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apter13
在安娜將要出門的時候,謝廖沙拉了拉她的手問道:“您會回來陪我用晚餐嗎?”
“是的,我會的。”
安娜拍了拍小傢伙的肩膀,示意他放手,後者這才滿足的鬆開了小手。
安娜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感覺到小傢伙正一手搭在扶梯上,一邊瞧着她。
“你是要送我嗎?謝廖沙。”
謝廖沙軟軟地嘆了口氣:“哦,媽媽,布朗先生的課馬上要開始了。”
安娜沖小傢伙抬起手,做了一個待會兒見的手勢,然後帶着侍女尤妮娜出門了。
等母親走出大門后,謝廖沙這才轉身,再一次忘記管家科爾尼定下的不能在家裏奔跑的規矩。
三馬篷車已經在外邊候着了,科爾尼正在照例囑咐車夫,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不管是小路還是大路都要小心行使,別給老爺惹什麼亂子。
馬車夫叫孔德拉基,有點古怪的名字,丹典型的俄羅斯長相,鼻子又大又挺,眼窩凹陷,身材魁梧,以及,愛喝烈酒。
雖然孔德拉基作為一個正宗的俄羅斯人愛喝伏特加等烈酒,但他從不耽誤事情,這也是卡列寧自搬入這座府邸后就一直雇傭他的原因,而孔德拉基的一家老小也全都靠着他這份薪水過日子。
“老大馬上就可以出去做工了,老二也能做一些活兒了,老三可以幫助照顧老四,日子總是有盼頭的,不是嗎?夫人。”
孔德拉基之前喝了點小酒,現在面龐紅潤,精神頭十足。
以往的卡列寧夫人是個和善的人,從未跟哪個僕人紅過臉,以孔德拉基為首的僕人們是頂頂喜愛這位夫人的。
而現在,安娜聽着對方的話語,心裏第一反應卻是咂舌:生的真多。
雖然安娜沒有聊天的興緻,但托這位喜愛說話的馬車夫的福氣,她一路上可沒那麼悶。
在後半段的時候,一口冷風嗆到了孔德拉基的氣管,他猛地咳嗽了幾聲,手上的韁繩就用了點勁兒,把馬給勒得夠嗆,差點驚着。
“怎麼了?”尤妮娜問道。
孔德拉基有些臉紅。
按理說他是個老手兒了,這種錯誤不應該犯的,所以他接下來就不那麼多話了。不管怎麼說,卡列寧大人給了他這份工作,他就不能讓別人挑出理來。
“沒事兒,什麼事兒都沒有!”孔德拉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安娜沒去想這位嘮叨的先生為什麼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的適應力向來很好,雖然之前她被這位先生的一些話挑起了興趣,但影響不大。
當馬車駛入到濱海大街的時候,安娜打開了小車窗,瞧着這時代俄羅斯的一些風貌。
大街上的人並不多,卻也不會冷清。
多數是女人,今天可不是禮拜天,男人們這會兒都在為麵包勤勤懇懇的工作。一些身材粗壯的婦女挎着籃子向著麵包屋走去,還有一些帶着孩子,努力安撫那些哭鬧的小毛頭。偶爾,一些穿着不愛好的小孩兒會在大街上打鬧,衝到馬車道上的時候,一些粗魯暴躁的馬車夫會用力的粗着嗓子呵斥那些小怪物。
安娜正瞧着的時候,孔德拉基突然說:“夫人,前邊好像出事兒了。”
安娜關了旁邊的小車窗,把正前邊的一個擋門推上去,孔德拉基讓了讓身子。
前邊有些鬧哄哄的,能看到一輛華麗的馬車,從那裝飾來看,那很有可能是一位貴婦人的。
安娜正猜測的時候,一個身着飾金制服頭戴皮帽漂亮僕人從前邊挑了下來,那人有些眼熟,安娜回想了一下,很快明白了,那不是培特西的僕人嘛!
