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chapter16
他們很快就到了培特西位於濱海大街的府邸。
距離茶宴開始還有一點時間,培特西不需要佈置什麼,因為她有一堆訓練有素的僕人,他們都見慣了這種活動,只需要女主人告訴他們時間地點就能炮製出一個成功的下午茶宴。
培特西據說有個漂亮的花園,當這會兒外邊積雪就跟鬆餅一樣。那些有着小蠻腰的貴婦們害怕感染風寒進而引起肺病,所以培特西體貼的只在屋子裏張羅這一次茶宴,這也是她之所以討人喜歡的一個重要原因。同李吉亞伯爵夫人那種強壯的女人不一樣,培特西漂亮、細緻有很好的生活情調。
安娜觀察到培特西家裏的大廳牆壁顏色有些深,但在俄羅斯這個有着漫長冬季的地方,深顏色的牆壁會讓人覺得安心和溫暖。
那些漂亮又柔軟的埃及長絨地毯鋪的滿滿當當的,彷彿光着腳踩上去,腳趾頭都會陷入這滿滿的柔軟中。
燈光很亮,那些鋪着玫紅色天鵝絨的軟椅上,還帶着香金色的流蘇,垂墜下來。白瓷茶具被整齊的擺放在桌面上,銀質的刀叉成套是自然不必多說的了,還各自都帶着獨特的紋理,讓人只瞧一眼就只能感嘆:“噢!瞧!培特西公爵夫人家的餐具!”
當然,安娜完全認為這就是培特西希望最終達成的效果,事實證明,她做得很不錯。
跟一個有良好時尚品味的人相處其實並不糟糕,相反,很多時候,她們可以相處得愉快。
這就是她們這一類人的特點。
儘管看盡了對方身上的毛病和噁心之處,卻又總能在對方為數不多的優點上給予寬容。
安娜從不反駁自己就是這一類人,以及,到目前為止,她也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畢竟,她從一無所有到為父母拿回應得的東西,靠的就是這種會被那種正直的好人鄙視的偽善所達到的。
“親愛的,幫我嘗嘗這紅酒怎麼樣。”培特西說道。
因為安娜同別人不太一樣,鑒於他們之間的表妯娌關係,所以培特西與安娜相處也就更加隨意了起來。
紅酒的好壞不應該是安娜拿手的事情,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作為一個養女,她需要做的不過是做一個好學生,可安娜那會兒太急切了,她渴望早日踏入那個圈子,了解一切會對她以後有利的東西,紅酒當然也包括在內。
但此刻她不打算太顯現什麼,從她的觀察來看,這身體原來的主人顯然並不是一個社交宴會的愛好者。
安娜撿了幾句不輕不重的話說了,然後觀察培特西的反應,後者並未太過注意。
紅酒不是她們現在最為關注的事情,雖然她們假裝這是目前很重要的一件事兒。
“這酒不錯。”渥倫斯基發聲道,他在進門之前遇到了一位同僚,聊了幾句。
兩個女人有些心照不宣的看了他一眼。
培特西神秘地笑了笑,目光在安娜和她的堂弟身上停留。
“的確不錯。”
說實話,安娜有些厭惡這種捆綁式的目光。
有時候,她越發討厭一個人,那麼就越會把這個人看得透徹一些。
也許在培特西的想法中,安娜一定會對她的堂弟渥倫斯基感興趣,畢竟他是個多麼風趣又英俊的人。
安娜佯作不知情只做自己的事情,時不時地打量着這位渥倫斯基,在接觸到那位大膽的軍官的視線時,她坦蕩又禮貌地微笑着。
渥倫斯基有些窘迫,但窘迫之後更多的是一種迷醉。
渥倫斯基從不缺少風流韻事,他知道怎麼展示自己健壯的體格和談吐,他本來對安娜也如法炮製,用那漂亮的眼睛打量她,欣賞她。如若後者對他回以媚眼或者羞澀,不管是哪一種,他都知道自己成功了。也或許,他會得到一個瞪視,讓他自重一些。
畢竟,這裏可是彼得堡的上流社會,人們交流更多的依靠的是眼神和嘴唇,語言?那麼蒼白的東西。
可令他以外的是,這位卡列寧夫人似乎完全不懂他的示意,她對他依舊保持一種有禮的態度,就像是他真的只是個有點家世的陌生人。
這就是想碰了一鼻子灰,一般人對此後就會放棄,但對渥倫斯基這種人,卻反倒是讓他看到了安娜身上的,一種隱藏極深的魅力。
他開始放棄那種普通的打量,並且在心裏除了讚許對方的外表之外,還略帶幾分真心的吸引。
安娜不知道渥倫斯基的心裏到底轉過了幾道思緒,她也並非時時刻刻的在關注對方。
渥倫斯基不在他的眼睛中,刻薄地來說,他只是培特西的一個硬塞進來的附屬物。
當時間到了之後,客人們也陸續地來了。
培特西挽着安娜的手,親昵的招呼着這些客人。
被簇擁的貴族夫人或者小姐們,還有衣着得體的先生們,讓客廳變得鮮亮又充滿生氣起來了。
在客人們到的差不多的時間后,安娜的表哥,也就是特維爾斯基公爵下樓來了。
比起培特西的靈巧,這位胖胖的先生顯得有些溫和的笨拙。
他同客人們交談幾句,大家也配合的笑了起來,雖然那些話其實有些索然無味,但在茶宴上,人們最厭煩的可就是大道理。
特維爾斯基公爵欣慰地笑着,然後同妻子說了幾句話,就去樓上忙他的版畫收藏了。
“瞧瞧他,最近又被這些東西忙的團團轉,甚至沒時間跟我多說幾句話。”培特西嗔怪道,人們卻為她的甜蜜而發笑。
培特西那位情人親昵的在身後觸碰她的手指,這有些大膽,很多人都會瞧見,可在這個圈子裏的好處就是——人們當面永遠不會聲張,而且不會告訴她的丈夫。
“親愛的安娜,前些時候你生病了,可我當時正在法國,沒辦法直接前來看望您,現在您覺得怎麼樣了?”
安娜本來不是這次茶宴的主角,可一位叫做米雅赫基公爵夫人的問話使得所有人開始有了圍繞安娜談論的話題。
“您的慰問真讓我感激,我已經好了,再好不過了。”安娜微笑着答道。
米雅赫基公爵夫人那胖胖的臉蛋上充盈着一種真誠的微笑:“那就好。之前我聽我丈夫說您丈夫那段時間依舊在忙碌於政務,我聽了真為您感到不滿,儘管我丈夫一再誇獎他是個盡責的官員,誰也沒他勤勉,可那又有什麼用呢?當妻子生病時,他總是不在身邊。”
聽着面前這位夫人小小的詆毀着卡列寧,安娜心裏湧現出一種想要為對方辯駁的感情,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吃了一驚,但培特西的話語又令她找到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