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戰後之戰
深吸一口焦糊味的鍋氣，嗆鼻的發霉肉乾令伊安.麥卡雷恩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擰了一把黑灰色的鼻涕，隨手甩在地上，感覺硝煙瀰漫的肺部好受了許多。
當然令他更開心的是繳獲的五十六套法術防護鎧甲，要不是下手的動作快，負責打掃戰場，剛剛由苦工轉化為戰士的獸人，早就把重裝騎士的武器裝備扒走。
火槍手以及迫擊炮小隊在此前的攻城戰中建立的卓越功勛，使身為指揮官的伊安.麥卡雷恩的自私舉動沒有遭受過激的抵制，當然免不了有眼光、見識不凡的獸人戰士腹誹不已。
他們也有煩心的事情困擾着而自顧不暇，在清除坎伯特堡的殘餘守衛時，訝異地發現不少同族的面目，裝備簡單的皮甲、圓木小盾、生鏽的鐵劍，卻擋在前面，守護着身後的人類婦孺。
生澀的戰鬥技藝，很多時候都是野獸的本能，自然不是經歷戰火考驗的獸人戰士的對手，礙於同胞的身份而免於一死，不過相當惡劣的“叛徒”行徑，少不得被打暈過去，用繩索捆縛手腳。
怎麼處理這些人成為獸人酋長的難題，他感覺相當棘手，不論智慧啟蒙中得到的傳承，以及曾經在角斗場的經歷，克魯倫.石心當然知道有一部分同胞幾代人連續被奴役、馴化，漸漸站在人類奴隸主的陣營里，反過來利用通曉獸人語的便利，充當眼線和坐探，屢次揭發苦工集體逃亡，破壞怠工反抗等計劃。
用同胞的鮮血和眼淚，換取稍微自由的地位，監工的皮鞭不會落在他們的身上，甚至允許他們入席參加長桌晚餐。
為了爭取到其中的一個座位，叛逆們往往打破頭都要擠進去，互相排擠打擊，種種不堪入目的卑劣作態，頂多博取到奴隸主的笑容，卻讓眾多獸人苦工更加厭惡。
“殺！這是必須的選擇。”
奧德里奇.特里斯被酋長心請教如何處理時，毫不猶豫地給出自己的答案，右手豎掌狠狠地往下一切，令克魯倫.石心忍不住心裏驟冷寒涼。
開戰以來始終保持沉默，任由伊安.麥卡雷恩自由發揮，直到關鍵時刻才下達扭轉局面的命令，種種表現贏得了獸人酋長的尊重。
不尊重也不行，畢竟揣着空間袋的美德騎士，已經將坎伯特堡的戰備物資全部搬空，加上裝甲浮空艦還有大量的火藥炮彈，掌握後勤補給的生命線和攻城掠地最關鍵的重火力，獸人遠征軍團還真的不能離開奧德里奇.特里斯，必須要緊緊地抱住他的大腿。
“不能將他們就地轉化嗎？農田、莊稼地里的苦工，不是很快變成遠征軍團的一員！”
美德騎士輕輕搖頭，“酋長，你心裏應該很清楚地知道，這些獸人的叛逆完全沒有轉化成功的可能性，他們已經把自己視為奴隸主的陣營里的其中一員，有些時候甚至比人類監工和管事更嚴苛，手上未必沒有獸人同胞的鮮血和眼淚。”
克魯倫.石心感到莫名的悲哀，扎着三股髮辮的頭顱低垂而下，不過他很快振作精神，下定決心，“那就全部殺光吧！”
奧德里奇.特里斯沒有點頭表示贊同，也沒有搖頭表示反對，此時此刻任何態度都是多餘，周圍的氣氛變得安靜沉寂，只有篝火的木柴燃燒發出的“嗶叭”聲不時響起。
