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韓娘
“嘭！”
侯君集很憤怒，這已經是他摔碎的第五個杯子，丫鬟戰戰兢兢的站在一旁猶豫着要不要繼續上茶，一個體態豐腴的美艷女子推門進來朝丫鬟揮了揮手，丫鬟連忙低頭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不知誰人惹了老爺不高興？”女子似乎一點都不懼怕侯君集，直直坐到他的旁邊輕聲笑問。
侯君集喘了兩口粗氣嘆道：“韓娘，征高昌的統軍之職怕是拿不下了。”
叫韓娘的女子聞言皺了皺眉頭：“這滿朝文武之中除了老爺陛下還會讓誰統軍呢？難道是韓娘算錯了？”
侯君集面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韓娘說道：“並非是陛下讓他人統軍的緣故，韓娘也未算錯。”
“哦？”韓娘神色一緩好奇的問道：“那是何故？”
正在收拾碎瓷片的丫鬟聽得他們二人的對話連忙加快收拾的速度，韓娘瞧了丫鬟一眼：“行了，先別收拾了。”
丫鬟聞言如蒙大赦帶着收拾好的碎瓷片低頭離開，出門之後順手帶上房門這才舒了一口氣。
韓娘在潞國公府的地位有些特別，原本她只是別人送給侯君集的一個煙花女子。在長安城，貴族之間互相贈送女婢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不過這個韓娘不簡單，進府不到半年就成了侯君集最信任的人，就連跟侯君集同甘共苦過來的大夫人也比不上她在侯君集心裏的地位，便是府里的兩位公子見了韓娘都要喚她一聲韓姨娘，如此奇女子在潞國公府里的丫鬟們眼中是個傳奇般的人物。
丫鬟離開后韓娘看着侯君集目光閃爍道：“滿朝文武之中要說統軍征高昌的最佳人選非李靖莫屬。”
侯君集聽了這話雖然心裏有些不舒服但是卻不得不承認比起李靖他確實差了一些，之前他一直都是在李靖手下當副手對李靖鬼神莫測的用兵之道是最清楚不過的，陛下顯然也知道李靖的能力所以才讓他督訓百騎。
韓娘也看出侯君集有些不喜，笑道：“老爺也不必生氣，整個大唐像李靖這般的人物只怕也就一個，況且……”
侯君集凝聲問道：“況且什麼？”
韓娘眯眼一笑：“況且李靖縱有天大的本事陛下也不會再用他的。”
侯君集皺眉道：“之前你就說過陛下不會讓李靖統軍征高昌，如今又說陛下不會再用他，這是什麼道理，如果說大唐有誰統軍可以讓我心服口服那就只有李靖一人。”
“老爺可知這功勞越大並不全是好事，特別是李靖，因為他姓李。”
侯君集雖然行伍出身，但是這幾年在韓娘的督促下也讀了不少書，此時聽她這麼一說也明白了裏面的深意，便是過去征西突厥，平吐谷渾，只要是李靖統軍李世民對他都是有所防備的，讓自己做李靖的副手其實也有這層意思。
“掃盡楊花落，天子季無頭，日落照龍舟，黃淮逆水流。”這首童謠當年是人盡皆知，只是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大唐的江山也早就穩固安定。
見侯君集面有疑色韓娘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輕輕笑道：“這天底下最不能低估的就是陛下的心思。”
侯君集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韓娘的話他還是非常信任的，如果不是韓娘這幾年他不會升遷的如此之快。
“那尉遲，秦叔寶還有程老匹夫呢？就是河間王也是可以統軍的。”當日就是韓娘信誓旦旦的說陛下如果要征高昌定然會讓自己統軍，侯君集這才在太極殿上毫不退讓的與程咬金爭奪統軍之職。
韓娘捋了捋鬢角的烏絲淡淡一笑：“尉遲將軍勇冠三軍又深得陛下信任守備京畿皇城的任務交給他陛下才是最放心的，至於秦將軍，智勇雙全比起尉遲將軍倒是更加適合統軍，只不過如今一身舊疾，老爺觀他氣色還像是能騎馬征戰的樣子嗎？”
“那程老匹夫和河間王呢？他二人可都是深得陛下親厚而且正當壯年。”韓娘的一番分析已經讓侯君集感到信服，不過還是很好奇為什麼她那麼肯定程咬金和李孝恭二人也爭不過自己。
“河間王性情奢侈豪爽，高祖時期倒是戰功赫赫，不過自平定輔公祏之亂后就甚少參與戰事，如今陛下當朝他這個王爺為了避嫌如今只是安於當個安平王爺治理一方百姓，他那長子李崇義雖然頗具其父當年之風範奈何資歷不足，征高昌這樣的事情自然還輪不到他。”
