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2

18.32

生兒育女,勤儉持家。

王雯進行了大半被子的主婦生活,似乎沒什麼稀奇,甚至有些無聊。

但她卻始終覺得滿足,特別是看着寶貝閨女大學畢業,工作不錯,感情順利,就更加別無所求,只等着花晚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讓自己再去帶帶孩子,出最後一份力。

這天晚上她正跟老公看着綜藝節目,忽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馬上起身道:“來了,哎喲,聽這動靜就是我們家那個小討債的。”

待到門開,果然看到花晚美麗的身影。

但她沒有一如既往地撲上來,而是哭的不成人形,大眼睛都腫了起來。

王雯急了:“寶貝兒,這是怎麼了呀,快進來。”

花晚愣愣地進屋,跌坐在沙發上,啜泣着一言不發。

老兩口手足無措地圍在旁邊,又是端茶,又是拿紙巾。

“出了什麼事跟媽說,上班受委屈了?還是藍嘉樹那小子欺負你了?是不是他,媽這就找他去!”王雯和女兒一樣是急脾氣。

花晚淚眼模糊地望着她,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媽媽已經皺紋深深,有了白髮。

如果可以,把壞消息藏起來就好了。

但……自己真的沒有堅強到頂天立地,甚至還在病情捕風捉影的階段,就開始搖搖欲墜。

最後,大長腿鼓起勇氣,哭着展開一團亂的體檢報告,抹淚道:“爸、媽,我可能病了,入職體檢時驗血,醫生說我興許是MDS,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在網上查了查,好像離血癌也不遠,我怎麼辦呀……”

“什麼?!”王雯分外震驚,和老伴兒帶着花鏡仔細閱讀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名詞,自然同樣心亂如麻。

足以壓垮神經的重擔忽然分享出去,花晚也緩過來許多,邊哭邊說:“但是檢查的太少了,醫生也不能確定,叫我去大醫院專門複查這一項,我不敢跟小樹講,就回家來了……”

王雯眼圈跟着變得通紅,坐到旁邊握住她的手說:“傻孩子,回家就對了,這麼大的事必須跟我們講,你先別胡思亂想,明天媽帶你去協和找你大姨檢查,沒準就是那個缺德醫院驗錯了呢,你平時好端端的模樣,比誰都健康,怎麼可能呢?”

“嗯。”花晚頷首,倒在她懷裏漸漸平復了心情。

王雯嘆了口氣,展現出母親特有的堅強,一直溫柔地拍着她,直到感覺疲憊的女兒已經累得睡著了,才猛地掉落下憋了半天的眼淚。

“別瞎琢磨,我給姐姐先打個電話,早晨我們就過去。”老花摸摸她的肩膀,起身走向卧房。

——

花晚的親姨是個小兒科大夫,在醫院還算是有些人脈,聽說這事後立刻為妹妹家兩肋插刀,專門拜託了血液科的主任帶着花晚抽血和抽骨髓,之後又耐心講解,多半還是詢問了身體狀況和病史,並安慰說有可能不是MDS,即便是也可能屬於早期,畢竟花晚平時沒有特殊的感覺,而且此類病症年輕人的發病率本就極低。

眾人的陪伴給了花晚很多安全感,離開醫院時,情緒已經不再像昨晚那麼失控。

她望着門口出出進進的病人,想起剛才王主任說的那些每年患血液病的龐大人數,終於明白這件狗血的事情並不是獨一無二的,還有很多很多家庭因為同樣的遭遇而經歷着悲歡離合,她大概偏偏就趕上了,必需開始試着面對“健康”這個重要的人生命題,僅此而已。

大姨心疼地摸摸外甥女的小臉:“成了,別哭了,不管怎麼樣大姨肯定給你治好了,你表哥這兩天在家,有空我們一起吃飯。”

“嗯,謝謝大姨。”花晚吸吸鼻子。

王雯送着姐姐進去上班,然後出來握住女兒的手:“那我們就等結果吧,爸媽在這兒陪着你呢,什麼也不怕。”

花晚點頭,小聲說:“那我去小樹那看一眼,順便拿點東西回家。”

在王雯眼裏,這兩個孩子也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皺眉問:“你真的不告訴他嗎?”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呢,小樹他爸想讓他留學,其實都安排好了,因為我在北京,小樹就不願意去,我正想勸勸他,如果他現在知道有這事,肯定不可能走的,那不就全耽誤了嗎?”花晚小聲說:“而且他媽媽胃癌去世,是他永遠的陰影,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想被他知道。”

