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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情的進展進入一種死局,不是說說
“不破不立”或
“置死地而後生”就能解困的。它需要你豁出命才能戰勝,可能你一個人的命還不夠,需要更多的犧牲來扼制
“死局”的繼續發展。2028年的黎月夕離開之後,溫煦在客廳里呆坐了很久。
他不記得有人來過,但是桌子上放着兩個杯子,其中一個杯子裏盛過牛奶,還是加了橙汁的牛奶。
他恍惚記得,杜忠波曾經抱怨過——我家那便宜孩子越來越能作妖,牛奶也不好好喝,偏要加什麼橙汁,搞得我女兒都跟着跑偏了。
當時花鑫還吐槽過他——你能不能別一臉的傻笑。月夕來過……他把電話打給了2018年的黎月夕,對方先是說了句:“你等我一會兒。”,溫煦想着,黎月夕需要一個非常安靜的地方跟自己單獨談談。
半分鐘后,黎月夕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了出來:“溫煦,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怎麼樣?
溫煦啞然失笑:“壞和更壞的區別。”黎月夕:“那你仔細聽我說,畢竟我們時間不是很充裕。你老家那座山裡是不是有個‘沒煙坳’?”溫煦一怔:“我老闆告訴你的?”這事,他只跟花鑫說過。
黎月夕說:“不是,是回來的羅建說的。現在我們都知道,當初發生火災的地方就是沒煙坳,但是那地方已經被遂道佔了,可以說沒煙坳已經不存在了。但事實上,找到能量核的地點不是沒煙坳……”沒等黎月夕說完,溫煦搶道:“沒煙坳只是爆炸起火的地方,對?”
“對。”黎月夕肯定地說,
“我們要找的就是發現能量核的地點。這個好像也有着落了,大老闆和羅建已經有了具體的坐標,現在就等着副會長他們回來,我們馬上就出發。”溫煦脫口問道:“他們去幹什麼了?”
“去救穆淵和白月。”黎月夕的聲音很平靜,但語氣中仍然帶着一點憂心忡忡,
“你老闆給的消息,副會長帶着小七和杜忠波去了。”溫煦很想安慰他:別擔心,那幾個人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可他憑什麼這麼說?連他自己都在擔心,又怎麼去安慰別人?兩個人都不吭聲了。
黎月夕緊盯着酒的大門看了看,眨眨眼,轉回身去,坐回台的高腳椅上:“我還得再跟你說一遍,關於吳菲和花鑫的事。”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在聽過這句話之後,心裏還是酸酸地疼了起來。
溫煦
“嗯”了一聲,再也沒出過半點聲音,在短短几分鐘內,沉默着聽完了吳菲因為什麼無法改變那次事故,明白了花鑫為什麼要隱瞞自己一些事情。
其實,這個世界上的人和路太多太多了,可偏偏沒有適合你的。適合你的反倒是你最不喜歡,最不想的那一個,那一條。
走不走,都由不得你選擇,因為只有一個,所以單向選擇等於沒有選擇。
身體近乎於冰冷,捂在耳邊的手機竟是熱的發燙。黎月夕忽然換了個話題:“溫煦,有件事我想跟你說說。”
“什麼事?”黎月夕沉默片刻:“你說……兩次了,為什麼回來的只有我們三個?”溫煦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什麼時候掛斷電話的,溫煦沒有具體概念。當他有意識的時候,已經站在玄關的鏡子前,鏡子裏的自己整裝待發,背包里裝滿了儀器,還特意從花鑫的書房裏翻箱倒櫃的找到了那把備用手槍。
他知道副會長接下來的行動是什麼,也知道花鑫的目的是什麼,所以,他想,自己也該有個明確的目標才行。
就在半小時前,花鑫黑着一張臉闖入了醫療所。負責安全工作的人沒敢攔他,只能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往裏闖。
全程,他只說了一句話——周谷城在哪裏?幾分鐘后,他像拖條死狗一樣把周谷城拖上了車。
沒有回答鬼哭狼嚎的提問,手腳麻利地把手環扣在了周谷城的手腕上,眼神陰戾地瞪着:“閉嘴!”周谷城瞬間成了啞巴,狼狽地縮在座位上瑟瑟發抖。
花鑫見不上他的懦弱,也因為厭惡,不得不吸根煙來克制一下想要暴揍他一頓的心情。
“周谷城,現在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懂嗎?”周谷城忙不迭的點頭。
“小時候,你經常上山抓野兔嗎?”突然而來的問題讓周谷城想了不少時間,隨後才說:“大概八九歲的時候。”
“瞞着大人?”
“瞞,瞞着。大人不讓我們去……”
“上山的路好走嗎?”周谷城愣了愣,隨即明白了什麼,挺了挺腰板:“只有小孩子能走,那條路其實算不上是路,大人走不了,只有小孩子行。”
“有溫煦嗎?”
“沒有沒有。”周谷城生怕說出什麼小時候苛待過溫煦的事,連忙解釋,
“那時候他家裏還沒出事,他小時候特別老實,大人說不讓上山他就不去。”花鑫越想越覺得信息可靠,索性不再耽擱時間,發動了車子向山下行駛。
途中,繼續盤問周谷城:“就是說,你們小時候偷偷上山的路距離沒煙坳很近?”
