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玖拾陸
從河東到慈航靜齋要走一段水路,而靠近水則最為讓敖寸心感到安心,她“嗷嗚”一聲躍入水中,跟在船後面自己遊了起來。
裴宣機有些擔心,巴在船沿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盯着水裏的抹紅色,生怕有什麼意外。
敖寸心也從水裏抬起來看他,兩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后,敖寸心突然從水裏站了起來。
等等,為什麼她能在水上站起來?裴宣機驚訝地都合不上嘴了,身子也前傾斜着,想看看敖寸心腳底是不是真的貼着水面站着的。
孫墨在他身後,輕輕地用手指一戳,裴宣機就直接從船上翻了下來,不過他沒有掉進水裏,敖寸心將他拎了起來。
“小子,張嘴。”裴宣機糊裏糊塗地被塞了一顆珠子進嘴,這麼大怎麼吞進去啊!他掙扎着這般想,但神奇就是那珠子真的就順着他的咽喉下去了。
“我吃了什麼?”裴宣機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敖寸心就放了手,他直直地掉進了水中,但他明明之前並不識水性,現在卻在水中像魚一般遊了起來。
“別欺負他。”敖蘭澤還是比較心疼這個小傢伙的。
“沒欺負他啊。”孫墨辯駁道,“這不是寸心的弟子嘛,總不能不識水性,萬一以後在水裏淹死了,那你們的臉往哪放啊,現在好了,扔海里都淹不死他。”
“就是就是。”敖寸心和孫墨一起幹壞事多了,都有些默契了。
敖蘭澤想到自己從前不會用法術,也差點在水裏淹死,就默默地閉上了嘴,反正裴宣機還活蹦亂跳着,就別管他們了。
“師父,你看我厲害不厲害?”裴宣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師父是個特別厲害的人,再神奇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都是正常的。
“不是你厲害,是我厲害!”敖寸心又沒入水中,淘氣地吐出泡泡。
“師父最厲害啦!”裴宣機對敖寸心的崇拜又上了一層樓。
“奇了怪了,明明事情都是我做,怎麼功勞都到你娘身上去了。”孫墨突然無法理解他們兩個的腦迴路,指着他們向敖蘭澤控訴着。
敖蘭澤聳聳肩,就走入船倉內了。
石之軒和碧秀心兩人都在甲板上,其他的人都一點兒都不擔心他們兩人會逃走一樣,綁都懶得綁他們,這樣他們反而更加不敢輕舉妄動,剛剛看到敖寸心沒有藉助外力而在水上站立,並不是用像他們那樣輕功輕輕地碰觸就離開。石之軒倒是沒有往什麼不科學那方面想,而是覺得她還真的是個宗師或大宗師之上的修為,武功已經出神入化了,反正比他現在的本事要高就是。
碧秀心則是心裏更加擔心師門,她聽孫墨說話顛三倒四,完全搞不清他們這些人要去做什麼,反正來者不善。
然後她的預感就成真了,孫墨一到慈航靜齋,就把那刻着“家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石牌匾給砸了。
聽到動靜的幾位門下弟子趕來看看是誰在搗亂,但看到碧秀心遠遠地給她們狂使眼色,就不找孫墨理論了,而是去把梵清惠給請了出來。
梵清惠聽聞有人挾持碧秀心而來挑事,也是怒不可遏,提劍就來過來了,只是她的怒氣全在見到碧秀心身邊的石之軒時就消失不見了。
畢竟……要不是碧秀心和這人拉扯在一起,她都認不得那鼻青臉腫都看不出原貌的男子是邪王石之軒。
“你們這是……”
“師姐,他們這是沖和氏璧來的。”碧秀心連忙提醒她。
“之前是,不過現在不是了。”孫墨不折騰人的時候,還是披着溫文爾雅的皮,笑得人畜無害。
只是碧秀心和石之軒用着一種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塊玉石,在手中不斷拋接,“真的不是,不信就算啦。”
“和氏璧!”可是梵清惠看清孫墨手中的東西時,可是驚訝萬分,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你!”
說著提劍就向孫墨刺去,孫墨不慌不忙,一彈指將梵清惠的劍彈開,拿着和氏璧就往梵清惠的腦袋砸了過去。
雖然沒有板磚,但玉石也差不多啦。
“都說了正事不是和氏璧了,怎麼就不聽呢?”孫墨一副“我和你說不通”的樣子,搖搖頭惋惜道。
“師姐!”碧秀心腿傷了,現在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她艱難地挪到梵清惠身邊將她扶起,梵清惠的額頭還淌着血,那和氏璧是塊蘊含著巨大神奇力量的玉石,在她腦門來了一下,可把她震得頭暈眼花,半晌都搞不清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石之軒看到和氏璧眼睛也亮了起來,不過他明明一直都跟在孫墨的身後,而孫墨也明明一開始說是要來慈航靜齋拿和氏璧的,怎麼半路上改了主意,不對,是怎麼半路不做聲地把和氏璧給摸到手了,是唬人吧!