每次聽韓娘分析朝中大勢侯君集總有種撥開雲霧的感覺頓時開懷大笑，在韓娘的身上輕撫一把說道：“韓娘之智怕是與那長孫無忌也不遑多讓了，能得韓娘真乃人生一大幸事。”
韓娘抓住侯君集亂摸的大手嬌嗔道：“韓娘只是一介女子怎敢和朝中大臣相比，幸得老爺垂憐自當為老爺傾盡所能，只望老爺日後莫要辜負了韓娘。”
侯君集被韓娘嬌羞的樣子撩撥的興起，一把拉過韓娘將她摟在懷裏笑道：“我待你如何你還不知道嗎。”
韓娘笑道：“老爺待我如何我自是知曉，只是海棠她……”
侯君集聞言臉色一變：“那丫頭從小被我寵壞了，等長大一些會懂事的。聽你這麼一說現在只剩下程老匹夫，不過他除了三板斧的功夫有什麼地方可以與我相比，征高昌陛下自然會選我而不會選他了。”
韓娘見侯君集不願在海棠的事情上多說眼底閃過一絲精芒便不再提此事而是嫣然一笑道：“老爺這麼想可就錯了，倘若不是因為另外一件事這次征高昌的統軍之職恐怕就要落到盧國公的手上了，陛下對盧國公可不是一般的親厚，這樣一個獲取軍功的機會怎麼會不想到他呢。”
侯君集臉色一沉，說到這裏他就忍不住氣憤，程咬金也不知道有什麼能耐偏偏最得李世民親厚，便是在太極殿上大聲咆哮甚至大打出手事後最多也就是被李世民呵斥一頓，整個大唐能得此聖眷的恐怕只他一人，皇子親王都不敢像他這般放肆。
“既然陛下對他如此親厚你為何說他也爭不過我呢？”
韓娘笑道：“正因陛下對他親厚再加上前些日子駙馬都尉之事所以這一次定然不會讓他統軍出征高昌。”
侯君集眼睛一亮，不過很快有垂頭喪氣起來：“說了這麼多又有什麼用，現在什麼都沒用了。”
韓娘秀眉微蹙：“難道是征高昌一事出了問題？”
“事情原本都與你推算的差不多，我也感覺到陛下有意讓我統軍出征高昌，只不過今日陛下徹底斷了征高昌的念頭所以這統軍之職也就無從談起了。”
聽完侯君集的話韓娘驚異道：“此番有了百騎有了馬蹄鐵正是征高昌的最佳時機陛下怎會斷了征高昌的念頭，不征高昌如何遏制突厥？”
果然，韓娘也知道陛下征高昌實為突厥。侯君集心裏暗嘆，之前在太極殿上也就只有長孫無忌猜到了陛下真正的想法。
“征突厥一事就是壞在一個無知小兒的手裏！”
看着侯君集咬牙切齒的模樣韓娘更加好奇了，哪個無知小兒竟能影響陛下的決斷，而且還是征高昌這一勢在必行的軍國大事。
“老爺說的無知小兒是？”
侯君集想到在太極殿上指着自己一番慷慨激昂的王翔臉色鐵青道：“王子新！”
“王子新？”韓娘眼裏閃過一絲異色：“可是作白狐的那個王子新？”
侯君集疑惑道：“你聽說過他？不過作白狐不算什麼，馬蹄鐵就是此人獻上的，還有前陣子陛下讓人去各州縣推廣的曲轅犁也是他弄出來的，無知小兒仗着皮毛大的功勞就敢在太極殿上大放厥詞，還對征高昌之事指手畫腳，偏偏陛下就是被他迷惑了！”
韓娘臉色變換數番，李世民是什麼樣的人她比侯君集還要了解，絕對不是能讓人輕易糊弄的，既然能讓他改變徵高昌的打算定然是有特別的原因。
“老爺，那王子新究竟說了什麼陛下居然就斷了征高昌的念頭？”
“無知小兒畏懼戰事出言道征高昌勞民傷財，還口出狂言說有辦法不動兵刃便能徹底解決突厥之患。”
這次韓娘不是好奇而是感到驚詫，不動兵刃就徹底解決突厥之患？恐怕長孫無忌和房玄齡都不敢說出這樣的話吧！
“不知他說的是什麼辦法？”
侯君集雖然不太願意但還是把王翔提出的方法說了一遍，韓娘越聽臉上的驚訝之色越濃。
聽完之後更是忍不住驚嘆道：“好一個圈養之策！不動一刀一槍數十年之後恐怕整個西域都成了大唐的圈養之地！”
侯君集面色不善道：“你也認為此法可行？”
韓娘收起之前的慵懶嬌柔正色道：“此計甚絕，也甚毒，突厥貴族或許可以抵住圈養的誘惑但是大部分貴族根本沒有必要拒絕，最重要的是突厥的尋常百姓根本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便是突厥首領識破此計怕是也沒有應對之策，難怪陛下會放棄出征突厥的打算。”
侯君集臉色越來越難看：“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韓娘猶豫了一瞬湊近侯君集的耳邊低語了一句侯君集嘴角頓時浮起狠辣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