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這一上午的課過去得很快，高中的午飯依然是熟悉的盒飯，由班裏的男生抬着飯箱搬到教室里分發。楚瑜剛剛收起書本，就見陳萱背着書包走到她面前，一副準備離校的樣子，“瑜兒，走唄。你怎麼還沒收拾？”

“？？？”楚瑜看着面前整裝待發的陳萱，摸不清她的套路，“你不吃飯了？下午還上課呢。”這才剛剛中午，陳萱怎麼就一副放學的架勢。

陳萱挑眉，看着滿目茫然的楚瑜道，“你今兒怎麼傻愣愣的，下午去博物館參觀啊。昨天不是說好路上隨便吃點嘛？”陳萱總覺得楚瑜今天懵懵的，腦子像是不記事兒一樣，整個人都是沒睡醒的狀態。

楚瑜這才想起來高中時學校經常會組織這種活動，給一個下午到附近的博物館或者名人故居參觀，然後第二天交觀后感。那時候她和陳萱嫌學校的盒飯不好吃，就會中午離校跑到附近的小吃街隨便買點，帶到參觀地點去吃。

楚瑜提着書包，隨着陳萱下樓。樓道里都是穿着黑白校服的學生，這種參觀活動是全年級都要參加的，同學們都嘩啦啦地下樓往校門口走。楚瑜跟着陳萱，身處這種人聲鼎沸的環境才有了一點真實感，周圍人的說笑聲、下樓的腳步聲、樓下自行車的鈴聲……她真的回到高中了。

“我們一會兒在博物館提前走，去看場電影唄？旁邊就有個電影院。”陳萱興緻勃勃地說道，在高中緊張的學習生活中，能有這樣一個相對自由的下午已經不容易。

楚瑜剛剛走到大門，突然想起了那張小測卷子，有些遲疑，“來得及嗎？我的小測卷子還沒改，吳老師讓我改完找她……”

“可以！看完到KFC我教你，今天作業又不多。”陳萱大大咧咧地說道，不想聽楚瑜說些掃興的話，這樣的機會千載難逢，她們周末要補課而且作業多，玩的機會更少。

楚瑜看着堅持的陳萱哭笑不得，她是不太理解陳萱的心情，畢竟她以前不做節目和接私活時，都可以放鬆休閑。平時做節目往往是瘋狂地忙一陣子，然後休息一會兒。不過當年她讀高中時，也是和陳萱現在一樣，每天被緊張的學業壓得喘不過氣來，就期盼着這樣的時機輕鬆一把。

陳萱的數學成績很棒，她後來考上央財了，文科生的數學好，其實高考很佔優勢。楚瑜覺得讓陳萱教教她，要比她自己回家瞎琢磨靠譜得多，畢竟她現在連公式都不怎麼記得了。

博物館和學校只有兩個街口的距離，她和陳萱很快就抵達了博物館，站到自己班級的隊伍里。班主任整理好隊伍，正在說注意事項。

“你想看什麼？”楚瑜站在隊裏小聲地問道。她上一世似乎沒和陳萱去看電影，當時她對電影興趣不大，兩個人好像是去逛了會兒圖書大廈。

陳萱想了想，“去看《金甲》吧，導演不是陳藝生嗎？”陳藝生是位名導，以前的作品入圍過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看到他的名字就是品質保障了。

楚瑜聞言微微發愣，沒想到陳萱挑了這麼一部電影，“你確定嗎？劇情可能有點枯燥……”

陳萱睜大眼，有些疑惑，“你看過了？”她記得《金甲》昨天才上映，楚瑜每天都和她一同上學，哪裏有時間去電影院？

“沒……我看到微博上的評論了。”楚瑜當然看過這部影片，但是並不是在電影院裏。她是上大學之後，在學校的中國電影研究課上看的，老師當時帶着她們一點點拉片，每個鏡頭幾乎都講解過。

這部影片出來之後，其實評論褒貶不一：普通觀眾很難接受那些冗長枯燥的長鏡頭，感到對陳藝生的失望；業內人士卻有不少拍手叫好，認為陳藝生是在挽救國產電影。《金甲》上映沒幾年，電影院排片就被各類商業片塞滿，尤其是有不少商業爛片。那個時候，業內人士更是快將幾年前的《金甲》吹上神壇。

楚瑜覺得陳萱看這樣的影片，容易犯困。陳萱聽到楚瑜的回答，相當驚訝地眨眨眼，“你開微博了？以前不是我怎麼說你都不玩嘛？”

“…………”楚瑜都忘了自己大學才開微博的事情了，果然隨便扯理由很容易圓不過來。

她將微博的事情含糊過去，正好班主任也將隊伍解散了，班裏的同學們分散着進入博物館。楚瑜和陳萱先裝模作樣地進去溜達了一圈，大致看了看博物館裏面的情況，畢竟回去還要交觀后感。等到班主任走遠，陳萱便招招手帶着楚瑜從另一個門離開，這種集體活動大家基本都會提前走，老師也不會管得太嚴。

