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三頭齊聚

第004章 三頭齊聚

?侯駿與柳氏的新窩棚在原房基的西北角,離着入村路口很近。村正父子三人剛剛離開,馬隊就馳到了近前。

大唐帝國雖然有着開化之風,但婦女總是不宜拋頭露面的。此時,她掩身在侯駿身後,兩人一起望向大道上馳來的一眾人馬。

總共來了十四個人,只騎了十二匹馬,其中一人方面褐須,四十五、六歲,身着墨綠袍,袍下白褲、烏皮靴,馳在正中。

與他並轡而馳的人五十開外,五綹長髯,面容清瘦,青袍黑馬,兩人身前身後簇擁幾騎皆是黑衣短打扮,腰系革帶,人人挎着腰刀。

奇怪的是,隊伍中拖后又跑來一匹黃馬,馬上卻坐着三人。兩個青袍人一前一後夾住一個着了墨綠官袍的人,三人坐在馬上,騎得歪歪扭扭,被夾坐在中間的那人似是沉醉方醒,頭上矇著披風,看不清臉面。

侯駿還未看得仔細,這些人已經遠遠地穿村而過。

只因侯駿從五歲起開始與父疏遠,至十三歲又到終南山中從師習武,因此對官場中事不甚明了,倒是柳氏自扶正之後,世面見得廣,她看着這些來人,對侯駿說道:“來的一個六品、兩個七品、兩個九品、一個流外”。

侯駿被她一說,心下想那位清瘦的老者應該職級最高,因為這夥人中無人與他穿着相類,而那兩個穿着墨綠袍的,應該就是副牧監了。

剛要問柳氏是不是這樣,猛然感覺到柳氏的雙手正挽住自己,胸腹等處正緊緊地帖住自己的胳膊。

一時覺着半條身子竟然有些發僵。他知道這是柳氏為避那些來人而做出的無意之舉。但此刻隨着柳氏呼吸起伏,自左臂上方傳來的壓迫的力道讓他一動也不敢動。他怕自己刻意躲避反而將柳氏無意的舉動彰顯開來,他不想把兩個人剛剛有所緩解的關係再弄得生分,因此只是說道,“看來我們該有事了,你說,那位年紀大的是不是官職最高?”

“才不是呢。”柳氏放開侯駿的胳膊,說道,“你來看看我們的新房子怎樣?”她們向著那間低矮的窩棚望去。

馬隊停也未停,一直馳過村子,一直到出村西北約莫七、八里左右,群嶺環抱着一處方圓四十餘里的開闊草場。

不遠的向陽山坡處現出幾排整齊的馬廄,再往前極遠處的山坳里也是同樣的建築。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

牧場的入口處有一排官衙式平房,迴廊紅柱,其中幾間的窗戶里正往外冒着滾滾深煙,有人在屋中咳嗽。六七個牧子群頭正從左近的山坡上下來,肩上扛着剛剛伐下的乾燥木柴。他們說說笑笑,猛然間看到剛剛馳入的這群人,人人收斂了嘻笑,溜溜地將肩上的木柴放在冒着濃煙的房間門外,站齊了回身待要向來人行禮。卻被青袍黑馬的老者抬手制止,沖他們揮揮手。

這些人戰戰兢兢,正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下不敢多留,一個個躡手躡腳從旁邊溜過,一溜煙地朝着遠處的馬監跑去。

恰在此時,屋中幾聲大聲的咳嗽過後,一個尖利的叫聲從屋內傳出:“奶奶的,讓你們弄些木柴生火,弄到哪去了……咳咳咳……這百年不遇的大風大雪,陳八!陳八!你他娘的連生個火都不會,怪不得你老婆不會生兒子!,這要是一會牧監大人他們來到了,受了凍,看不打你們的鞭子!”

