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縱然他鄉風光美,難免思鄉一片心
乾坤天地玄門卦,
爻辭推敲顛倒邪.
言簡意賅論富貴,
寅真申剛分奸詐。
這范二毛自小媳婦走後,斷了念性,收了心也就一心跟寡婦學藝了。
這天上午,范二毛收拾停當,見日出三竿還沒人來算卦;於是進屋給寡婦倒了茶,回裏屋拿了書走了出來,自已拿個小凳找個樹蔭坐下。真是:
光陰窗下遲,夏暖衣着單;
農家小庭院,幽幽自瀟然。
鳴蟬傳十里,雄雞追雌悍;
樹下閑讀千卷書,只為口中餐。
這范二毛看着書,看到天干地支刑沖害化合,讀這三合申子辰化水合,亥卯未化木合,寅午戌化火合,巳酉醜化金合,嬸子說我也是三合之命;還說了四句話:你的命來佔三合,說話好聽又溫和;做事只知吃虧好,占點便宜睡不着。心想,這嬸子又說我命犯破煞又犯孤鸞寡鵲煞,我的命也不知是好是壞。說壞吧,我這人還真嬸子說哩,生性怯弱,為人溫和,不愛佔便宜。要說好,我如今孤家寡人無家無業,到處流浪。如今雖有一處安身之地,哪能長久得了,不知何時又去流浪去了。我這命合該如此之苦。剛與風流沾點邊,就挨了頓好打,看來我真是與女人無緣,孤寡一生了,想着傷心起來,剛才悠然自得的心情飛西天去了。
正想着,院門口走來一年輕女子,單見女子長的是突胸聳臀,身體敦粗面容纖細,額頭隆起,嘴唇翻拱,一臉昧氣相,模樣不咋的。蹬蹬蹬幾步穿進屋裏,進屋一屁股坐到寡婦面前,發愣地看着寡婦。這范二毛趕緊哩拿了小凳進屋單等着聽哩。
寡婦看她坐那一付二吊子樣,心中已知三分,開言道:“閨女,是不是來問婚姻咧?”
“是啊,嬸子,我這命咋這麼苦呢?您給俺看看。”
“閨女:一人守春三更寒,好比啞吧吃黃蓮;心中有事難開口,不知何日配姻緣。閨女不用急,過幾天就有人給你說媒哩。不過俺看你可不是單身一人,只是這事有些暗。”
“嬸子,說話哩,連影也沒有。”
“吔,不信嬸子哩,俺說有就有,不信試試咧。”
“真哩?”年輕女子臉上有了難色,轉臉用眼腕了一下范二毛,范二毛心知這女人嫌他坐哪多餘,就是坐着不走。
“吔,閨女,那是俺徒弟,說話不用背她。”
年輕女人遲疑一會,開口道:“嬸子,您說哩可對咧。開春趕廟會,會上認識個人,誰知那鱉孫騙俺哩,住一塊咧,才知他家裏還有人哩。嬸子,你給俺看看咋辦?”
“閨女,胡蘆大來胡蘆小,胡蘆旁邊掛把刀;都說男人是色鬼,女人水了不得了。你可得收手吔,現在咱鄉下女孩好找對象容易,你咋走這路吔?”
“嬸子,不給你說了嘛,俺受騙咧。”
“閨女,哪快斷了,嬸子給你說,過幾天就有人讓門給你提親哩,不用急。”
姑娘臉有喜色了,“嬸子,俺也知不好,可他一找俺,俺老想去咋辦呢?”
“咋辦,涼拌。閨女你不聽俺的,你可要吃虧的;俺觀你這事快露餡咧,你要不回頭可摔大跟頭,不信你試。”
“俺信,嬸子回頭俺就跟他斷了。”
“信俺就中,俺也不說你啥咧。”
姑娘滿臉的懺誠地放下錢走了。
那年輕女子走出去,這范二毛跟了出去。
“二毛回來。”寡婦叫道。把個范二毛嚇的夾着尾巴轉了回來。
“二毛,你知這女子是幹啥哩?你跟她出去。”寡婦斥責道。
二毛站哪滿臉疑惑,“坐那聽我說,”寡婦道:“俺看你哪花柳病又想犯哩,那可對着咧,剛才哪女子就是那樣貨。她長一付貧賤娼妓之相,命中克夫刑子,你找死咧。”
“俺咋沒看出來吔,俺看怪好哩,俺想問問她是哪裏人呢。”
“你一出去,俺就知你想幹啥哩,聽着俺教四句話。
處處身正善為先,
怎知報應有循環;
貪色之人一時樂,
那知上天不容寬。
記着了。”
“中,中俺記着。嬸子那咋看女人貴賤好歹哩?”
