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大人
心裏有事,金璜翻來覆去睡不着,高玄武對自己是有好感的,這一點可以確定,但是高玄武是北漠人,高玄武身份很可疑,金璜搖搖頭,決定去想想韓鳳儀的事情。
不出意外的話,韓鳳儀應該會出現在人來人往,最多人可以看見的地方,這樣就可以昭告天下,他沒有任何事,沒有人害他,因此,也不存在什麼考場舞弊殺人滅口之類的事情。
把他找到,然後,也算勉強可以去見杜書彥了吧。
剛到四更天,始終沒有睡着的金璜便起身了,街上沒什麼人,只有一些賣早飯的攤子正忙着扇風生火,路上只偶爾會有幾個人經過。
金璜隨手買了個胡餅,站在街邊啃着,路的那一頭傳來馬蹄聲聲,一輛看着挺華麗的馬車不急不徐從金璜面前經過,看方向,大概是趕着上早朝的官員。馬車在胡餅攤停下,車裏有人吩咐車夫買上幾個胡餅。
有意思,大官也吃這東西?金璜將手裏最後那點胡餅塞進嘴,反手擦去了嘴邊的芝麻。
殺氣,一股濃重的殺氣從頭頂傳來,金璜本能的感應到了危險,雙手一抖,袖中匕首便已滑入手中,頭上瓦片傳來一陣輕微細碎的腳步聲。
來了!
金璜搶先一步向對方攻擊,然後……發現自己鬧了個烏龍,那個屋頂上殺手的目標,應該是馬車裏的人,跟自己沒關係,本來不該出這樣的錯,一定是因為沒睡好造成的感知錯亂。
可是這會兒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屋頂上的這位同行顯然將金璜當成了這位馬車裏大官的保鏢,一招緊似一招向她攻擊。攻勢如風,讓她連喊一聲弄錯了的機會都沒有。
這位殺手的功夫與金璜差不多,很快,兩人的纏鬥招來了五門巡城司的人,殺手見一擊不成,一個閃身,便躥上屋頂跑遠了。金璜見遠方跑來拿着火把與刀槍的五門巡城司,心裏打了個寒顫,也跟着躍上屋頂。只聽馬車裏傳來聲音:“姑娘請留步。”
金璜扭頭望去,馬車的窗帘被打開,一個中年男子向她招手。
對哦,自己剛才是在救人,跑什麼跑,這個大官說不定還會因為感激而給自己一筆錢呢?
混蛋,在想什麼呢?若是被五門巡城司的人盤問家住哪兒,什麼來歷,那還得勞心費力的編上一通故事,何必為了不確定的好處去惹一定會出現的麻煩。主意打定,金璜提氣,腳下一蹬,便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五門巡城司的巡邏隊趕到,見了馬車中人,半跪行禮:“拜見杜大人,末將來遲,大人受驚了。”
“無妨。”這位風姿儒雅的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杜書彥的父親,當今戶部尚書杜鵬宇。他望着金璜消失的地方,捋須微笑:“巾幗不讓鬚眉啊,好,好!”
車夫躬身道:“大人,請上車,該走了。”
待到天亮,金璜在京里四處溜達,尋找韓鳳儀,最後,果然在一處十字路口發現了他,他衣着整潔,看樣子也沒受什麼皮肉之苦,就是有些瘋瘋癲癲的,嘴裏喊着科考舞弊、秋闈不公什麼的……旁人指指點點,都說這是一個落榜的考生,受不了落榜的打擊,瘋了。
看見站在人群中的金璜,被人指為瘋子的韓鳳儀如見了救星一般,衝過來:“金姑娘,你告訴他們,我沒瘋,我沒瘋啊,我真的看見了……”
金璜一臉憐憫的看着他,對周圍人說:“這是我的侄兒,苦讀十年,可憐未成功,大家就不要看了,就當行行好吧。”一面拉着韓鳳儀:“走,我們回家去。”
韓鳳儀萬萬沒想到,金璜居然也會這麼說,他憤憤甩開手:“我沒瘋,我沒瘋!”
在大庭廣眾之下,金璜還真不好對他用強,也不好與他有過多的肢體接觸,正在糾纏時,突然有人從背後按住韓鳳儀雙肩:“跟姑姑姑父回家。”
金璜愕然,定睛一看,這個臭不要臉的人不是高玄武是誰。
到底還是高玄武力氣大,雙手看似這麼輕巧巧的搭在韓鳳儀肩膀上,韓鳳儀便覺得如肩擔王屋、太行二山,再也行不得一步。高玄武的嘴微微動了動,旁人聽不見他說了什麼,韓鳳儀卻冷靜下來,低下頭,高玄武在前面走着,他就老老實實的亦步亦趨。
走了幾步,高玄武扭頭看着呆立在原地的金璜:“別發愣了,回家吧,給侄兒做些好吃的,讓他好好睡一覺吧。”
金璜這才咬着牙緊跟上來,只能默認而不能反駁他,這事簡直是太不爽了。
到了高玄武暫住的屋子,金璜左看右看沒有人跟來,便將門插上。高玄武為韓鳳儀倒上一杯水,請他坐下:“你在考場,都看見什麼了?”
“作弊簡直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韓鳳儀憤憤,對着桌子猛拍了一掌。
那日在考棚,韓鳳儀看見巡考人偷偷給右斜對面的考生遞了紙條,另一個巡考人,則是直接用了一張寫滿字的答卷替換了左斜對面的考生面前的白紙。
韓鳳儀看在眼裏,氣在心裏,待身着朱衣的考官前來巡考時,他突然大喊告狀,將那兩個巡考人是怎麼與考生勾搭作弊之事,告知考官,本以為這位紅色官袍的四品大員必可主持正義,豈料,那考官對他說:“放肆,擾亂考場紀律,來人,轟出去!”
原本聽見說“擾亂考場紀律”的是那兩個考生,不料,卻見兩個凶神惡煞的衙役竟是向自己走來,就這麼被人架着,從考棚扔了出去,外面便是人來人往的大街,其中一個衙役還大聲說:“竟敢在考棚里大聲喧嘩,快滾,不問你的罪,算便宜你了。”
韓鳳儀只覺心中無限悲憤,這就是自己為之苦讀的原因嗎?他不服,在考棚門口大喊冤枉。
“之後我就覺得特別困,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韓鳳儀看着手裏的茶杯,“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路邊的垃圾堆里。”
“所以,到底是誰迷暈了你,你一點也不知道?”
韓鳳儀搖搖頭,金璜大失所望。
如果是與官員有關,那還是杜書彥自己查去吧,江湖人插手朝廷的事,那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金璜先找到了深巷裏那個杜書彥的別苑,裏面沒有人。她自己覺得好笑,這大白天的,當然應該是在自己家中。
她又急急趕到尚書府,由於覺得自己是堂堂正正來找人的,所以,完全沒有想過要翻牆越戶,而是非常自然的從正門走進去,門子見她一個衣着樸素貌不驚人的單身女子說要找杜書彥,手裏沒有禮單也沒有拜帖,心下先生了幾分不屑之心,將她攔在門外不讓進。
金璜懶得與他計較,打算兜到後面,從牆頭越過去,轉身剛走了兩步,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尚書府門口,門子見狀恭敬道:“老爺回府。”
車夫挑簾,放了下馬凳,從車廂里扶出一人,不是杜鵬宇又是誰。
杜鵬宇見了金璜,先是一愣,然後又是一喜:“啊,姑娘,是你?”
門子當時就覺得腿有些發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