忽然，美德騎士長身而起，抬頭仰望遙遠的天空，轉過頭，對着獸人酋長還未開口提醒，克魯倫.石心同樣有所發現。
“陌生的訪客來了，比我預想中提前很多，看來搗毀維爾吉尼公國戰備物資中轉站，引發的一系列連鎖反饋開始發酵了……嗯！真是辛苦啊，沒有驅動飛空城堡，耗費自己的鮮血源泉，不惜趕來送死的不死者。”
獸人酋長此前在公國首府的角斗場待過一段時間，當然知道統治夜晚的吸血鬼一族是何等的可畏，“需要我下令，讓戰士們撤離嗎？”
奧德里奇.特里斯輕輕搖頭，“一頭吸血鬼子爵，換做以往我會謹慎對待，至於現在，只是一隻隨手就可以捏死的小蝙蝠而已。”
“辛苦你了！”
克魯倫.石心很清楚身邊的美德騎士擁有的實力深不可測，不過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強，一招秒殺格魯爾.石心的人類，能不能配上“帕蘭圖魯”之名。
奧德里奇.特里斯的背後出現英雄旌旗，皮膚流淌黃金光焰的身軀無風自動，緩緩地升上天空。
坎伯特城堡的廢墟上空，彷彿升起一輪與銀月同輝的小太陽，還在休憩的獸人戰士驚訝地下巴脫落，不得不撿起來重新按回原位。
很快就有歡呼聲傳來，多數是知根知底的火槍手和迫擊炮小隊的人，熱烈的氣氛引來共鳴，聰明的獸人立即知道有不懷好意地客人到訪了，只是遠征軍團並沒有得到任何命令，或許與瑪克苟拉儀式的勝利者挺身而出有關。
儘管對一招秒殺最強勇士格魯爾.石心的奧德里奇.特里斯極具信心，不少獸人戰士還是寧願選擇相信自己手中的鋼鐵武器，不顧長時間戰鬥的酸乏，掙扎站起身就近選擇同伴組成小型的三角戰陣。
據消息來源非常可靠的傳聞，南方公國每一位領主背後都有一個吸血鬼貴族，關係極為緊密，否則無以維繫領地的秩序。
坎伯特男爵的地位原本只是普通的領主，不過隨着他成為維爾吉尼大公的姻親，嫡長子的岳父，以往只有代號的吸血鬼騎士換成如今的曼寧.赫斯切特子爵。
親自駕馭飛空城堡運送一批戰略物資前往星空外域的夜之都，回歸的途中遭遇驟急的虛空風暴，對城堡的防護罩造成少許損失，如今正趴窩在亡者之都瑪迪奧克山谷，由專人進行修復。
雷格尼.坎伯特男爵棄城逃亡，對後勤官傑斯特.漢默許下斷臂修復的諾言時，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張底牌，立即捏碎危急關頭報訊的綠松石鏈墜。
擔心大公的姻親有生命危險，為了避免被族人苛責，競爭對手趁機發難，曼寧.赫斯切特子爵放棄還在修復中的飛空城堡，展開濃厚的鮮血源泉自發形成符文的雙翼，朝維爾吉尼公國坎伯特領飛去。
當他從零星火光中發現昔日巍峨壯觀的要塞化城堡坍塌損毀，風中傳來獸人的歡呼咆哮和濃濃的血腥味，不顧一切地化身為濃煙、蝙蝠，速度當場加快一倍。
可惜，奧德里奇.特里斯有如一輪太陽緩緩升起，擋在曼寧.赫斯切特前進的路上，吸血鬼子爵心裏頓時升起從未有過的危機感，蝙蝠群立即急停，彼此兩兩融合出黑髮披肩的上半身。
雙手虛握如捧重物放在腰部，兩隻翼手高高舉起往外展開，形成等邊的倒三角，暗紅的鮮血源泉在沸騰燃燒，曼寧.赫斯切特默念秘咒召喚出負能量防護罩——黯影天幕，直徑一百二十尺的球形，裏面充滿自然的黑暗，與周圍融匯一體。