“二毛吔你既然問,俺告訴你一個看女人的歌詩,你記住:
女人生來突胸臀,命中一定多寒貧;
若是體粗面纖細,不但貧賤還偷人。
生得額隆嘴唇翻,克了丈夫克子孫。
若是兩手如乾薑,家業興旺財廣進。
淚堂深陷眼邊暗,人至中年骨肉分。
眼下飽滿如蠶卧,家豐親和到百春。
言語輕飄薄如紙,心空說話多不真。
身材峭俊兩腳輕,為人不實多無信。
鼻尖之上發了黑,定知官非要來臨。
印堂之上泛黃光,福祿財氣要進門。
氣色發黑多病憂,膚如鮮苔克父親。
要知榮辱觀色相,要知貴賤看形身。
要知女人命如何,仔佃觀察安詳分。
記住了,這是詳看女人命的歌訣,等會俺教你看女人貴賤的歌訣,背會它熟記於心,到時用的多着哩。”寡婦看着二毛說道。
“中,中嬸子,俺記着背。”范二毛答着話然後起身給師父倒茶。寡婦喝了口茶又接著說:“二毛,你記着,這是論女人貴賤歌。
女人姿容不妖艷,此女品性多淳良;
爵德昭然一女子,嫁與官貴夫人相。
兩眼昏暗光微黃,佝胸龜背男人腔;
行路輕飄又搖擺,喉骨突出嘴生須;
眼角紋亂相交連,一看都是兇悍相。
見人掩口笑不止,無事常把眉皺長;
偷得閑情終難耐,一定私奔去遠方。
低頭說話手弄襟,私情綿綿意不長;
眼下乾枯克夫相,不死四個三命亡。
額窄額上有豎紋,眉中黑志暗中藏;
眉中又有三道紋,克夫再嫁無商量。
坐時膝搖路回頻,秦樓宿下無歸祥
女人貴賤看奸門,賢德淫邪在此鄉。
額鼻頰美秀豐闊,口方鼻直眼睛長;
為人威藏不妖媚,嫁與公卿夫人當。
形相骨骼非定死,關健要見自修為;
相貌不好心賢正,照樣登室坐高堂。
二毛看相比不得兒戲,要慎重觀察,然後才能開言,相貎也不能鐵定一個人一生貴賤,只要心底善良,為人賢惠,照樣有富貴的一生。記住咧。”寡婦說過話,起身出去了。
次日無話,到了晚上,這范二毛拿了筆紙坐在小桌前等老師教他,就聽寡婦道:“二毛,你學到今天我已把八字的基礎教與你**咧,今個天俺給你說一些算卦的道理。”
“給嬸子倒杯茶去。”范二毛趕快起身去倒茶。
“二毛呀,你知有那麼多人找俺算命,這些人又為啥那麼信嗎?”寡婦又說道。
“為啥吔嬸子?”
“這人呀,從生到這世上,哪能一舤風順,人這一生就好比走在凹凸之路上,有時你走高崗,有時你走下窪,你走高崗時春風得意,忘乎所已,這人一般是不會找你算卦哩,可這人一旦走下窪之地時,就覺眼前烏黑,沒有着落,日子難熬咧;不知何時是個頭,前面如何走,再與哪風光時比更覺得難受,沒有辦法了,只有問天,可這天在哪裏吔,哪裏有天,你看看天它能給你指路,只有去問人。只能找哪能通天的人,哪裏找通天的人,於是就有了神漢與巫婆;只有神漢與巫婆能通天。能通天就知天上天下事,這人呀就去問他,希望這通天神人給他指條明路,你嬸子也算巫婆,是專給人指路咧。”
“是哩,俺看你有時給人算卦啥也不用就把人說的高高興興的走了。”
“是啊,這是心理作用;特別是對婦女,她不信你算卦那套,她信這哩,在咱這農村有的婦女哪邪病你不用神來鎮她,你治不好她那心病,所以呀二毛,這一手嬸子以後也傳給你;這有了巫術,接下來就有算卦,算卦原本是古人測天相的,測算颳風下雨哩,後來用到人身上,要說這算卦準不準哩,嬸子給人算幾十年卦咧,說句心裏話,算卦哪有準哩,也只是大概罷了,要都准了,你嬸子不成神仙咧;俺教你這些也就是個規律,這規律套十個人頭上總得有五個准吧,你得把俺教你這套路背會,再把俺說哪些清口背牢,見啥人用啥套一準套着他;二毛吔,這學算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得看俺咋與人算的,晚上睡覺前自已再好好鑿磨,慢慢就會懂的。”
“中,嬸子,俺聽您的。”范二毛頭點哩跟榷蒜似哩。
“今咯天俺教你如何推八字。”於是寡婦把算命中如何推算年、月、日、時干支的方法細細地教與了范二毛。看看天已大半夜了,說道:“你再看會,俺去睡咧。”
“中,中,嬸子您累一天咧,您睡,您睡。”
這范二毛坐在油燈下看着寡婦教他的東西,心中暗想:原來這算命也跟學說書一樣要先學書帽哩,唱啥書用啥書帽吔。想起說書又不覺想起自已的身事來,自從跟說書師父離家以來,無親無故流浪在外,走走停停已好幾年了,也不知何時能回家鄉咧,想着又傷心起來。正是:
一日在外一日深,
猶如孤鳥宿寒林。
縱然他鄉風光美,
難免思鄉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