青袍老者轉眼看身邊方面褐須的中年官員,此刻他正面色鐵青。於是沉聲道,“岳大人,依下官看,不如先到馬監去看看,這裏火還在生着,烏煙瘴氣的。”

中年人哼了一聲,一言不發,甩鐙下馬,手執馬鞭大步向屋裏走去,顯然是否決了老者的提議,老者只得示意隨行人等紛紛下馬,緊跟其後。

三人合乘的黃馬也來到了,兩個青袍人一個扶住坐在中間的,一人先跳下馬來,然後另一人也下來,兩人合力扶着那個穿墨綠官袍的,好不容易從馬上半滾半跌地下來,這人竟不堪俯仰,“哇”地一聲嘔吐在地,一股酒氣恨不得把人熏個倒仰。

老者回身,面無表情吩咐那兩人,“把高副牧監扶到旁邊的屋子裏醒醒酒,小心屋子不要太熱,找兩個人守着,若是把高副牧監嗆着了,唯你們是問。”

兩人聞言點頭,正好聽得屋裏兩聲皮鞭抽在身上的響動,和着一個人的尖聲痛呼,“岳大人,岳大人,小人、小人……”只聽叭的一聲又是一鞭。正好躲躲晦氣,忙不疊地扶着高副牧監到旁邊的房間裏去了。

屋中三間地方,中間沒有隔斷,靠里挨着牆的是一排黃楊木卷櫃,屏風三折,放着一圈書案,在中間地上擺着個銅火盆,裏面不明不滅還在冒着煙,門邊地上跪着個尖嘴高顴骨的,三十上下,連臉帶脖子的泛起一道青紫鞭痕,正手捂着臉為自己辯解。

“岳大人,小的這兩日來覺都沒有睡過一個,縣裏也沒有回去,督促着這些人員加固馬舍、堵漏封窗戶砍柴生火防寒護駒……”

“哦?聽起來羅管家操心公事倒不能算不辛苦,不過本官倒要問問你,羅管家你官居幾品?何職?主理哪一方面?,本官剛才抽你,就是因你擅專公事,貽誤大事。”

“這……這……”羅管家一時張口結舌起來,心說你一年都不知去了哪裏,從不到場裏來,今天出了事,帽子扣得我連膝蓋都看不着了。

但因他只是個管家,並無官職品級,牧場的事根本不該他管,很明顯是自己剛才在屋裏大呼小叫時,岳牧監等人已經站在屋外了。

他偷偷抬了下眼皮,沒有看到自己的主子——那位高牧監,心下一慌,道,“是小的主人……”

“住嘴,你若再說下去,就連當個奴才都不合適了。”長須老者打斷了他的話,忽地面上一樂,沖地上的羅管家問道,“方才我聽你說這兩日來連縣裏也沒有回去,那麼,不知下雪這天的晚上酉時三刻,是誰在黃翠樓上行樂?本官恰由街邊經過,聽那人聲音可與羅管家很是相近呢。”

羅管家心中暗暗咬牙罵道,“你這個老雜毛,什麼恰從街上經過,你和老子爭同一個姑娘,在這兒打爺爺的埋伏!”

黃翠樓是柳中縣城中最大的青樓,沒想到自己偷偷快活的事情這麼快就到了岳大人的耳中,這事若是坐實,不但剛才的話自打了嘴吧,就連自己的主子也沒有臉面了,歲管家吱吱唔唔地否認到,“想是大人聽差了,小人……”。

“算了,本官今天來不為聽你這些亂事,你去把劉監丞、何主薄,和錄事們都找來。”

不大一會,陸陸續續的,大大小小的官員和管事的都到了,本來還算寬綽的屋子擠滿了人。

“劉大人,本官聽說你一向都在牧場裏住,這兩天的情形一定最為清楚,就由你來給各位大人說說。”岳牧監道。

被提到的監丞叫劉武,也快四十的人了,平時還倒負責,十天裏倒有七八天住在馬場裏。

一是因為三個大掌柜不常在,除他們之外就是自己品級最高,出了問題三個主管都會把板子打到自己的頭上,二是自己的家在馬場北面的大山那邊,路還不近。

劉武恰好在下雪那天回了家,等到風雪一起,一時之間也過不來,捱到寅時三刻就爬起來趕到了馬場,一看情況十分不妙。

由於此地從沒有這樣的天氣,平時的場務也根本考慮不到防雪這一層,粗略統計下來,老、弱、病馬在內一宿時間凍死三十八匹,馬駒兒六十六頭,這是今年秋天生下來的總數,竟然一個也沒有留下。