隨着黑色的濃煙不斷聚集，晚宴禮服式的衣飾開始出現，蝙蝠陸續不斷地衝進，手腳漸次生出，錯過撞擊沒有互相融合，回到固有位置的蝙蝠，直線往下墜落，不知道有什麼悲慘的下場。
失去部分蝙蝠，吸血鬼子爵的身體有些空乏，手腳枯乾地萎縮，尤其是腿部幾乎皮包骨頭，幸好掩藏在衣服下面。
“久等了，太陽領域的人類聖騎士！”
奧德里奇.特里斯被曼寧.赫斯切特錯判的話語逗地差點失笑，不過他依然保持美德騎士的寬容以待，輕輕地額首致意。
“遠道而來的鮮血之子，夜晚的統治者，我在此見證一場被壓迫的奴隸，起身反抗奴隸主的正義之戰。不要試圖阻擾偉大的歷史進程，退下吧！”
吸血鬼子爵的昏暗視覺，終於看清楚地面依山而建的城堡發生的一切。經歷戰爭的要塞，如今被炮火徹底摧毀，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殘骸和鮮血浸透的瓦礫磚石，想起緊急傳訊的坎伯特男爵，如今生死不明，曼寧.赫斯切特徹底憤怒了。
“任何戰爭都是不義！休想用狡詞遮掩獸人逃奴的血腥報復，身為人類的你應當站在我們的陣營。”
奧德里奇.特里斯終於忍不住笑出來，“以人類鮮血為食的吸血鬼，徘徊在冰冷墓地，與腐朽的棺槨為伴的不死者，你沒有任何立場說出這番話。”
他的右手透出埃克斯卡利巴劍的鋒芒，左手岡格尼爾流星槍蓄勢待發，曼寧.赫斯切特子爵內心的警鈴發出急驟的震動，顯然如今已面臨生死之間的邊緣。
“沒有領域的聖騎士，頂多只是一個殘次品……沒準，我能格殺一位人類傳奇的預選者。”
危險的同時孕育着遇！能夠品嘗到對立陣營人類聖騎士的鮮血，將有助於提升自己在血族內部的爵位序列。第三次沉睡想必會更快地到來，尊貴的伯爵之位或有期望。
奧德里奇.特里斯的洞悉之眼沒有看出吸血鬼子爵的內心想法，卻在他的臉上看到壓上所有注碼的資深賭徒才有的狂熱。
“我讓你退下是有原因的，現在就讓你發熱的腦子稍微冷靜，明白我們之間的差距！”
美德騎士瞬間出現在黯影天幕的內部，周圍有如食人魚般的陰冷負能量亂流還未反應過來，右手埃克斯卡利巴劍揮砍而下，將曼寧.赫斯切特瞬間劈成兩半。
沒有心臟的右半身殘骸悄然滑落，傷口爆出大蓬血花，不過這種傷勢不算致命。
彷彿時間倒流，所有鮮血自發返回體內，滑倒腰部的殘骸被無形的大手抓住，提起按在原位，傷口頃刻間消失，吸血鬼子爵的自愈能力超過凡人的想像。
不過這只是表面現象，曼寧.赫斯切特的傷勢不容樂觀，不僅消耗體內鮮血源泉的兩成，還差點使心臟的“血核”差點破碎。
“你……你不是人！”
不死者慌亂地後退，躲避奧德里奇.特里斯極為可怕的右手，可以輕易劈開子爵級吸血鬼身體的利劍，他也是平生僅見。
太危險了！這個人類聖騎士，並非沒有領域，他具有獨特的領域能力。
球狀的黯影天幕，此時才反應過來，奧德里奇.特里斯的美德源泉和正能量，有如一滴沸騰的熱油，掉進平靜的冷水裏，刺激地負能量亂流陡然瘋狂。
