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六十九章 孤狼不會死去
“為什麼?”喬治詫異的看着她,嘉芙蓮烏黑髮亮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堅毅,她說:“你說得對,羅格先生走了,但我們還在,他雖然離開了我們,但孤狼不會死去,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孤狼,我要沿着他沒有走完的道路繼續走下去。”
她站起身來看着同時起身的喬治說:“而你,還有公會的夥伴們,你們走的是羅格先生指引下的另外一條路,你們是陽光下的審判者,但這個世界總會有無法在陽光下審判的罪惡,它需要一個潛伏在夜幕陰影中的處刑者,它需要孤狼……”
她輕輕的擁抱了喬治,湊到他的面前深情的吻在他的嘴唇上,喬治受寵若驚的睜大了眼睛,在短暫的擁吻后嘉芙蓮放開了他,她從燈神的手中接過一條新的黑色斗篷,披在了自己的肩上,轉身向喬治道別。
辭別喬治的嘉芙蓮帶着莫妮卡和燈神離開了伊塔利城,沿着伊塔利與日月森林的邊境向西行進,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她的人生第一次變得如此茫然,似乎失去了方向。
就這樣,嘉芙蓮和莫妮卡沿着大路一直走,來到了伊塔利與德伊茲兩國邊境的一座小鎮上,她記起了這座城鎮,它正是帝都淪為廢墟后,羅格迫使三公國為帝都的難民們重建的三座城鎮之一。
走在小鎮的街道上,看着生活安靜祥和的百姓們,嘉芙蓮的腦海中不禁再一次回憶起了帝都廢墟上發生的一切,她試着從人群中尋找熟悉的面孔,但卻沒有找到。
走着走着,嘉芙蓮突然在一個乞丐面前停下了腳步,她低頭看着這個蓬頭垢面的乞丐,他的衣衫破舊,在寒冷的冬末春初卻光着手腳,衣衫單薄縮在牆角瑟瑟發抖,面前放着一個破舊的碗,碗裏卻並沒有錢。
嘉芙蓮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感,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儘管此時的它已經滿是灰塵且骨瘦如柴,但嘉芙蓮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那個曾經被她用槍指着的大祭司。
已經雙目失明的歌德背靠着牆角,有氣無力的低垂着頭,他並不知道嘉芙蓮就在幾步開外望着他,他只知道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難以忍受,口中有氣無力的呻吟着:“行行好吧……”
嘉芙蓮輕輕的嘆了口氣,轉身邁步向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在長久的沉默后,她回頭對莫妮卡低語兩句,從小花靈那裏接過兩個蘋果,上前塞到了歌德的手中。
感受到食物的歌德像上了發條一般的顫抖了一下,抬起頭茫然的看了看周圍,但失明的雙眼根本無法讓他看到來人,他低頭抓起蘋果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甚至都忘了說一句謝謝。
嘉芙蓮站在他身邊眼含憐憫的看着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心中既有同情又有感慨,她從背上解下黑斗篷裹在歌德的身上,然後起身默默地轉身離去。
“莫妮卡,就在短短的半年多以前,我們怎麼會想到,一切會變得像今天這樣?”嘉芙蓮一邊與對面而來的路人擦肩而過,一邊不勝唏噓的對肩膀上的小花靈說。
“是呀,一切都變了,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莫妮卡雙手扶着嘉芙蓮的肩膀坐着,兩條小腿從她的肩頭垂下來,輕聲慨嘆道。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個女孩兒的驚叫聲:“別跑,把我的麵包還給我!”
被叫聲驚動的嘉芙蓮和莫妮卡抬頭向前望去,只見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男子跌跌撞撞的向她衝來,懷裏抱着一袋剛出爐的長麵包,一邊跑一邊低頭狼吞虎咽的啃着,一個女孩兒站在後面焦急的喊着。
嘉芙蓮原地停下了腳步注視着衝到面前的男子,在他準備從她身邊跑過的時候,嘉芙蓮突然出手一把卡住了男子的手腕,男子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一邊繼續往嘴裏塞麵包,一邊回頭一臉怪笑的看着嘉芙蓮。
“是你……”嘉芙蓮和莫妮卡吃驚的睜大了眼睛,望着面前這個一臉瘋癲滿嘴麵包的男子,而男子則一臉癲狂的笑容,在盯着嘉芙蓮注視片刻后,他突然捂住懷裏的麵包叫道:“這是我的天下,不許搶,誰都不許搶,這是我的天下,我的王朝!”
