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星星之火
黑堡轉眼陷落的消息，很快傳到維爾吉尼公國首府萊蒙，儘管市道沒有陷入蕭條，以訛傳訛逼近真相的謠言，仍然使繁華的商業街道漸漸冷清。
連日秋雨導致遍地泥濘，嚴重阻滯後備民兵團開拔，前往瑪納薩斯地區剿匪的進軍，簡直是以烏龜的速度在地面爬行。
周邊區域的自由民唯恐戰火波及，將家財儘可能打包裝上馬車，往心目中最安全的首府萊蒙城趕來，把蛛網似的鄉野通道擠塞地水泄不通。
渾水摸魚的小賊，趁火打劫的盜匪，就像雨後的蘑菇，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平時被警備隊的守衛壓制地夠嗆，現在頭頂少了這些礙事的人，一個個都活躍地有些瘋狂。
綿延數里的幾十隻車隊，以及更遠處正在源源不斷趕來的避難者，不經意之間顯露出來的財富的澄黃光芒，吸引更多遊走在灰色地帶的歹人的注意。
即使蜿蜒如蛇，體態臃腫的車隊內部，也有部分擁有兩種身份的人，正在謀划著黑吃黑的勾當。
呵斥、辱罵，呼救、哀鳴，鈍器的打擊聲，骨頭折斷的脆響，萊蒙城不得不召回警備團的民兵，竭力維持崩潰邊緣的秩序。
建築在苦工、奴隸的血汗和屍骨之上的繁華與和平，隨着充當炮灰被強行驅趕上戰場的獸人軍團舉起叛旗而輕微搖晃。
當擺脫韁繩、籠頭、嚼子操控的獸人在法術禁區建立鋼鐵部落，憑藉佔據有利的地形優勢，背靠急需戰略緩衝的中土各國，阻擋南方聯軍的鐵蹄，曾經無比牢固的建築搖搖欲墜。
至於眼下的局勢，一支擁有攻城利器的獸人軍團，繞過原本被視為天塹的奧拉巴度山脈，迅速攻克坎伯特領，繼而沿着奔牛河，順利地奪取黑堡，獲得儲備的大量軍械，並通過解救周邊莊園的獸人苦工，將他們武裝化，兵力已經急劇膨脹。
不知道是誰想出如此陰險惡毒的策略，有如一隻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卻在如今維爾吉尼公國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苦工、奴隸都在翹首期盼，等待隨時都可能出現的解救者，根本無心領地莊稼收割的事宜。總數高達六十七萬的龐大群體，如果正規軍團還在，自然可以輕易地壓制雜音，鞏固延續幾百年的秩序。
可惜，為了對抗中土各國的聯軍，他們都待在犬牙交錯的邊境線上，彼此互相窺視着等待對手先露出破綻。
沒有等到瑪利蘭公國正規軍團的非正常減員，儘管寒冷的秋天比以往更早到來，可惜對手早早地完成換裝。
品質不錯的呢料大衣和厚實的毛毯，倒是通過私下的渠道流到維爾吉尼，雙方相同裝備當面比較，敵對陣營的普通士兵的待遇，都能和瑪利蘭公國自帶裝備入軍的莊園騎士一較長短。
戰前動員時，備受尊敬的領主閣下說的可不是這樣——率領大家一路向北，去解救被血汗工場榨出骨髓里最後一滴油水，名為自由擇業的工人，其實過地生活比種植園裏獸人苦工還不如。
中土各國的士兵都是生活在日益腐化的城市裏的流氓、惡棍，貪婪地喝兵血自肥的軍官，率領一群從未打過仗，士氣幾乎為零的新兵菜鳥，狂妄地試圖阻止正義大軍的拯救，就像一隻螳螂舉起手臂阻擋沉重的車輪。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無論正面戰場的較量，還是私底下的交流，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感覺自己被尊敬的領主閣下欺騙了，否則說好的一戰而下，年底在瑪利蘭公國首府過節，怎會遲遲沒有兌現。
獸人遠征軍團順利奪取黑堡后，酋長克魯倫.石心按照奧德里奇.特里斯的指點，以解救同胞族人的名義，派出經歷幾次戰爭后迅速成長為老兵的獸人戰士。