孫墨又把和氏璧給藏懷裏了,一副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說正事說正事,這個女人是你們門派出來的吧,你們倒是好教養,教人去當外室,勾得別人丈夫好幾年都不歸家,我們今天就來討個公道!”
一向都是去別人那裏為人討公道的梵清惠被這一盆髒水被潑得都愣了,她怎麼也沒辦法將自己冰清玉潔的師妹和勾人丈夫的狐狸精聯繫起來。
“不可能,你胡說!”
“怎麼胡說了。”孫墨把裴宣機向前推了推,“苦主都來了,這就是深受其害的那戶人家的嫡子。”
裴宣機小眼睛瞅了瞅孫墨那大義凜然的模樣,又瞅了瞅梵清惠一臉懵的表情,配合地捂着臉“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這個壞女人!太壞了,搶走了阿爺,阿爺不要我和我阿娘了。”
“許是有些誤會吧。”梵清惠也常常入世的時候和些男子往來,她想若是那些男子的妻室有些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她們與那些男子發乎情止於禮,她也不怕人找上門來。
“誤會?肚子都大了,還誤會?”孫墨誇張地大叫一聲,慈航靜齋的幾名弟子都躲在遠處開始竊竊私語。
“我和你們說啊,你們要是不是內門弟子的話,還是趁早收拾東西走人吧,不然的話,這慈航靜齋可不是什麼乾淨的地方。”
“住口!”梵清惠的師門被人當著面這麼說,臉上火辣辣的,就連魔門的人與她們鬥了這麼久,沒有這麼說過慈航靜齋,“碧秀心已經被逐出師門了,她有什麼事情也牽扯不到慈航靜齋,閣下還是把話放乾淨一點。”
“師姐……”碧秀心有些不敢置信,她是為了師門的名聲才被逐出師門的,師姐也是知道她是以身飼魔,這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啊,她這一路上都為慈航靜齋擔心,怎麼師姐一轉眼就翻臉無情了呢!
“這麼說,你們不管了?”裴宣機聽到梵清惠說不管了,覺得好生無趣,也不裝哭了,直接走向前去把碧秀心拖了回來。
“你做什麼?”梵清惠沒想到一個小孩子也力氣這麼大,居然拖着碧秀心的胳膊就把人拖走了。
“既然你們不管了,那我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只是這外室女子怎麼也是阿爺的女人,我們家也不興打殺別人。只是國有國法,按律,外室女子按通姦罪論處,杖六十,只是她現在還懷有身孕,我們會先報上官府,等她生下孩子再處罰。告辭!”裴宣機邊說邊把碧秀心給拖了回去,然後依然還是一張成熟穩重臉,“師父,你看我這樣處理行不行?”
敖寸心也是深沉臉,“嗯,按你自己的心意辦吧,為師會支持你的!”
敖蘭澤、孫墨:“……”這樣的畫風他們好不習慣。
石之軒:“……”對秀心都這樣,那他們想要怎麼對付他?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
就這樣一伙人浩浩蕩蕩地跑到慈航靜齋,又浩浩蕩蕩地走了,反正梵清惠想留下他們也留不下來,除了梵清惠被砸了一頭血以及那個石牌匾被砸了之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才怪!
和氏璧被拿走了好嗎!這可是轟動天下的大事,江湖上那裏有不漏風的牆,一下子不管是江湖上還是朝廷上都炸了!