兩人離開博物館后，直接奔赴到旁邊的電影院。現在還不太流行手機網上訂票，大家看電影還是老老實實地在櫃枱排隊購票。陳萱剛剛走進電影院，看清櫃枱邊的人便喊道，“盧志清！”

盧志清和蒲子皓正在櫃枱前購票，他們抬頭便看到不遠處的陳萱和楚瑜。蒲子皓看到楚瑜一愣，又裝作漫不經心地將視線挪開。盧志清倒是笑了起來，“你們也先跑出來了？”

盧志清和陳萱分班前是同班同學，不過分班后盧志清留在理科班，陳萱去文科班了。陳萱點點頭，問道，“你們看什麼？”

“《金甲》。”

“直接一起買吧，我們一會兒給你錢。”陳萱對着盧志清倒是沒怎麼客套，他們原來前後桌的交情，關係挺好。

楚瑜對陳萱這態度見怪不怪，陳萱和盧志清後來在一起了，她重生前他們倆快結婚了。盧志清笑笑，又加了兩張，四個人坐在同一排。蒲子皓是四個人里最不自在的，他和年級里理科班的不少男生關係不錯，與盧志清關係很鐵，他沒想到盧志清這麼自然地答應了下來。

蒲子皓偷偷打量了一眼楚瑜，楚瑜並未感覺到他的視線，正和陳萱聊着天往影院裏走。盧志清以前沒見過楚瑜，陳萱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兩人打了個招呼。說起來好笑，蒲子皓明明和楚瑜是一個班，卻裝作不認識一樣躲避着她。

楚瑜當然不知道蒲子皓心裏的彆扭勁兒，盧志清和陳萱很久沒見，閑聊了兩句慢慢地走到了前面。等到眾人進入放映廳要坐下時，蒲子皓看着已經坐下的兩人，開口對盧志清道，“……你起來讓她們坐一起吧？”

盧志清買的四張票是連在一起的，他和陳萱剛剛走在前面，已經先行坐下了。盧志清一愣，剛要起來，就聽見楚瑜道，“算了吧，有點麻煩，反正看電影也不能說話。”

電影院的過道本身就偏窄，這樣站起來換座位着實麻煩，再加上電影馬上要開始了。楚瑜話音剛落，影院的燈便暗下來了，陳萱也順勢道，“沒事別換了，我和瑜兒不用非坐在一起。”

楚瑜在心裏想，她還是別離陳萱和盧志清太近了，雖然他們現在還沒交往，但是保不準會不會在不經意間給她塞一口狗糧。這兩人屬於日久生情，高考結束后才正式在一起了，多年感情穩定。

蒲子皓也不好堅持，只能坐了下來，他感覺到旁邊楚瑜坐下的動作，心臟跳動莫名有點加快。蒲子皓暗罵自己：人家都不記得你，煩着你呢，你激動個鬼。

最後四人的位置從左到右依次是陳萱、盧志清、蒲子皓、楚瑜。

楚瑜要是以前高中的時候，估計會有點不自在，堅持和陳萱坐在一起。他們高中時校風抓得很嚴，男女生沒有敢明目張胆在一起的，最多就是有點青春期異性間的小曖昧、小躁動，也是純潔的不得了。

等她上了大學之後，傳大的校風和高中時就完全不一樣了。楚瑜呆在宿舍里，早被室友們污染了，她們簡直是一言不合就飆車。楚瑜的專業技能再強一些，跟着師哥師姐出去刨活兒時，有些影視公司的老闆慶功宴上更是污得飛起，說不完的葷話。

楚瑜被這些毒害得早沒了高中生的敏感思緒，她沒覺得這是件多大的事，不就是看場電影嘛。

蒲子皓可不這麼想，他手心都有點微微冒汗，裝作放鬆地向後靠了靠，內心有點躁動。他知道自己這樣很沒出息，但這估計是他和楚瑜離得最近的一次了，還是一起看電影。

電影開場，滿目的油菜花田展現在人們的面前，天是蔚藍的，地是金黃的，交融的顏色讓楚瑜慢慢沉浸到這個世界裏。這部電影的每句台詞她幾乎都能背下來，但是電影院中的觀影氛圍與自己用電腦看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從這部影片中能夠深切地感受到導演陳藝生的孤高，他從來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也不在乎你看不看得懂。他的故事是講給自己聽的，與他人無關。

楚瑜入神地看着銀幕，蒲子皓則偷偷看着她。

男孩藉著銀幕的光，只能看清她側臉的輪廓，他偷偷將這一幕用眼睛記錄下來，然後將它再次埋藏在自己所寫的故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