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扶大廈之將傾
奴隸角鬥士出身的克魯姆.怒吼，一個在斗獸場摸爬滾打多年，諳熟所有遊戲規則，每次都有驚無險地漫步在大型猛獸之間，僥倖活到現在的天才戰士，被大薩滿摸頂祝福開啟智慧，繼而跟隨酋長克魯倫.石心打下群山之國羅科維爾，在戰爭中如饑似渴地不斷學習，如今已成長為入流的指揮官。
他以遠征軍團統帥才有的機警和謹慎，率領“火種”計劃挑選的五十六個老戰士，晝伏夜出地向西行軍。
每個成員都是意志堅定的鬥士，攜帶簡單的短劍和蒙皮木盾，循着山澗碗蜒曲折的小徑，穿過分佈在夢舞峽和奧格拉尼山峰之間的芬芳草地，經絢爛如畫的丘崗進入洛特倫公國的地界。
揣着同樣目的的隊伍還有二十一支，往不同的方向進發，在遠征軍團面臨現實失敗，奴隸起義陷入低潮的關鍵時期，獸人酋長同意奧德里奇.特里斯借督軍克魯姆.怒吼之口提出來的戰略迂迴的建議。
如果計劃能夠獲得成功，那麼南方諸位大奴隸主摒棄彼此之間的防備，攜手組成的聯盟將會遭受很大的打擊。即使散播火種的蒲公英計劃失敗，至少可以用鮮血和死亡喚醒為數眾多的被奴役的獸人苦工、奴隸，停止毫無意義的幻想，準備拿起武器進行抗爭。
一路上，克魯姆.怒吼憑藉豐富的經驗刻意尋找守林人的小屋，搜尋糧食和肉乾補充消耗。
進入洛特倫公國境內，在奧格拉尼地形平緩的山麓一帶，這支火種小隊發現了一座人類的貴族用於夏季避暑的別墅，儘管空無一人的建築物堆積着大量的灰塵，儲藏室和地窖還未用盡的糧食讓每一個獸人戰士幾乎見底的糧袋再次裝滿。
為了便於攜帶，奧德里奇.特里斯特別傳授炒麥粉的技巧，不僅耐儲存，還使獸人的後勤體系發生驚人的改變。
這支隊伍在避暑別墅停留的時間稍長，為了籌備製作乾糧，用掉了一大桶牛油，十二桶麵粉，一罐來自海里的粗鹽，並動手製作箭矢等回收率很低的消耗品。
一切準備就緒，克魯姆.怒吼率領隊伍繼續前進，把身後連綿起伏的山峰遠遠地拋開，沿途經過鬱鬱蔥蔥的森林，不時有被他們的腳步驚起的飛鳥掠過，或許震懾於獸人戰士身上的血腥氣而遠遠地逃開，在不遠處的懸崖峭壁劃過柔和的弧線，使他們顯得格外狂野而又陰鬱。
酋長克魯倫.石心率領願意跟他走的族人，沿着原路返回群山之國羅科維爾，大量行動不便的傷兵和不願意拖累同胞，不久前砸碎身上的鐐銬和枷鎖，鑄造成利劍的獸人，佔據坎伯特領和黑堡，彼此連成一片，充當族人踏上追求自由之路的最後屏障。
在血與火的逆潮中節節敗退，局勢已經無可挽回，伊安.麥卡雷恩獲得好友的諒解，率領歷次小規模偷襲戰，麾下損失近半的火槍手，帶着豐厚的戰利品，乘上偽裝能力出色的基洛夫飛艇。
凄迷的夜色中，奧德里奇.特里斯目送他們離開，越過哈瑞爾高地，經奧拉巴度山脈，以低空巡航的方式返回瑪利蘭公國的故鄉家園。
他長久地靜默不發一言，追隨帕蘭圖魯的獸人沒有不耐煩地發出不滿，隨着時間的推移，原先撐住幽藍天穹的山峰，出現許多灰白色的雲絮，漸漸透出光彩，邊緣部位亮地有些刺眼。
繾綣在山頂不願離去的白雲變成燦金的玫瑰色，繼而變成類似極樂鳥尾翼的絢爛紫紅，當太陽的曦光透過它們散發出火燒似的朝霞，亘古矗立着不知道多少年的花崗岩山峰，頃刻間奔瀉出生氣勃勃，無比輝煌的陽光的湍流。
無處不在的晨光使維奧拉巴度綿延起伏的群山的輪廓顯露出來，雪線以上積累多年的冰蓋熠熠生輝，照亮附近被蔥鬱繁茂的植物所覆蓋的崗巒峰岱，照出在凝固的岩漿所形成的灰色石塊之間張開吞咽一切的闊嘴的可怕深淵，也照亮了雲海與山巒之間圓乎乎的丘陵。
奧德里奇.特里斯這才停止沉思，自嘲地一笑，“背對太陽升起的方向，不知不覺之中，它已經悄悄地到來！”