當時他就懵了,按《廄牧令》所規定的,眼下這個損失,別說是自己,就是牧監大人們也是承擔不了的,打板子還在其次,估計能回家抱孩子都得燒上三天的高香。

他一方面緊急調動人手,監房頂部除雪,再着一部分人扎制草簾,想把牧場兩百間監舍的門窗封上,但因為沒有準備,根本湊不齊那麼多扎簾用的草,只好把尚未鍘開的草料暫且先用上,另一方面派人上山砍打木柴,在監房附近生火取暖。同時派人起大早去縣裏給三位大人報信。

劉監丞將詳細情況一講,兩位牧監都傻眼了,又叫幾位錄事拿了帳冊,把詳盡情況一一彙報過,岳、陸兩人對視一眼,岳牧監對劉武道,“劉大人,你做得還算妥帖,我和陸大人一定會大大地褒獎你的,眼下我和陸大人還要仔細商量一番,如何將雪災詳情、及馬匹的損失詳情向西州郭大人稟明,馬場裏的後續事務,還要有勞你劉大人了,如果沒事,你就去忙你的吧。”

待下級官員們陸續散去,岳牧監一拍大腿,長長地嘆了口氣,“大意了,大意失荊州啊!”陸牧監也不置一言,他深知此事處理不當,等着他的會是個什麼結局。良久,陸牧監才慢慢說道:

“份內之事,躲也躲不掉,陸某隻求岳大人,看在你我多年共事的情份上,有時間替我在郭大人面前美言幾句,陸某以後如有機會,也定會盡心維護岳大人的。”

“天災而已,西州郭大人一定會多面權衡、多面考慮。但職責所系,任何一句推託之言都是不應該的,陸大人你說是不是?”

“大人說的極是,大人勇於擔承一直是下官的楷模,恨不能與岳大人一道,去州里負荊請罪,奈何職級所限,卻是不能夠呀。”

“陸老兄你誤會了,依兄弟看來,你我二人誰去西州都不合適,現在不是拼品級的時候,而是要把最合適的人,派去做最合適的事。一則我這兩日要把嶺南轉來的刑徒個個按檔遴選,二是我聽說這批刑徒中還夾帶了女人,以往牧場之內並無用女人的定例。凡涉及用人的全都是大事,這就是我方才所說的,要把最合適的人,派去做最合適的事。”

“那大人的意思是……”

岳大人面無表情地抬手,指了指隔壁。陸副監思索片刻,面色忽晴,“確實!”

二人攜手,向高副牧監醒酒那間屋子走去。

侯駿自打馬隊過去後半晌不見牧場的人來召集,一邊等信,一邊去附近的坡上砍了好些荊棘枝子,在窩棚的四周,築了個十步見方的圍子,一是安全,也是提防着萬一夜裏起了大風,有個圍子也能抵擋一下,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多擋一道畢竟好些。

好容易弄好了又想起炭火,本想拆了一面圍攻子再加寬些,柳氏道,“豈不費事,只多砍些來,並着圍子再加一小間給炭火,風也小些,不比大了空曠。”

侯駿說是,正在幹着,只見羅全一溜小跑了來,沖兩人說道,“我們當家子的……羅管家剛才來吩咐,高牧監要去西州公幹,百多里路天黑前趕不到不行,讓我找一匹好馬。”

柳氏道,“這位牧監大人守着馬場,卻來找我們借馬,豈不是怪事。”

“好吧,不過說好了,算借。”侯駿道。

羅全一連聲地答應着,一邊透露道,“不是非借你的馬不行,而是場子裏的馬大半都凍傷了。”說著怎麼也拽不動炭火。炭火昂頭相抗,就差尥蹄子了。

村外又有兩騎官差飛馳而過,往馬場那邊去了,侯駿沖炭火唿哨一聲,牽起羅全的手,在它脖子上搭了一下,炭火馬上乖覺起來,竟由他牽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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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之絕版馬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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