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別攔我,我要傳孫思邈醫術啦
當張玄清、劉神威兩人回到醫館,時間已到未時。
初夏的季節,午後還沒那麼悶熱。
醫館中有三五個病人,正排隊站在孫思邈身前,等着他看病。
孫思邈這一天又看病又抓藥,累了個夠嗆。見張玄清、劉神威回來,眼神怎麼看怎麼都有些不對。
劉神威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還沒從聽張玄清“說話兒”的激動中回過神來,見了師父,立即神情激動,繪聲繪色的把酒樓里張玄清講的簡單說了一遍,連孫思邈正在給人診脈都不顧得。
孫思邈眉頭緊皺,叱一聲:“胡鬧!”然後對着病人說:“劉老哥,抱歉,弟子無狀,真該敲打敲打他了。”
劉老哥是個五十來歲的農民老漢,衣着質樸,笑容憨厚,連連搖頭道:“沒關係,沒關係,神威小道長還年小,老朽不礙事,不礙事。”
孫思邈這才點點頭,向劉神威斥道:“還不快去抓藥,晚點再收拾你!”
劉神威小臉一苦,兩隻眼偷偷瞄向張玄清,似乎在說:道長大哥救命啊。
張玄清兩手一攤,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將幾個病人一一診斷送走之後,醫館中才清靜下來。
孫思邈粘着鬍子,把劉神威叫到跟前,問道:“神威,現在說說吧,怎麼去了那麼久才回來。”
張玄清躲着兩人遠遠的,說起來他也挺不好意思,乾脆裝模作樣的在葯櫃前認起了藥材。
其實也不算是裝模作樣,在現代時空的時候,他在圖書館啃過一本《本草綱目》,還是帶圖帶插畫的。現在既然決定跟孫思邈學醫,自然得早作打算,多認認藥材也是好的。
劉神威只得老老實實,把今天中午在外面發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說出來,甚至連張玄清講的“神仙得道傳”,都複述的有模有樣。
一開始,孫思邈還捻着鬍子,老神在在的聽着,心裏面想着怎麼敲打敲打自己這個徒弟的好。
可聽到後來,他捻鬍子的手越來越重,把鬍子捻掉了幾根都不覺得。
直到聽劉神威講完,孫思邈驚疑的看了張玄清一眼,問道:“張道兄,你這是……”
張玄清這時也不好再做啞巴,微笑搖頭:“不過胡亂編了個故事,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同對劉神威的回答一樣。
孫思邈卻忍不住想到了昨天張玄清做的那一首短詩,想要細問,可見張玄清不願多說,只好把疑問藏在心底。
時間一晃到了晚上。
古代一般沒有什麼娛樂節目,睡得都早,吃完晚飯後,張玄清、劉神威、孫思邈各回各屋。不過在回屋之前,張玄清準備了一瓶子燈油,以及不少紙張。
他要把現代社會看的那些孫思邈之後的中醫醫書全都默寫下來!
孫思邈、劉神威對他不錯,給衣給食,雖然他在這個世界弄錢應該很簡單,倒賣點手錶、鏡子等貨,來錢不成問題。但相比起錢來,他始終覺得,不如給對方最喜歡的醫術好。
當然,這也有他不想把現代時空的東西帶到這個時空的原因。
張玄清雖然沒怎麼上過學,但他接觸最多的,都是道家的道理。無論是小時候跟老道士學武那幾年,還是後來當了江湖騙子,他認知最深的四個字,就是:和光同塵。
鏡受塵者不光,凡光者終必暗,故先自掩其光以同乎彼之塵,不欲其光也,則亦終無暗之時矣。
簡單來說,爬得越高,摔得越重,遠不如腳踏實地實在。
他是可以把那些東西帶過來,甚至他可以一邊在現代學知識,一邊在這個世界把那些東西造出來。
但那又有什麼用?
這是一個皇權當道的世界,皇帝覺得你有威脅了,說弄死你就弄死你。
是,他還可以弄火藥、槍炮,然後幹什麼?
打到皇帝稱王稱霸?
