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能罵又不能打,也叫不醒,他第次懊悔自己把她帶回來,這叫自作孽--直到他把手指遞給她。
這實在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沒想到她就這樣緊緊握住,夢囈了幾句后,沒鬆開,安靜的睡著了。
她睡了,可苦了他。
他歪斜着身體,在沙發旁邊枕了一晚,一早起來的時候,腰酸背痛得差點飆髒話。
看着這睡着時像天使、醒時張牙舞爪的小鬼,他嘆了口氣,沒吭聲,認命打開冰箱的冷凍庫,拿出製冰盒回到浴室全部倒進洗手槽,再放水,接着把毛巾放進去,擰半干。
回到客廳,他直接把毛巾往她臉上蓋去。
“哇靠……嘶……好冰。”她終於跳了起來,瞌睡蟲跑得一乾二淨。
毛巾掉到地上了。
“醒了吧?”他冷颼颼的說。
“你這是幹什麼?”她像蟋蟀般亂跳。
“你要感謝我沒有用冰塊直接從你的脖子灌進去。”
“我醒了。”
見識了他的終極手段,看他西裝筆挺,一副已經要出門的模樣,再看看自己,她立刻恢復她年紀該有的俐落和幹練,伸出兩根小手指,“等我一下,兩分鐘就好。”她動作飛快的從沙發上跳下來,跑進浴室。
浴室里有他替她備好的牙刷毛巾牙膏,這些微末的東西看起來不怎樣,但是讓紀已涼覺得這個男人並沒有他嘴巴里講的那麼不近人情。
他救了她,讓她在他的屋子裏睡了一覺,甚至她身上的被子,應該也是她睡着后他拿來的,甚至給她準備了盥洗用具。他大可不必做這些,可是他都做了。
夏頡還沒有對時,她就出來了。
她的所有物就一個背包,背上去就可以走人,可是在面對那一桌子還攤着的連帽外套時,她啃了下指甲。
都怪她睡得太沉,昨天換下來的衣服也沒洗,她現在身穿的是他二十齣頭時的舊衣服,穿這樣出去不能見人的,但要她再把臟衣服拿回來穿……惡,她打死也不要。
眼睛在一堆衣服間飄來飄去,沒錯,每件質料都是好的,手工細緻的教人愛不釋手,可是這種衣服穿出門,她會後悔到死。
很好,可不穿的話,她大門一步都出不去。
在後悔之前,她萬分不情願的挑了一件看起來比較“正常”不那麼可愛的兔子鈕扣式連身帽,赴死般的套了上去。
“不喜歡,你大可以不要穿。”夏頡很壞心的笑。
看她掙扎的臉其實是很有趣的,不過一套上玩偶裝的她,一下變成一顆圓滾滾的球,因為頭上的帽子是毛茸茸的,再加上毛茸茸的衣服,她只剩下一雙大眼露在外面。
紀已涼繃著臉,“你很惡劣,知道我沒有換洗衣服還叫我不要穿。”
只要百貨公司開門,她就自己去買一套正常版的外套來穿。
“我覺得這裏的每一件都很適合你。”夏頡笑翻了,神情卻不見任何波動。原來他只是覺得這些服飾很適合她,不料,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他忽然覺得一早心情無比的好呢。
【第四章】
“總而言之謝謝你,下一個路口把我放下來就可以了。”紀已涼客套的道謝,準備下車,人家肯無條件收留她一晚就夠了。
“你要去哪裏?”夏頡看着前方,臉色看不出喜怒。
“我下車后再邊走邊想。”她也沒打算瞞他,因為她真的只能這麼做。
“你如果有去處,我就讓你走,要不然,社會局、少年家園,你可以選一個。如果都不想去,就暫時先跟着我吧,先說好,只是暫時。”有些事好像理智是一回事,感情上他就是沒辦法把她扔回街上。
她沒有馬上答應,低下頭,扯了下安全帶。
“我沒有戀童癖,也不喜歡小鬼,讓你跟着我,只因為我還不清楚要把你送到哪裏去。”
她還是不吭聲。
夏頡也不逼她。
“我考慮一下。”她臉上沒什麼喜悅表情,又開始啃指甲。
“從這裏到公司大概十五分鐘,扣掉你浪費的三分鐘,你還有十二分鐘可以慢慢想。”
像這種不合理、和一般小孩不會有的對話,他們認識之後層出不窮。
她的臉蛋佈滿沉鬱,回應是一種很大人的思考,會說那樣的話,會有那種的表情,他已經看過了又看,還是很難接受。