獸人遠征軍團留下一個無從收拾的爛攤子，大量行動不變的傷兵和沒有訓練過的苦工、奴隸，戰鬥力低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缺醫少葯成了最大的難題，至於糧食和軍械卻有很多的剩餘，出於減少負擔和行軍累贅的考慮，無論執行蒲公英計劃的火種小隊，還是酋長克魯倫.石心率領的追求自由的族人，都沒有攜帶太多。
“我們要爭取時間，敵人卻在逐漸收緊包圍網，內部方面形勢已經惡化地接近崩潰，每時每刻都有戰士死去，那麼唯一能夠爭取並獲得突破的方向，只有落在敵人身上。”
人類和血族只有在面對獸人奴隸時才會合作，當唯一的對手漸漸衰弱，雙方肯定會因為彼此之間的理念差異發生衝突，至少會彼此提防，畢竟血族以人類的鮮血為食糧，這是天性決定無從更改。
奧德里奇.特里斯決定以此為契機，撬動並非鐵板一塊的敵屬陣營，不謀求雙方發生紛爭大打出手，至少要讓他們彼此扯後腿，錯過剿滅獸人遠征軍團的最好時機。
前鋒抵近黑堡的人類勢力，據說是來自河灣區域的橡樹與寶劍騎士團，首領是一位從不出手的超凡武者，或許是年齡大的緣故，在綠斗篷森林趴窩，賴在那裏不打算走了。
按照慣例會有血族的獵殺小隊協同，負責越來越長的夜晚和提供相關的情報支持，可是橡樹與寶劍騎士團，儘管正規的帶劍騎士人數不滿兩百，輔助的侍從連僕人加上剛好突破一千，附近卻沒有任何一頭血族出沒。
“奇怪！竟然能抗拒無孔不入的吸血鬼爪牙的滲透，莫非是那位超凡武者的實力，如果是真的，未免太驚人了。”
決定要前往拜訪的奧德里奇.特里斯不敢疏忽大意，安排追隨者維持黑堡-坎伯特領的秩序，獨自一人前往綠斗篷森林。
防守嚴密的騎士團駐營地，令潛行技能並沒有點滿的美德騎士有些頭疼，不過隨意刺激兩頭野豬發狂，驅趕牠們往橡樹與寶劍騎士團方向沖，就讓防衛體系到處都是漏洞。
針對主營帳里的超凡武者，奧德里奇.特里斯發出一次強度前所未有的敵意試探，預想中的沉靜如淵並沒有出現，晨曦之主的神血後裔蘭森洛特立即暴怒反擊，可惜美德騎士早就掩藏氣息，並迅速離開騎士團駐地。
“脾氣一點就爆的武者，絕對不是容易溝通的對象，看來只能找貪婪成性，懂得權衡利弊，能夠被收買的人類貴族，儘管對方也是奴隸主，卻不妨礙和獸人達成默契。”
奧德里奇.特里斯走後，寶劍灣領主的怒火落到空處，他才漸漸醒悟過來，自己錯過了什麼。可是謹慎小心的蘭森洛特，從來不敢小覷任何對手，只要美德騎士沒有落單，待在獸人軍團里，他就不會貿然出手。
即使踏入聖域，接近黃金時代的英雄，晨曦之主的後裔依舊保持着最早的初心，即使經歷動蕩之年的變亂，無比輝煌的家族悄然衰落，也沒有妨礙蘭森洛特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
獅子撲殺野兔，也要傾盡全力！
更何況此次的對手是一隻腳踏入騎士領主層次，擁有八美德循環，源泉用之不竭的可怕人物。
沒有展現過功率全開的武裝形態，寶劍灣領主錯判奧德里奇.特里斯的實力，相信他只要顯露載滿黃金時代的英雄以及半神的聖船阿爾戈號的金羊毛旌旗，蘭森洛特就會明白對手的根源。
換做心態平和的時候，奧德里奇.特里斯或許會被寶劍灣領主的實力和身份吸引，雙方竭盡全力戰鬥，將生命燃燒至升華一切。
可惜，美德騎士肩負使命，目的是在奴隸制的頑固堅守陣營，利用獸人苦工、奴隸的絕望反擊，撕開一個角落進而使全局陷入混亂，並不想作毫無意義的事情。
次要選擇的溝通對象是一個大腹便便，傳統印象中生活腐朽的壁櫥式貴族，看似淺薄卻佔據絕大多數的空間，並塞滿各種值錢的玩意，儘管都是來自奴隸的血汗積累。