召喚出羽翼靴履空而行，身負鋼鐵之軀的美德騎士緩緩走向吸血鬼子爵，任由周圍的負能量抵觸消失，絢爛的煙火禮花接連不斷，元素不停震蕩，卻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太可怕了！所謂的人類聖騎士，不僅超過子爵級的吸血鬼，恐怕連伯爵也不是對手。”
曼寧.赫斯切特初嘗恐懼的滋味，他還想放手一搏，不過誠實的身體卻驅使他儘快退走。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奧德里奇.特里斯見他萌生退意，舉起左手，猛然揮拳而出，岡格尼爾化為一抹璀璨的流光，瞬息命中吸血鬼子爵的心臟。
搏動不休的血核頃刻破碎，失去它等於丟掉大半條命，曼寧.赫斯切特連化身蝙蝠四散逃走的天賦都施展不出，撲扇萎靡不振的蝠翼，向地面的人類火槍手撲去。
他想儘快吸血補充消耗的源泉，以地行術潛入地底深處，藉此躲避人類聖騎士的追殺。
奧德里奇.特里斯豈會給他復起的機會，再次瞬移到吸血鬼子爵的身邊，右手埃克斯卡利巴劍高高舉起，再次飛快落下。
曼寧.赫斯切特閃避不及，只能強行扭轉身體，避開從頭到腳劈成兩半的斬擊，不過他的幸運僅僅到此為止。
一股陡然升起的吸引力，將吸血鬼子爵分成兩截的殘骸強行拉進美德騎士的胸口，連着林中秘境的嘆息之牆，吞沒了曼寧.赫斯切特這頭資深的不死者。
頭頂的黯影天幕，殘餘的負能量失控暴走，地面的傷員不少，可不能讓他們活生生地變成不死生物。
奧德里奇.特里斯右手握拳再次揮出，岡格尼爾流星槍將它們徹底擊潰，有如螢火蟲般的晦明晦暗的星屑消散蒸發殆盡。
這一擊實在過於震撼，包括遠征軍團的獸人戰士，酋長克魯倫.石心，火槍手、迫擊炮小隊，好友伊安.麥卡雷恩，以及藏身在附近山崖，三位身穿連帽斗篷的黑衣人。
“摩羯座的聖劍，人馬座的流星，據說還會黃金獅子的咆哮，這個小傢伙到底是誰的傳承人？”
“難以理解，兼修不同體系的人會踏入聖域……莫非他是預言中轉動時間之輪的解救者。未免年輕地過頭了，即使是我也有些妒忌。”
“糟糕！他發現我們了，快走。”
奧德里奇.特里斯目送三個神秘人慌亂逃走，與慷慨之手海蓮娜.瑟里埃斯第一次見面時，從骨子裏透出類似的衰老味道。
“該進棺槨的前賢，舊時代的腐朽印記，任由時光之河的沖刷，還想發揮出光芒的老人。一輪元素漲潮而已，都忍不住出來活動了……嗯，沒準半神蘿莉把他們刺激到了。”
緩緩降落在地上，伸手輕輕地往下按了按，頓時平復獸人戰士的情緒，火槍手、迫擊炮小隊也恢復平靜。
稀稀疏疏的秋雨，悄然降落到地面，或許與剛才散逸的負能量有關，引動雲層氣流的變化。
沒有人發怒埋怨，就近尋找合適的地方安身避雨，篝火還在熊熊燃燒，不過雨勢漸大后，橘紅色的火光暗沉接近熄滅。
奧德里奇.特里斯令火槍手押着俘虜轉進保存完好，卻空無一物的副堡里，沿着山勢匯聚后衝進護城河裏的雨水，漸漸抬升河面漫過殘破不堪的弔橋。
坎伯特堡被獸人軍團攻佔，在燃燒的戰火中化為廢墟的消息，已通過隱秘的渠道彙報給待在公國首府的維爾吉尼大公，並通傳陣營里其他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