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馬蹄鐵
李世民剛到立政殿門口就聽到長孫皇后的咳嗽聲，臉上浮起一絲憂慮。
天氣轉暖，萬物復蘇，長孫皇后的氣疾卻越發嚴重，宮裏的太醫完全束手無策，就連孫思邈的藥方也漸漸失效，本就因高昌之事而心煩的李世民此時更加感到焦慮，在他的心裏只有長孫才是他真正的妻子而不僅僅是皇后妃子，在他還是秦王的時候長孫就隨他一起經歷風風雨雨，其中的感情不是其他妃子可比的。
握着長孫皇后的手李世民不禁想起自己還是秦王時候的日子，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二郎為何嘆氣？”雖然為氣疾所擾長孫皇后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婉恬靜。
“時間過的可真快。”
聽到李世民的感慨長孫皇后笑道：“是啊，一轉眼就連稚奴都長大了，不像以前那樣整天纏在我身邊了，如今倒只有兕子還留在我身邊了。”
正由宮女喂着喝粥的晉陽公主聽到長孫皇后提到自己回頭甜甜一笑，四歲的她比尋常孩童乖巧許多，待人和善從不哭鬧，或許這也隨了長孫皇后的性子。
“你不是很喜歡稚奴他們纏着你么，還時常念叨說不希望他們長大離開。”李世民總算有了一絲笑意，長孫皇后寬厚溫和又有耐心，宮裏的小皇子小公主平日裏都喜歡纏着她撒嬌。
長孫皇后朝晉陽公主擺了擺手嘆道：“現在我倒是希望兕子也能快快長大。”
李世民聽出長孫皇后話里的意思眼圈竟然一紅，一個面對數十萬大軍都面不改色的鐵血統領，一個在玄武門殺的血流成河都毫不動顏的冷血帝王此時卻因為一個女子紅了眼睛。
長孫皇后輕輕撫了撫李世民的鬢髮，已有幾根銀絲摻雜其中。
“都是大唐的帝王了，怎麼還那麼容易紅眼睛。”
李世民還是秦王的時候每次遇到不順心的事情長孫都是這樣輕撫他的鬢髮，他總能平靜下來，這一次卻沒能起作用，李世民緊緊握着長孫皇后的手顫抖道：“回頭我讓李道長換個藥方試試，你的病總是有辦法的。”
“嗯。”長孫皇後知道自己的病情但還是溫順的點頭一笑。
實在不行的話……
李世民目光一凝想起王翔給程處亮輸血續命的一幕，那套輸血工具如今還藏在內庫之中。
程咬金回府之後便來到後院的馬廄，一向驍勇俊逸的驚鴻渾身是傷曲着四蹄跪伏在乾草之中，看到程咬金過來的時候掙扎着想要起身，血肉模糊的前蹄顫顫巍巍的支撐了片刻最終還是發出一聲悲鳴不甘的倒在地上，一雙銅鈴大的眼睛滲出兩顆渾濁的淚珠。
“老夥計，不怪你。”
驚鴻似乎聽懂了程咬金的話埋頭髮出低沉的嗚咽聲，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神采奕奕的雙目已經失去了光彩，程咬金心口一痛。
曾經馳騁疆場所向披靡，如今便連走路都成了奢望，這對驕傲的驚鴻來說是一件比死還要難受的結果，它寧願戰死疆場也不願做一匹連路都不能走的廢馬，它這是在乞求程咬金送自己一程，程咬金怎會看不懂它的眼神，只是叫他如何下得了手。“你好生養傷吧。”說完不顧驚鴻的哀鳴就要轉身離開。
驚鴻剛烈如斯，徑直朝着牆壁撞去，程咬金頓時大驚連忙撲上前去抱住馬頸。
“程伯伯手下留情！”
王翔一路小跑趕到盧國公府，沒想到剛找到馬廄就看到程咬金抱着驚鴻的脖子在地上滾成一團。
“程伯伯，處亮說此事不怪驚鴻，您可別把它給殺了。”
驚鴻雖然受傷，力氣依舊很大，程咬金抱着馬頸的時候胳膊幢到了牆上，饒是他皮糙肉厚也疼的齜牙咧嘴，驚鴻見程咬金受傷這才停住沒敢亂動。
“誰說我要殺驚鴻？”
“那您這是？”
程咬金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胳膊說道：“驚鴻因為前蹄磨損走不了路一時想不開想要尋死，我剛攔下。”
王翔看着前蹄血肉模糊的驚鴻眼中閃過一絲驚色，程處亮果然猜的沒錯，沒想到世上真有如此剛烈的馬！
“你來這裏做什麼，難道是處亮出事了？”
看到程咬金面有憂色王翔連忙說道：“處亮兄的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清河公主正陪着他說話呢。”
“那你過來是？”
王翔苦笑一聲說道：“處亮兄剛得知驚鴻也逃過了高昌精騎擔心它的安危所以讓我過來看看。”
程咬金嘆氣道：“驚鴻性格剛烈，今日我攔下它只怕它日後……”
“如果它能重新奔跑應該就不會尋死了吧。”
“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驚鴻可以重新奔跑的話應該就不會尋死了吧？”
“它的前蹄已經不能着地別說奔跑就是尋常走路都不可能了。”程咬金情緒有些低落，驚鴻也是低聲嗚咽着。
