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chapter18
卡列寧就像一個精準的懷錶一樣,幾乎到了計算每一步距離的嚴苛程度。
儘管他算不上丑,可對那些剛剛對他懷抱了浪漫幻想的小姐們來說,卡列寧並不是什麼白馬王子。
“也許他個子很高,但他看上去可不強壯。”
“他太嚴肅了,他的眼神會嚇到我。”
“我想他勉強稱得上紳士,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出來卡列寧夫人為什麼會那麼喜愛他。”
卡列寧當然不知道在這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只是在進來的那一刻,感覺自己就像是某種被貓盯着的食物一樣,那令他的腳步都遲疑了一下。
他快速搜索到自己妻子所在的位置,然後毫不遲疑的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哦,他逕自看向了自己的妻子,這一點倒是讓我覺得十分滿意。”小姐們勉強給了卡列寧六十分,再多一分她們就會用那責怪的眼神看向你了,像是再問她們哪裏還有辦法找出那多餘的一分了。
“看起來你們過的很愉快。”卡列寧說,他跟培特西打了招呼,感覺到後者用那種探究的眼神瞧着他,令他有些奇怪。
“的確很愉快。”培特西起身將座位讓給卡列寧,然後她走到了自己情人的身邊,後者立刻捏了捏她的小指。
卡列寧瞧見了這一切,安娜瞥到了他略微皺了一下的眉頭,然後卡列寧偏頭問她:“一切都好?”
“是的,當然了。”安娜微笑道。她知道卡列寧是在問她要一個小小的解釋,或者提點,以及,他此刻在避免因為培特西和他的情人帶給他的不適感,不然他一般不會將同一件事詢問兩次。
得到了安娜的回答,卡列寧並不太滿意,可也沒再繼續了。這個時候,米雅赫基公爵夫人突然說:“親愛的卡列寧,我之前對你醉心於公務而忽略了安娜的事情有些不滿,但現在我得為我之前的事情感到抱歉。”
卡列寧有些驚訝,但他沒表現出來,他鎮定地說:“您無需抱歉,米雅赫基公爵夫人,事實上,我的確有些疏忽了。”
若說米雅赫基公爵夫人之前的抱歉完全是看在安娜的份上,那麼現在卡列寧的話語就令她真的感到愉悅了。
她對安娜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她是某種心如兒童的長輩一樣。
“發生了什麼?”這個疑問在卡列寧的心裏盤旋着,從他妻子同公爵夫人的對話中他明白一定有什麼事情。
“普遍兵役法的事情怎麼樣了呢?卡列寧先生。”那位外交官先生像是找到了同伴一樣開了一個屬於男人們的話題。
一談到政務,卡列寧就覺得所有事都不重要了。
起先還是那位外交官先生問一個他答一句,但是到後來,卡列寧已經開始有些滔滔不絕了。當然了,滔滔不絕也只是對比他在女人堆里的時候。
“瞧,男人們都這樣。”公使夫人喝了口茶笑道,言語之間不難聽出她的小女兒情懷。
安娜不說話,只是微笑,表示認同公使夫人。
渥倫斯基還在觀察卡列寧,他不是第一次見卡列寧,之前他們就有過幾次見面,但交情不深。在之前的事情發生后,他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以至於,得知卡列寧來了后,他像是一頭嚴肅又認真的大丹犬一樣,兇猛又全然的注視安娜的丈夫。
結果他是滿意的,比起卡列寧,顯然他更討人喜歡,可他又很矛盾,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安娜對他絲毫沒有興趣?
在情場上向來無往不利的渥倫斯基這一次陷入了某種迷茫中。
因為迷茫,他原先不過是一種男性風流的本性,現在對安娜,他就十分矛盾了。
這事兒明擺着,他很優秀,但一個女人卻選擇一個不如他的男人,而且從沒看向他,那就跟他從別人那聽來的,他很優秀形成了悖論。不管是男性尊嚴,還是安娜本身都令渥倫斯基覺得挫敗,所以他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很快用有事而告辭了。
渥倫斯基的告辭似乎提醒了卡列寧,他結束了自己的談話,用一種禮貌的方式。
這樣看來,卡列寧這種怪胎的行為去卻引起了外交官先生的一些興趣。他之前還設法從面前的人的嘴裏套出更多的信息,卻什麼都沒套出來。
卡列寧問安娜:“你要同我一起回去嗎?”
“哦,當然了,謝廖沙還在等着我呢,我答應了陪他一起吃晚飯。”安娜笑着說,注意到培特西因為這句話,所以咽下了要挽留她的話。
這個圈子裏誰都知道安娜是一位好母親,十分溺愛她的孩子。
卡列寧對於安娜拿他們兒子當擋箭牌的事情並不知情,也不在意。這個在官場上狡猾的像一條鯰魚的男人,對某些事情卻粗心的讓人只能嘆氣。
“說實話,如果一對夫妻將他們維繫在一起的只有孩子,那麼這段感情必然是早已枯竭起來了。”安娜在心裏想着。
他們向培特西告辭。
出門的時候發現已經下雪了。
“你說三點的時候會下雪,現在可五點了。”安娜對卡列寧說,後者愣了一下。
安娜輕快的笑了一下。
“大自然是不會以人的意志來轉移的,安娜,我並不是從事天氣預測的職業。”卡列寧一本正經地說道。
“啊,不過你有件事說對了,我現在覺得很暖和。”安娜仰頭說,淺紫色的帽子美觀又溫暖,她的臉在雪花下面白白的,還帶着點被寒風吹紅的顏色。
卡列寧突然想起上周安娜有些蒼白的臉色,還有孤寂的眼神。
到現在他也沒想通當時他的妻子為何會這樣,有些任性起來,但現在不重要了。
門外的雪花飛舞着,調皮的想要飛進人的眼睛裏。
明明是寒風凜冽,但安娜卻在卡列寧那雙藍眼睛裏瞧見了某種名為溫柔的東西。
“這樣就好,安娜,別再讓自己生病了。”
你健康的樣子會讓我安心。這句話,卡列寧沒說出來,那有些太過了,他們不是剛結婚的新婚夫妻,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把甜言蜜語掛在嘴邊的人,所以他很快收斂那種情緒外露的樣子,伸出手臂示意安娜挽着她。
“走吧,安娜,該回家了。”
安娜收回視線,沒說話,只是配合的挽着對方的臂膀。
以前,她真的很討厭冬天。
冬天意味着寒冷,雪花再美也是冷的,沒有溫度的,更別提那些厚厚的積雪常常讓她摔倒。
可是現在,腳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的響着,身邊的男人自然地說著一句話——回家吧……
安娜挽緊了卡列寧的手臂,以至於後者低頭瞧了她一眼。
安娜的鼻尖有些紅紅的,她仰着頭說:“風好大啊,亞歷克塞。”
“你看起來要凍壞了,安娜。”卡列寧快速說,然後加快了腳步,他們向著回家的馬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