“呸,你可別烏鴉嘴。”王雯心一直揪着,實在討厭聽到這種話。

花晚面色蒼白的笑了笑:“我明天就回家,你和爸爸也別太擔心,我這個人運氣一直都挺好的,八成就是虛驚一場。”

沒有人的一生會一帆風順,王雯畢竟經歷多些,看得透些,聞言強忍所有負面情緒,也隨之露出微笑。

——

僅僅一天沒回的小公寓,再進門已經恍如隔世。

藍嘉樹昨晚大概隨便吃過飯就睡了,冰箱裏除了少掉一包泡麵外,毫無變化。

心事重重的花晚已無力氣去上班,自己洗乾淨盆葡萄,呆坐在桌前卻半點胃口不剩。

她發了整個下午的呆,忽然聽到開門聲,猛地抬頭。

藍嘉樹沒想到她在客廳,不由失笑:“你回來了啊,給你發消息也不理我。”

“手機忘在家裏了。”花晚站起身。

“永遠丟散落四。”藍嘉樹無奈,抬手說:“起司蛋糕,別謝我。”

花晚沒有向往常一樣撲向食物,而是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特別特別用力。

藍嘉樹微怔:“怎麼了?家庭聚餐不開心?”

也許沒有體檢的波折,花晚根本發現不了自己這麼在乎他,在乎到此時此刻抱得心都疼了起來,捨不得小樹有半點不快樂。

藍嘉樹放下公文包,反手把她摟到沙發上,耐心地詢問:“跟爸媽吵架?”

花晚搖搖頭。

藍嘉樹實在想不出她還會煩惱什麼,淡笑:“那噘着嘴幹嗎,好像誰欺負了你一樣,之前說見表哥不還是很開心,怎麼,表哥變化太驚悚?”

“胡說八道,我表哥帥着呢。”花晚心煩意亂。

“那你去找帥的吧。”藍嘉樹隨口說了句,準備起身去卧室換衣服。

可是花晚又拉住他的胳膊,不讓他離開。

藍嘉樹徹底不懂,平日我行我素的大長腿怎麼一下子這麼粘人,只能無奈地重新坐好。

花晚小聲問:“你工作還習慣嗎?”

“嗯。”藍嘉樹頷首。

“梁涼央美的研究生考上了,她挺高興的,你怎麼不考研究生呀?你成績那麼好。”花晚又問。

“我老婆都上班了,自己還去讀書,傻乎乎的。”藍嘉樹隨口回答。

“怎麼能因為這種理由隨便決定自己的人生?我不考是因為我根本考不上啊,我這麼笨。”花晚發現自己之前竟然從來沒關心過他的狀況,整天就只知道讓小樹寵着自己、順着自己的步伐,實在是太自私了。

藍嘉樹摸摸她的頭:“你哪兒笨了?”

花晚依偎着他好半天沒說話,瞧着窗外血紅的暮光,發了好久的呆,最後才輕輕地道:“小樹,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過得比任何人都好。”

——

次日天還沒完全亮,大長腿就起了床,簡單洗洗臉,拿了些自己日常會用到的東西,便對還在床上的藍嘉樹故作自然地說:“我去上班了,晚上還要去看錶哥和奶奶,這幾天可能沒時間來找你。”

“就知道你表哥。”藍嘉樹抱怨,把床頭柜上的車鑰匙扔給她:“你開吧,天這麼熱還跑來跑去的。”

“哎呀。”花晚沒接住,驚叫了聲。

藍嘉樹半坐起來疑惑。

“鑰匙扣斷了……”花晚撿起因為時間太久而斷開的吊墜,看到手裏已然分離的一朵花和一棵樹,心裏特別難受,但還是轉身就扔進垃圾桶里。

藍嘉樹見狀立刻就跳了起來:“別扔啊,是你親手做的。”

“可是壞了。”花晚嘟囔。

“可以修的。”藍嘉樹堅持。

花晚沒再多言,只是把車鑰匙丟回床上:“不用車,我懶得開,而且晚上我爸去接我。”

“那好吧。”藍嘉樹蹲在那兒翻垃圾桶,尷尬又嫌棄地移開用過的杜蕾斯,抱怨說:“真噁心。”

花晚終於被逗笑了:“不是你的啊,嫌自己噁心。”

“可能就你喜歡吧,什麼味道的,說來聽聽。”藍嘉樹嘴賤。

“不要臉!”花晚拿包打了他一下:“我走了。”

“注意安全。”藍嘉樹站起身,去衛生間沖洗自己心愛的鑰匙扣。

花晚默默瞧着他的背影,笑容漸淡,終而沉重地閉眸嘆了口氣,邁着絕望的步伐離開這個充滿了美好回憶的小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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