王翔撓了撓頭說道：“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讓驚鴻重新站起來。”
程咬金聞言眼睛一亮，首先想到的就是王翔輸血救人的方法，激動道：“要人血還是馬血？”
王翔頓時一頭冷汗，尼瑪，老程果然比李二要狠，直接就問要人血還是馬血，恐怕不管自己開口要人血還是馬血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的弄來，只不過真當輸血是萬能的嗎？馬蹄磨損跟輸血有毛的關係！
“額，程伯伯，這馬蹄磨損就用不着輸血了吧，弄一副馬蹄鐵就可以了。”
“馬蹄鐵是何物？”
王翔耐心的解釋道：“馬蹄之所以容易磨損是因為缺少保護，我們人為了保護腳不受傷知道要穿鞋子，那麼馬蹄容易受傷為什麼不給馬也穿上鞋子呢，這馬蹄鐵便是馬的鞋子。”
“給馬穿鞋子？”程咬金似乎明白了什麼，又開口問道：“什麼鞋子能經得起如此磨損？”
“鐵啊，所以才叫馬蹄鐵。”
來到大唐之後王翔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古人理解能力有限，當你跟他們解釋不清楚的時候還是直接用事實說話比較簡單。
“程伯伯府里可有紙筆，我畫出馬蹄鐵的樣子你讓府里的鐵匠按照我畫的圖紙打造，到時候一試便知。”
聽到能讓自己的愛馬重新站起來程咬金不敢怠慢，連忙喚人取來紙筆，王翔先是上前觀察了一下驚鴻的馬蹄，然後在紙上畫出四隻馬蹄鐵出來交給程咬金，程咬金立刻讓府里的鐵匠按圖紙打造。
國公府的鐵匠果然厲害，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四個馬蹄鐵就打造好了，而且形狀大小絲毫不差。
“這就是給馬穿的鞋子？”程咬金怎麼看都覺得王翔手裏的馬蹄鐵不像鞋子。
要是王翔知道程咬金心裏的想法鐵定會鄙視他，馬蹄和人的腳能一樣嗎。
“果真有用嗎？”
“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看到王翔拿着幾個古怪的東西朝自己走來驚鴻本能的有些反抗，在程咬金的安撫下才放鬆下來，因為驚鴻的前蹄已經有磨損所以王翔對其中兩個馬蹄鐵做了些許改變，釘馬蹄鐵的時候繞過了磨損的部位，這樣磨損的部位不用接觸馬蹄鐵自然不會感到疼痛，過段時間等磨損的傷口恢復那就更加沒有問題了。
感覺到馬蹄上多了點東西驚鴻還有些不適應，甩了甩蹄子想要把東西甩掉，只不過馬蹄鐵是釘在馬蹄上的哪有那麼容易甩掉，在程咬金驚訝的目光中驚鴻站起身子不停的甩着馬蹄，時不時還蹦兩下，或許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重新站起來了。當驚鴻發現不尋常的時候先是愣了片刻，然後小心翼翼的伸出一隻馬蹄點了點地面，繼而歡快的嘶鳴一聲在院中撒腿狂奔。
程咬金老淚縱橫，嘴裏連道：“好，好！”
王翔也站在一旁看着撒歡的驚鴻呵呵傻笑，冷不防那道快逾閃電的身影突然將他撲到，然後一條濕噠噠的舌頭就在他臉上胡亂舔起來。
程咬金終究是經驗豐富的老將，驚喜之後他很快就發現了馬蹄鐵的重要性，於是府里接觸過圖紙的下人和那個打造馬蹄鐵的鐵匠直接被程咬金的親兵控制了起來，而老程則拉着王翔進宮見李二去了。
李二正在考慮是不是把王翔弄進宮幫長孫皇后輸血續命沒想到程咬金倒直接拽着王翔進宮來了。
剛到太極殿就聽程咬金沒頭沒腦的大呼道：“陛下，征高昌指日可待呀！”
“藥師不是說過現在不是征高昌的最佳時機嗎。”李世民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無奈。
“陛下可是擔心馬蹄磨損之事？”程咬金居然還得意洋洋的賣起關子。
李二太了解程咬金了，只是看着他也不說話，那貨果然忍不住自己開口了：“王子新獻上一物可解馬蹄磨損之憂。”
李世民聞言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王翔，馬蹄磨損自古以來就是避免不了的問題，為此每年要損失很多戰馬，難道真有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程咬金屁顛屁顛的獻上圖紙炫耀道：“此物名叫馬蹄鐵，釘於馬蹄之上便如給馬穿上鞋子可以解決馬蹄磨損的問題。”
“果真有效？”李世民很難相信圖紙上簡單的幾個東西就可以解決馬蹄磨損的問題。
“我那驚鴻前蹄已經磨損的血肉模糊，站立起來都很困難，但是釘上馬蹄鐵之後已經可以肆意奔跑了。”
“哦？”這種事情程咬金絕對不會亂說，李世民眼睛一亮饒有興趣的看着王翔笑道：“此物不會又是從西域商人那裏得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