嘉芙蓮眉頭緊鎖的注視着他那神經質的表情,腦海中映出了一個又一個與他有關的記憶片段,初次在皇宮見到他時的溫文爾雅,兩團出征時的慷慨陳詞,慶功宴上的凶相畢露,無論哪一個都讓她難以將面前這個瘋子與帝國的最高君主聖皇聯繫在一起。
但她還是毫不懷疑的確信,面前這個瘋子就是帝國聖皇瓦倫丁二世,一霎那,一種想要掐死他的衝動湧上了嘉芙蓮的心頭,讓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卡住了瓦倫丁的喉嚨。
如果不是他,塔莉就不會血濺皇宮;如果不是他,銀龍之翼的騎士們就不會全軍慘死;如果不是他,人類和血族不會再次陷入戰爭;如果不是他,墨菲甚至也不會死去;如果不是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羅格和安東尼奧也不會同歸於盡……
如果不是他,一切的一切都會平安無事,許多人都還幸福的生活着,許多悲劇從未發生過,只可惜,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什麼如果……
嘉芙蓮的手緩緩的鬆開了,她收回了自己的手,憂鬱的看着瓦倫丁懷抱着麵包跌跌撞撞的跑開,她知道就算自己現在殺了他,也已經於事無補,她不想再為了這一切妄動殺戮,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她默默的轉身來到了哭泣的女孩兒身邊,溫柔的攬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別難過,告訴我你在哪兒買的麵包,我幫你再買一份帶回家。”
她和女孩兒一起來到了麵包店,給女孩兒原樣買了一份,然後護送她回家,在與女孩兒分別後,她又重新回到了麵包店,買了兩個麵包回到歌德的身邊。
此時的歌德已經吃完了兩個蘋果,縮在牆角用黑斗篷包裹着身體睡著了,嘉芙蓮將麵包放在他的黑斗篷下面,然後輕手輕腳的起身離開了這裏。
幾天後,嘉芙蓮和莫妮卡來到了與羅格相遇的漁村,此時正值深夜,漁村中一片安詳寧靜,海浪拍打着沙灘,散發著咸腥氣的海風從嘉芙蓮的身邊拂過,將她的回憶帶回了半年之前。
她來到了自己被祭司們當做女巫抓起來的地方,卻已經找不到當初的任何痕迹,她試圖尋找自己差點被當眾燒死的火刑架,卻發現那裏已經被拆成了一片空地,火刑架早已不知去向。
村長的家已經換了主人,村裏的酒館卻依舊熱鬧,嘉芙蓮在酒館門口稍作停留,聽到裏面傳出了醉酒者的大聲交談,其中一個人的話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們聽說了嗎?”一個喝得半醉的漁夫對身邊的人說:“不久前村長家的新住戶在清理村長的房子時,發現了牆上用村長的血寫下的‘v’字,據說那個字曾經被村長的屍體用手捂住,應該是村長寫下來的。”
“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另外一個漁夫不屑一顧的回答。
“你傻呀,”半醉的漁夫瞪了他一眼說:“當初都說村長寫下那個v,是為了指出兇手是吸血鬼,但我聽說村長家發生的一切,都跟帝都毀滅有關!”
“你想說什麼?”其他幾個漁夫聽后都緊張起來,小心的看了看酒館門外,嘉芙蓮背靠着牆壁遮掩身形,聽到那個半醉的漁夫繼續說:“我聽說,帝都的毀滅和吸血鬼王的復活,都跟聖皇有關,而聖皇的名字……”
“瓦倫丁!”一個反應迅速的漁夫驚叫道。
“對呀!瓦倫丁你們都會拼對吧?”半醉的漁夫用手指在桌子上歪歪扭扭的寫着:“valentinus,開頭字母正好是v!這難道只是巧合嗎?”
幾個漁夫嘀嘀咕咕的說著,有人贊同,有人卻覺得是無稽之談,嘉芙蓮在門外一邊聽一邊回想着當時的情況,她也說不清他們究竟誰說得對,但她更願意相信這不是巧合。
“如果當時我們真的想到了這一點,也許後面的事都會不一樣了。”她在心裏喃喃輕嘆,轉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酒館。
沿着沙灘一路前行,嘉芙蓮來到了與塔莉相遇的洞穴,洞穴里已經空空蕩蕩,通往村長家的密道依然還在,但嘉芙蓮並沒有再次穿過它,而是悄悄地離開了。
她來到了海邊山崖上的廢棄燈塔上,站在塔頂的平台上眺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幾朵烏雲在天際線上聚集,新的暴風雨似乎正在形成。
“寶貝兒,你知道獵魔人是幹什麼的嗎?”羅格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耳邊響起,嘉芙蓮心裏一動回頭向身後望去,迎面而來的卻只有茫茫的黑暗,她默默地回過頭來,聽到耳畔再次傳來羅格的聲音:“我們就是管閑事的!”
她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在初次與他相遇並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絕不會想到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她低頭默默的摸出羅格送給她的銀手銃,一抹銀色將雪亮的月光反射進她的眼中。
嘉芙蓮將銀手銃插回槍套,眺望着大海對肩膀上的小花靈說:“莫妮卡,一切都結束了,但一切又都重新開始了,這是屬於我們的開始,屬於孤狼的開始……”
莫妮卡贊同的用力點了點頭,滿懷期待的看着嘉芙蓮,女孩兒微微回頭與她微笑相顧,兩人轉身離開了海岸邊的懸崖,在陣陣海潮聲中消失在了夜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