憑藉鋼鐵武器以及防護裝備的優勢，十五支標準配備的百人隊，沿着鄉野之間的礫石小路，橫掃一座座兵力空虛的農莊、種植園。
分發武器就地徵兵，將苦工、奴隸轉化成戰士，都按照預備兵的待遇來，只要接下來的戰鬥，敢向奴隸主揮起武器，掙脫精神上的枷鎖，立即被吸納到正規軍的序列中。
一支百人隊只要順利地連續橫掃下去，兵力很快就能急劇提升，往往以翻倍的速度，迅速膨脹成為標準的千人軍團。
以老兵為骨幹，以老帶新地傳授戰地搏殺的武技，再經歷幾場殺戮，即使卑賤地連塵土都不如的奴隸、苦工，很快嗷嗷叫地開始請戰。
“兩萬四千一百七十四人！”
通過配發記錄各種身份資料的金屬銘牌，奧德里奇.特里斯第一時間掌握擴軍后的獸人遠征軍團的總數，結果連他也沒有想到。
區區一座黑堡，竟然儲備着武裝數目如此多的士兵的軍械，至於以解救之名，徵召周邊區域的苦工、奴隸，轉化成獸人軍團的士兵，即使數目再多，也沒有讓他吃驚。
合作夥伴的勢力急劇膨脹，伊安.麥卡雷恩的那點家底再也不敢拿出來顯擺，不過他有點想多了。
酋長克魯倫.石心礙於奧德里奇.特里克這位擁有帕蘭圖魯之名的人類騎士，超凡的高端戰力，即使再眼饞火槍、迫擊炮的威力，也不敢貿然提出徵調的要求。
他只是讓督軍克魯姆.怒吼組織以弓箭手、弩手為主的遠程攻擊部隊，從膂力不錯的苦工中挑選出合適的人選，轉職為防禦為主的持盾戰士。
擁有各式各樣的大量軍械，原本野戰為主的遠征軍團，也開始向正規軍演變，默然旁觀的兩位騎士，非常清楚其中的變化絕對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只是不想插手干預獸人內政的奧德里奇.特里斯，及時阻止好友伊安.麥卡雷恩對獸人督軍居高臨下的“指點”。
“兵力突破萬軍之數，已經對統治秩序構成嚴重的威脅。我相信，人類奴隸主不會無動於衷，他們身後的吸血鬼家族也不會坐視不理。毗鄰奔牛河，背山而建擁有地形優勢的黑堡再好，也不是久留之地。記住，我們是來拯救被奴役的同胞族人，不能對自己的名譽和戰功斤斤計較。”
原黑堡主樓幾乎露天的頂層，酋長克魯倫.石心坐在碎石堆砌的座位，儘管坐着有些不舒服，為了自己的面子，他還是選擇死撐。
左右兩側都是被獸人酋長親自提拔的心腹，以督軍克魯姆.怒吼為首的將領，以近衛隊長為領頭的內政官，他們對克魯倫.石心的話有些不解，不過看在從未出錯的份上，將信將疑地點頭。
經由圖騰權杖的特殊能力，聽到奧德里奇.特里斯與伊安.麥卡雷恩在裝甲浮空艦內的談話內容，克魯倫.石心相當贊同，他也是一個危機意識的人，並不認為自己目前手裏積累的軍勢，能夠與人類奴隸主的正規軍以及更強大的吸血鬼家族較量。
“大薩滿吹響通往自由之路的戰爭號角，點燃反抗奴隸制度的火焰，儘管只是微不足道的火花，我卻希望能夠把星星點點的火種，撒播到所有還在被奴役的族人身上。”
“因此……”獸人酋長肅然起身，“我下達新的命令！將如今變得臃腫龐大的軍團化散成百人隊，向四面八方進發，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更重要的是解救被奴役的同胞，傳遞反抗奴隸主統治的意志。”
無論是請戰**強烈的軍事將領，還是掌管給養物資、籌備武器裝備的內政官員，都被克魯倫.石心的話打動，他們不約而同站起身，單膝跪地向酋長獻上忠誠，併發誓將堅決執行此項命令。
擴軍、休整整整用去兩天時間，熬過最關鍵的初創期，獸人遠征軍團這顆寄宿在維爾吉尼公國肌體上的腫瘤，以前所未有的勢態，向還算健康的身體部位瀰漫齣劇毒的膿汁。
至於公國首府，行軍途中被強行召回的後備民兵完成維持秩序的任務，卻被城裏急劇惡化的治安環境拖累，始終沒有踏出城外。
隨着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到來，他們乾脆龜縮在萊蒙城，駐守在這座南方赫赫有名的堅城，收集周邊區域的莊稼、糧食，運進城中的大型倉庫，準備和獸人叛軍打持久戰。