你想想看,明明有張甜甜嫩嫩小小臉龐的孩子卻擺着嚴肅的表情,很缺乏威嚴也很奇怪,但憑良心說夏頡也覺得她很可愛,尤其臉頰蓬蓬軟軟的,手感很好,他喜歡,非常喜歡。
--喜歡到可以讓她暫時在他的房子裏住下來。
“先說好,我不去什麼少年家園。”紀已涼心裏清楚她的情況沒有幾個正常人能接受,當然她也不可能說破。
“唔。”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怕麻煩的現代人,肯接受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就已經是萬幸,更何況是把人留在身邊。
他肯這麼說,她很感激。
每天活在戒慎恐懼和不安的日子,滋味很不好受,什麼時候是盡頭、什麼時候事情可以有一個結果?她不知道。
她不敢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不敢和誰做朋友,她只能不停的往前走。她也不知道自己無論精神或肉體,什麼時候會被逼到極限,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快瘋了。
可以在一個地方住下來,就算只有幾天,暫時的,也是好的。
她想念家的滋味。
距離凡亞還有半條街的時候,紀已涼拉了下夏頡的袖子,告訴他說:“我住幾天就走。”
他看着自己的袖角那圓潤帶粉的小指頭,感覺上,她並沒有在一個地方逗留下去的打算。
他記得昨天她也這麼說過,的確,剛剛她就準備要離開。
不是那種欲拒還迎的,不是扮可憐的。
她身上的謎團越來越多,他幾乎快要沒辦法用看待孩子的眼光去看待她了。
“那今天你就跟着我進公司,公司和家裏頭不一樣,有點悶、有點無聊,忍一天,可以嗎?”
“我會自己打發時間的,你不用擔心我。”這難不倒她,以前的她二十四小時待在研發實驗室,公司嘛,雖然體制不同,她對自己找事做的信心倒是滿滿的。
夏頡已經沒辦法去猜測會從她嘴裏聽見什麼了,他閉了下眼,方向盤一轉,把車子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夏頡和紀已涼一同進了公司。
當他從專用電梯上樓,經過秘書室時,他瘀青的嘴角和眼皮下的貼布莫不引起抽氣聲,再看見今天的他身後多了條一小尾巴,眾人下巴都掉了一地。
沒有人有膽子去問總裁為什麼臉上挂彩,卻對紀已涼讚不絕口。
辦公室少有孩子這種生物,更何況他們也沒看過哪個孩子像她一樣閃亮亮、粉嫩到翻的。
她的出現無疑在極有規律的辦公室投下一顆震撼彈。
“哪來的孩子啊?好可愛。”
“是啊是啊,怎麼會那麼漂亮,雖然說雞窩狗窩的都比不上自己窩裏的好,憑良心說,這孩子長得真的是好。”
“對啊,你看她穿這外套就像漫畫裏的洋娃娃,害我也想買一件給我家的小鬼穿穿看了。”
長長的兔耳朵,毛茸茸的一身白,就連見慣大風大浪的資深秘書都忘記專業和嚴肅,想知道這麼惹人憐愛的小女生究竟是哪來的?
“那樣式看起來是我們自家專櫃的品牌不是?”有人眼尖的說。
“是總裁的女兒嗎?”小秘書斗膽的問。
“我們總裁才多少年紀,生不出那麼大的孩子,感覺上比較像叔侄。”問題是,根據她所知道的,他們這位總裁出身雖然複雜,家裏卻清一色都是男人,沒有姊妹。
“想不到他一向冷冰冰的,看起來不好親近,居然會喜歡小孩。”小秘書眼冒粉紅色愛心。
“這叫人不可貌相。”英俊又出色,個性穩重,即使偶爾擺着冰塊臉,依然無損他的獨特。
胡恩威從一群嘰嘰喳喳的人中走出來,彎腰看着紀已涼,認出她來了。
“小妹妹,還認得大哥哥嗎?我們有見過喔。”
他手癢的很想去捏她水靈靈的臉頰,不過人是老大帶來的,他有點不敢造次。
“記得。”她點頭。他陽光又爽朗,笑起來形象更加分不少,相當精於交際的人,很容易讓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