擁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倒不如做一個有錢玩,沒錢騙騙錢的江湖騙子來的自在。
可以說張玄清這輩子都沒什麼遠大志向,就算曾經有過,也隨着這些年的經歷消失了。
經歷越多,看的越淡。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多抄一些後世的醫書,即便裏面有些錯處,也能讓孫思邈受到啟發,增加一些醫術。那麼孫思邈就能多救一些人。
“恩,沒錯,我就是這麼高大偉岸、心性淡泊、慈悲為懷!”張玄清想到最後肯定的點了點頭,像是對自己的鼓勵:他才不會承認他只是想多從孫思邈那裏多學點東西呢。
雖然他記性好,理論知識有點,但沒人教導,可落不到實處,他也不敢亂用。
將後世所看過的中醫醫書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張玄清首先確定了三本:《溫疫論》、《溫病條辨》、《治溫闡要》。
古代在明清以前是沒有溫病這個概念的,從張仲景的《傷寒論》開始,中醫一度認為一切發熱的病,都是因受冷發生的。直到明清時期,“溫病學派”出現,中醫才分為“溫病派”、“傷寒派”兩大學派。
整整一個晚上,張玄清都是在抄書,《溫疫論》、《溫病條辨》、《治溫闡要》抄完了,他又抄起了《時病論》,依舊是溫病學派的醫書。
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他才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放下毛筆。
閉上雙眼,一股清涼感傳來,由於燈光昏暗而導致發澀的雙眼很快受到緩解。就連手腕都沒有了不適。
挑挑眉毛,張玄清睜開雙眼,對於身體的變化越發詫異。
他感覺他現在這具身體比之前強多了,但又沒有什麼顯著的變化。
力氣沒增大,速度也沒變快,似乎只有緩解勞累的能力變強了。
恩,只能解解乏。
而且,今天晚上比昨天晚上堅持的還久,雖然抄了一晚上書,他現在還是沒有多少困意。
站起來活動了活動身體,張玄清想到自己有些日子沒練武了,不禁想打一遍拳。
雖然他一度以為老道士交給他的都是花架子,但鍛煉鍛煉身體也是好的,總比什麼《第八套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好吧?
吱呀——
推開房門,張玄清邁步出屋,接着忽然愣了。
只見院中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兔起鶻落,魚躍鳶飛,在院子中輾轉騰挪,縱橫跳躍,卻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此時太陽雖然還沒升起來,天色卻已然大亮。
在清晨的微風中,孫思邈、劉神威兩人衣帶飄飄,道袍翻舞,真有幾分飄然出世的仙姿。
張玄清神情呆愣:這倆貨難道還是武林高手?一時間也忘了動作,只是獃獃的在那看着。
很快,孫思邈最先發現了他,一個退步收拳,氣沉丹田,長出一口氣,竟從鼻端噴出兩條淡淡的白練。
現在可不是秋天或冬天,完全可以排除是哈氣這種可能。
張玄清看的更愣,孫思邈卻已邁步走過來,衝著他點頭微笑:“道兄今天怎麼起的這麼早?”
他這一說話,劉神威也發現了張玄清,便要收拳。
孫思邈沖其擺擺手道:“神威不要停,你剛剛練出氣感,正是固本培元之際,切不可亂了動作,傷了元氣。更不要說話,否則亂了氣機,損傷根本。”
劉神威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動作繼續,氣息悠長,身體依舊靈活。
張玄這才反應過來,愕然問道:“道兄竟然懂得武藝?”
孫思邈搖頭失笑道:“哪裏是什麼武藝,不過是道家練氣法,結合我醫家五禽戲。只是一套鍛煉身體的引體術而已。”
引體術有這麼牛逼?
張玄清不知道,卻注意到另一個關鍵詞:“氣感?真氣?內功?”回想孫思邈收功時的兩條白練,雖然淡,似乎真有武林高手的派頭。
孫思邈卻有些疑惑:“道兄難道不知?對了,看道兄呼吸,似乎並沒有修行練氣之法,可你之前怎麼……”說著看了看張玄清“由白轉黑”的頭髮。
張玄清心中咯噔一下,不是怕孫思邈發現什麼,而是聽孫思邈的意思,練氣有成之後真的能夠白髮轉黑?
此時他肚子裏有一肚子疑問要問,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只換成了一句話:“道兄可否指點一下我練氣之術?”說完頓時後悔了。
對方跟自己非親非故的,能收留自己已經不錯了,指點劉神威醫術的時候不避着自己,已經是大度之舉,自己再提要求,是不是有點得寸進尺了?
然而他沒想到,孫思邈只是沉吟了一下,點頭笑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道兄若是想知道,你我探討一二便可以了,指點可不敢當。”
張玄清心裏面這個激動啊,好人,這孫思邈絕逼是好人,如果自己是女的,非特么以身相許不可!
忽然他想到了房中剛默寫完的四本醫術,對孫思邈招了招手道:“道兄請跟我來。”
孫思邈疑惑,跟着張玄清進入房間,來到書案前。
張玄清指着書案上四沓子寫滿字跡的紙道:“自從貧道來了華原縣,就一直受道兄照顧,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報答的,只有一些以前看過的醫書,與當今世上所流行之醫書略有不同,道兄想來沒有見過。我看道兄痴迷醫術,就借花獻佛,將那些醫書默下來,送與道兄。其中雖或有一些妄言,想來對道兄也能有些幫助。如今這四本只是貧道今晚默得,還有一些,尚還來不及默出,只能再過幾日了。”
“哦?道兄竟然默了一晚上書?”孫思邈驚疑的拿起一疊紙,一邊看一邊道:“道兄太過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