悄悄潛伏在已經淪陷的黑堡，觀察目標人物的實力，果然不虛此行，寶劍灣的領主閣下，進入英雄層次的武者，沒有貿然動手發起挑戰，而是憑着自己的超然地位，轉頭回去拜訪已經被搖搖欲墜的局勢弄地焦頭爛額的維爾吉尼大公。
他身後的梅隆家族通過特殊渠道，隱晦地表示不滿和牢騷，在最近幾天的獸人大侵襲中，死於亂軍中的族人着實不少，儘管他們都是低階的血騎士，連爵位和天賦都沒有的嬰兒。
獸人遠征軍團化整為零后，向西重新打開奧拉巴度山脈的通道，向北推進到還是廢墟的坎伯特領。區區數千兵力，竟然順利地攻城掠地，將戰線推前一百多公里。
沿着分出支流的奔牛河向南、向東的軍隊，卻受到不小的抵抗，尤其是自帶乾糧和武器，為了保護家園挺身而出的遊騎兵，承襲開拓時代的勇武，給獸人的行軍造成不小的麻煩。
散兵游將在磨合中組建出隊伍，他們有熟悉周邊地形，在自己的地盤，有隨時可以補給、休養的天然優勢，經常聯手形成優勢兵力，絞殺孤軍深入的獸人軍隊。
掠走所有戰利品，如果不能就地消化，馬上當場破壞，絕對不讓便宜被曾經的奴隸佔取。
嚴防死守的莊園大興土木，堡壘化甚至要塞化，使原本隨意揉捏的軟柿子變成啃一口都磕牙的硬核桃。
再加上集中居住的獸人苦工，有限地回歸各自的家庭，他們想要反抗也要考慮到家人的安全，於是遠征軍團的暴兵速度開始放緩。
位於安全的大後方，通過發放銘牌掌握兵力數目，酋長克魯倫.石心得知軍團接近四萬人，既感到高興的同時，也為每日糧食、軍械損壞維修擔憂。
儘管抽走正規軍，放在邊境線上防禦瑪利蘭公國的兵團，維爾吉尼國內卻有二十四萬人類，六十七萬牲口（獸人苦工、奴隸）作為後盾，對於目前的損失還可以承受。
畢竟獸人遠征軍團目前為止，頂多打殘四個邊遠地帶的爵領，一切物資給養都是就地徵發，始終沒有建立安全生產的大後方和根據地。
只要前鋒攻勢稍微放緩，掠奪所得跟不上戰損消耗，那麼剿滅他們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寶劍灣領主蘭森洛特，為維爾吉尼大公帶來一個好消息，他願意出手對付獸人軍團的人類盟友，進入騎士領主層次的高端武力。誰知原本“焦頭爛額”的大公感激的同時，卻根本沒有在意獸人軍團的存亡與否。
屏退閑雜人等的密室會談，兩位在各自領域站在頂點的大人物，交換彼此的意見后，訝然發現對方的不簡單。
“尊敬的蘭森洛特閣下，血騎士死了不少，梅隆家族遲早會忍不住出手，讓他們先去探路，好過一上來就壓上最後的底牌。”
維爾吉尼大公菲迪斯.薩默爾好意地勸說，他對身後的吸血鬼家族又恨又怕，估計憎惡更多一些，只是被兄長的死亡刺激過，表露出唯唯諾諾，一副平庸者的面目——就像扯線木偶容易被操控。
“黑堡的巫妖薩菲.霜羽，赫斯切特家族的曼寧子爵，都在短短的時間內，被實力恐怖的騎士領主擊殺。如果血族的伯爵不出手，根本沒有意義！可是，愛惜生命勝過一切的伯爵，會冒着死亡的風險，對付進入超凡層次的敵人？他們不會！”
寶劍灣領主斬釘截鐵的斷言，令密室的氣氛變得更加怪異，薩默爾大公不敢接話，畢竟梅隆家族以各種獨特的秘術，在吸血鬼族群中擁有超然的地位。
神殿以特殊渠道獲悉奧德里奇.特里斯離開西土，立即想方設法聯繫到藏身在獸人軍團安全大後方的美德騎士，希望通過他重新和失落在龍脊山脈的部分高層搭上線。
“穿過三個公國，最短距離的捷徑是一條超過七百公里的崎嶇山路，虧他們想地出來，腦門發熱就不顧現實。”
沒有立即回絕，奧德里奇.特里斯表示願意考慮，畢竟神殿方面支援大量資金、物資，供他組建打造屬於自己的裝甲浮空艦隊——其實是基洛夫飛空快艇。
伊安.麥卡雷恩得知此事，立即找機會詢問，沒有用謊言欺騙的美德騎士輕輕點頭。
“或許，離開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