,見到了臉色陰沉的安葉楓。安葉楓誰也不理睬,從車廂內抱起嫣然,直接朝邊上的一座房子走去。那裏原是給青蓮墨梅住的,後來便是嫣然住。阿忽達見他行止傲慢,本來想發作,但見安然不作聲,便壓下了怒氣,問:“他是誰?”
安然嘆道:“是嫣然以前的一個朋友,會治病。你安排兩名婢女給他吧。”
達麗一聽,急忙將史小寒身邊的兩名侍女喊了過來,派到嫣然身邊去了。
安然道:“他不許別人打擾。你們各自休息去吧。”他勞累了一天,也是疲憊不堪。達麗小心地問:“安然大哥,你需要沐浴嗎?”
她知道他們中土的人都是愛清潔的,每天都喜歡洗乾淨自己。
安然沖她溫和地一笑:“那便麻煩了!”
達麗一怔,隨即緋紅了臉,說:“您隨我來!”
達麗把安然領到了原先明朗住的屋子,親自給他拎來兩桶熱水,說:“我們這裏侍女很少,若有需要,您只管叫我即可。”
安然道:“那便多勞煩達麗姑娘了!”
房間內,安葉楓放下嫣然,解開了她肩部的繃帶,見傷口又紅又腫,想是疼痛得很。便用水將原先的傷葯全部洗掉,從懷裏摸出琉璃瓶,倒出上次給嫣然敷手臂的藥粉,細心塗抹了一遍,重新包紮了起來。
接着又給她把了脈,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上次她因受涼而痛經暈倒,他便知她體內有寒,這次出來特地帶了些葯。想不到她又在這幾天遇到了倒霉事。她體內本有鬱結,加上寒毒入骨,氣血耗盡,有些傷害確實已經無法彌補了。
他從雍州出來,一路向北疾奔。今天在梓州的飯館吃飯時,聽見很多人議論說忽喇族人又被外莽嶺人偷襲,族長阿忽達差點死掉,幸虧被一個女子救了出來。可惜那女子也快死了,下午有好幾個忽喇族人來梓州買葯,個個愁眉不展呢。
安葉楓立即丟了碗,繼續策馬飛奔,路上便遇到了謝安然。
他喊來侍女,讓她們取來炭爐和毛巾。將毛巾在炭爐上捂熱,替她敷在小腹部。待毛巾冷了,再烘,再捂,不許停歇。接着,他又取出幾個瓶子。讓侍女將其中的葯研細后餵給她吃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