“夫人,那似乎是培特西公爵夫人的僕人。”孔德拉基也發現了。
孔德拉基發誓他不是有意記住對方的,純粹是因為那位夫人同自家夫人的關係,再加上那同樣高調的性格和排場,就像是一隻騷包的山雞。當然了,一個僕人怎麼可以用白金孔雀來形容,只有山雞才會托着灰撲撲的尾巴驕傲地昂着頭走路。
安娜知道孔德拉基在等自己拿主意。
按照她的本意,自然是不想管閑事,但去培特西府邸上,這條是大道,如果掉頭繞路,不說花時間,到時候還要解釋一番。這樣看來,這閑事就算她不想管,至少也得過去看看。
想好了以後,安娜讓孔德拉基再往前面趕一點,然後打發尤妮娜先去看一下情況。
沒多久尤妮娜便回來了。
“夫人,聽說是培特西公爵夫人的馬車撞到了一個孩子。”尤妮娜把事情說給安娜聽。
“人怎麼樣?”
“我沒走近看,就聽到那孩子在‘哎喲哎喲’的叫。”
“事情發生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吧,周圍的人聚集得挺多的。”
被撞了,還有那個力氣叫半天,情況應該不是非常糟糕,怕是訛錢吧。
“真稀罕,俄羅斯的‘碰瓷’。”安娜從馬車上下來,她讓孔德拉基先等在那裏,自己帶着尤妮娜過去。
喲,就像尤妮娜說的,人群圍着,至少有三四圈,好像這平日裏就沒什麼新鮮事兒,這會兒子彼得堡的居民都出來聚集到這裏了。
安娜本來還在想自己該怎麼進去。
“肉搏?”
“錢掉了?”
不等她想好,最外邊的一個人瞧見她后竟然自動自發的讓了出來。
安娜先是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濱海大街雖然是條繁華的街道,但擁有高級馬車,穿着貂皮大衣華貴服飾,帶着女僕的可不多見,不是當官的家眷,就是有錢人的太太,不管是哪一個,平頭小老闆姓都是惹不起的。
靠着這身裝束,安娜輕鬆地進入了人群裏面。她一進去就瞧見培特西的那個漂亮僕人正在呵斥一個倒在地上,捂着腿哇哇大叫的男孩兒,後者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頭髮亂蓬蓬的,穿着也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兒,還一臉煤灰。
“出什麼事兒了?”安娜問道,故意略微提高了聲音,用上了那種貴族常用的不緊不慢地強調。
在俄羅斯的貴族圈子裏,幾乎都是勢利眼。
有身份的那些人喜歡用那種揶揄的笑容,背後的閑話來表明身份和階級什麼的,而他們那些隨從,沒學到主人但凡有的那麼一點好的德行,只叫那些不好的,壞的,卑劣的勢力行為學了個透徹,還自喻他們跟那些低賤的農民或平凡的市民是不一樣的,看不起眾人,卻不知道,他們在那些主子們眼裏,同一條寵物狗是沒什麼區別的。
可就是這麼些人,叼着主人賞賜的香腸,趴在主人腳邊,卻傲然的鄙視那些在外邊自食其力的人。
培特西的僕人耳朵非常地尖,那種貴族的強調隔着十里他都能聽見,而有些普通人就在他面前說話他也充耳不聞。
“敬愛的卡列寧夫人,普羅霍爾向您問好。”
那位本來還在呵斥別人的僕人,在見到安娜后就換上了漂亮的笑容,甚至露出了潔白又整齊的牙齒。
安娜嘴角微翹,她不答話,可來自貴婦人的笑容顯然已經讓這位勢力的普羅霍爾感到了莫大的榮幸。
普羅霍爾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向馬車那邊,然後透過小車窗對他的主子說:“夫人,卡列寧夫人來了。”
培特西略微探出頭,原本有些惱怒的神情在瞧見安娜后就鬆了口氣,變得嬌媚可人了起來。
“哦,安娜,你得幫幫我。”她用那種可憐又魅惑的眼神瞧着自己的好友,然後在她的僕人,普羅霍夫的攙扶下下來了。
待她下來后,這本來就擁擠的人群里突然從不遠處響起一個高高的聲音。
“出什麼事兒了?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