但是是誰幹的,就算是梵清惠也不知道啊,她就糊裏糊塗被人打上門,然後糊裏糊塗也沒問清楚對方是誰,人就又跑了。
現在江湖上又有個言論是說慈航靜齋已經代天擇主,選擇了一個明主,只是暫時不透露是哪一位罷了。
於是一向與慈航靜齋做對的魔門盯上了她們,朝廷的人也盯上了她們,還有各大有野心的世家們也盯上了她們,梵清惠為了這件事也是有苦說不出,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明明碧秀心是嫁給了石之軒,哪裏又跑來了人說碧秀心是他們家的人養的外室,一想到碧秀心可能是為了不光彩地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而欺騙師門欺騙她,梵清惠對碧秀心也是恨得牙痒痒。只是這家醜不可外揚,她沒敢和外界解釋這件事,於是外面的流言就愈發地跑偏題。
八個月後,梵清惠終於聽到了碧秀心的消息,真的,想不知道也難。官府對一般官司的人處以刑罰都是公開處刑的,碧秀心也免不了,給她判罪的那個大人是個年紀頗大的老者,他才不知道他手底下這個是名動一時的“仙子”,直接叫人拖出去處刑。
碧秀心產下一女嬰,月子還沒有出,就被拖到公堂上了,那六十杖也不是說笑的,身子弱些的話完全被打死也是有可能的。碧秀心好在有些底子,硬是撐了下來,剩個半條命的,被裴家的人又拖回去了。
但是觀刑的人也多,總是有認得出她的人,這下碧秀心又小小火了一把。
這仙子好好的不做,去做別人的外室。怪不得聽人說她和邪王跑了,這邪王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年到頭,誰見過幾次啊,一定是拿個借口和男人跑了唄!反正沒有人敢真的去問石之軒那個碧秀心是不是真的和他在一起,反正之前石之軒不還和魔門的祝玉妍好過嗎,現在不也沒兩人真的在一起,江湖傳言真不一定可信啊。
誰也沒有把石之軒和裴矩想在一起,而石之軒也再也無法辯解什麼了,自他被敖寸心打敗后,他的心不靜,破縱生起,但他並沒有受其侵襲,因為……孫墨直接廢了他,他哪裏還會為武功的事而煩惱呢!
孫墨:不用太感激我。
現在石之軒在家裏只是個應付外人的傀儡架子,家裏全憑裴宣機和顧氏做主。敖寸心等人得了和氏璧之後又留下來玩了一陣子才離開,孫墨和敖蘭澤還指導了裴宣機些東西,而且他們並不是離開就不回來了,偶爾還是會再回來逗逗他……啊不是,是指導他一下,或是偶爾帶着他出去一陣子,只是每次裴宣機都更為幹練精明不少,至於是為什麼,石之軒也搞不明白。
反正裴宣機的畫風就奔着不歸路一去不復返了,誰都攔不住,也沒有誰想去攔。
這天裴宣機剛剛和阿娘、姨娘一起逗完剛出生不久的妹妹裴淑英,嗯,雖然他和顧氏很討厭石之軒和碧秀心兩人,但罪不及無辜的嬰兒。顧氏將碧秀心生下的女孩放到了家裏的一位王姨娘名下,權當是她生的。
話說裴家的內院也是和諧得很,石之軒的另一個身份裴矩早年也是納了一些女子的,但畢竟裴矩這個男人常年不在,爭寵也沒人看,現在人是回來了,可是他一心都在碧秀心身上,那些女子也早死了心,她們知道比起裴矩,顧氏才是她們的依靠。
王姨娘得了女孩,好生歡喜,但另一邊就愁雲不展了,裴宣機一進門時,碧秀心和石之軒兩人還在爭吵,他們兩人現在雖說不上是怨侶,但還不如說他們在強撐着不讓自己成為怨侶,畢竟他們付出那麼多,已經沒有退路了。
“孽子,你來做什麼?”石之軒見到裴宣機就氣不到一處來,但他現在只能逞逞嘴皮子上的能。裴宣機的武功突飛猛漲,就算是石之軒之前沒有失去武功也未必有一戰之力。
不過這也讓裴宣機明白孫墨說的,硬拳頭才是讓人閉嘴的最好辦法。
“我又不是找你的。我是來找碧姨娘的。”碧秀心挨了六十杖之後,裴宣機就說是要給她一個名份,只是碧秀心原來是想嫁給石之軒做妻子的,一下子落到外室女子又成為妾室的,連她生下的孩子都沒有資格做主,只能由當家主母做母做主抱給別人,這心理的落差她哪裏不恨的。
“李閥的李淵來言,想要買下我們的這位碧姨娘回去,我來和你商量一下。”碧秀心哪裏是只招惹了石之軒一人的,李淵也是對她念念不忘的。
現在終於有機會了,妾室是可以買賣送人的,李淵就想試試可不可以把美人給帶回去,之前碧秀心被杖刑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李淵完全可以打着不忍仙子受辱的旗子行事。
碧秀心有些意動,石之軒的臉就綠下來了。
“賤人!”石之軒一巴掌打到碧秀心臉上,碧秀心委屈地含淚看着他,她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唉,看來你們還要商量一下。”裴宣機識趣地退了出去,他們明明成全了這兩個有情人,為什麼他們還是不開心呢?
不過,他們兩個不開心,他就高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