埃利亞.希爾.泰特男爵，兩支維爾吉尼公國中層貴族通過聯姻的方式融合而成的新家族的繼承人，繼承父親和母族的姓，也延續了雙方狡詐的心思和智慧的頭腦，眼光獨到的年輕人儘管距離那張尊貴的座位還有一段距離，卻由於身份的特殊接觸過幕後的真相。
當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奧德里奇.特里斯代表獸人送上善意的禮物，一串特意保存的吸血鬼騎士的首級，即便埃利亞.希爾.泰特嘴上不說，心裏卻是挺高興的。
貪婪地就像吸血鬼一樣！
這是南方公國大部分奴隸、苦工對種植園主發泄憎恨時吐露的咒罵，源頭卻是一些對幕後操控一切的吸血鬼把持大部分權勢不滿的人類貴族。
老實說，掌握大權的吸血鬼並不像巨龍那樣貪婪地佔有一切亮晶晶的玩意，再則人類的鮮血，尤其是血統高貴的貴族才是他們需要的食糧，根本與貪財的角色無關。
可是所有辯駁都經不住有心人長達幾十年的持續灌輸，把吸血鬼與貪婪聯繫上，順帶還可以為自己洗刷壓榨、剝削奴隸的惡名，不愧是一出精心設計的劇目。
獻上足夠誠意的見面禮，埃利亞.希爾.泰特男爵不顧雙方分屬對立陣營的現狀，與奧德里奇.特里斯主動攀談。
兩人的密室會談外人無從得知，不過奧德里奇.特里斯秘密返回黑堡后，從他隨身攜帶的神奇空間袋，也就是馴鹿之王贈予的紅襪子裏，掏出大批製作精良的傷葯，把數目近百的重傷員從死亡的邊緣拯救回來。
隨贈的植物圖譜有療效不錯的藥草採摘、提煉藥效精華的方法，讓身體健康的獸人戰士盡量收集製作，在動物身上試驗過後，證明真實性后，曾經放棄自己的傷員正在逐漸恢複信心和希望。
“現在只有相信，酋長會帶領被解救的族人，安然返回位於群山之國的部落，才會瞑目！”
黑堡-坎伯特領一帶沿奔牛河區域，沒有預想中逼近的戰爭降臨，奧德里奇.特里斯爭取時間的計劃正在繼續發酵，通過人類貴族的嘴巴，將關於獸人叛軍存亡的關鍵要點傳播到血族獵殺隊的耳朵里。
“說的不錯！沒有那些骯髒的獸人逃奴舉起叛亂的戰旗，家族根本不會給予我們晉陞的機會，以往的名額都掌握在嫡系後裔手裏。”
“我們都被上層的掌權者默契地排除在權利階梯以外，如果不是維爾吉尼公國發生大規模奴隸叛亂，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
“傳聞是否可靠？我只關心這一點，其它的事情我不想理會，反正堆成一座山丘的奴隸頭顱足夠鋪成墊腳石，讓我從容踏入家族的決策圈。”
“得了吧！進去了依舊沒有改變多少，你有話語權嗎？你能在閉門會議上發言嗎？別以為砍了幾個獸人婦孺的頭顱就能彰顯自己的戰績。”
……
血族停下攻打獸人最後留守地的計劃，違背規定地聚集在一起，針對傳地沸沸揚揚的傳聞商討對策。
其中免不了真心為自己利益考慮的自私之輩，看清楚現實卻無從改變遊戲規則的冷漠者，也有通過投機取巧的方式賺取功勛卻信心不足的狡詐狂徒，以及被聯手發揮出的驚人戰績嚇到自己的真正的聰明人。
他們無一例外，都被盛傳的謠言，或者稱之為無稽的傳聞影響，對是否徹底消滅獸人叛軍的最後一塊地盤，最後的根基而舉棋不定。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前例，真的對獸人下死手，今年的確有一小撮底層血族獲得晉陞……
那麼明年呢？
小規模的試探進攻還在持續發生，不過黑堡-坎伯特領區域的獸人，由於奧德里奇.特里斯針對人性弱點的操作，以及底層血族功利化的心理趨勢，徹底逃過覆滅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