“不算近。隔着一道山樑呢。但是,我們找到一條非常隱秘的小路,可以直接鑽過去。”換句話說:周谷城小時候找到的那條路,極有可能就是發現能量核的地點。
按照周谷城所說,溫煦是不知道那條路的。這時候,手機響了。手機是他新換的,只有副會長知道號碼。
接聽之後,聽見了小七的聲音。
“怎麼樣了?人救回來沒有?”花鑫問道。黑暗中,小七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上沾滿了血跡。
他暗罵了一聲
“他媽的!”花鑫的臉色愈發陰沉:“誰死了?”
“錢文東。”心咯噔一下!小七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落寞地說:“我們趕到的時候,雙弧正準備送他們上偷渡船,錢文東衝出去罵了穆淵一頓,把穆淵罵醒了,想帶着白月回來。雙弧的人怎麼可能答應?我們兩邊交戰,錢文東為了保護穆淵,被雙弧的人開槍打死了。白月我們已經抓了,但是……媽的,為什麼死的是錢文東?”那個事事算計,步步掂量的人精為了弟弟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
花鑫早就做好有人殉職的準備,甚至任何人都有可能死在任何地方,他、老副、小七……但單論這次營救行動,如果說必然有個人要死去,那也應該是白月。
花鑫不是什麼聖人,連個良善之輩都談不上,他只是希望付出代價的那個人是背負着罪惡的。
可悲的是:犧牲最多的一方總是扞衛正義的。錢文東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個壞胚子。
溫煦雖然嘴上說錢文東這個不好,那個不好,可他還是挺喜歡錢文東這個人的。
尤其是錢文東對穆淵的這份感情。花鑫也是如此。
“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溫煦。”花鑫沉聲說道。小七說:“好。”隨後,掛斷了通話,起身朝着不遠處走去。
天地間濃濃重重,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了雪花,細小的雪花又變成了雪片,鋪天蓋地地砸下來,將地上觸目驚心的血一點點掩埋。
穆淵抱着錢文東的屍體嚎啕大哭,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就是張大了嘴啊啊地哭嚎着……白月在杜忠波的看管下,掙命似地往穆淵身邊撲去,杜忠波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氣,索性放了手。
白月幾乎是撲跪在穆淵的腳邊,拉着他的手臂,哽咽着說不出話來。穆淵的手胡亂在錢文東的臉上抹擦着,試圖將那些流出來的血重新給他輸回去。
血還有溫度,身體卻漸漸冷卻。穆淵的天隨着冷卻的溫度,轟然崩塌,
“怎變成這樣了啊……你,你……”哭着說出來的話不是話,說到最後,
“你”聲被哽咽拖出了長長的尾音。幾分鐘前,你還朝着我大喊:你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跟你爸媽交代?
現在你走了,我怎麼交代?哦對了,沒人需要交代。你沒有了父親,母親也不要你,你打小跟着錢毅過着半黑半白的日子,把自己混成了人們口中的不良人。
而我卻總是仗着你的一份溫柔和寵溺,索取更多的縱容。我從來沒想過,你的縱容也是有額度的。
額度用完了,再也不會有人叫我
“小鋼鏰兒”了。悲徹間,恍惚意識到身邊還有個人。眼淚模糊了視線,熟悉的臉龐漸漸清晰,看清了,看清了……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在這個世上,可能沒有比這更可怖的打擊。你拼了命遠離他,只為了保護他,他卻披荊斬棘回到你身邊,要帶着你遠走高飛。
他給你希望,給你活下去的勇氣,你以為擁有了新的生命。可到了最後,他卻問你……白月的臉上突然沒了任何錶情,眼神空洞,活像個會呼吸的蠟像,怔怔地看着穆淵。
杜忠波嘖了一聲,快步走到白月跟前,把她從穆淵身邊拉開。白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拎在手裏的槍。
杜忠波惱怒地說:“現在你滿意了?幹嘛,想奪槍自殺啊?那也太便宜你了。”杜忠波給白月戴上了手銬,忽見小七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越過他和白月,猛衝到穆淵身邊,扯着他的胳膊,抬手就是一巴掌,恨恨地說:“滾遠點!”大老闆的人跑過來將錢文東的屍體搬上了車,穆淵往上沖,小七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上,憤怒和悲傷熬紅了眼睛,怒視着穆淵:“早知道這樣,就不該……”
“小七!”副會長大聲喝斷了小七的下文,又把他拉到一邊去,責問:“你怎麼回事?”小七低着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搓着手上干凝的血跡——來的路上,錢文東說:等我弟弟回來了,你們是不是也要把他關起來?
打個商量行嗎?他還小,就是一時糊塗,他那份算我頭上行不?你們關我,關到什麼時候都行。
小七:“你對他怎麼這麼好?”錢文東訕訕地笑着:“其實,有個弟弟,挺讓人操心的。”沒有回憶,也沒有溫馨的故事,只這一句——有個弟弟,挺讓人操心的。
站在副會長面前,小七深吸了一口氣,吶吶地說:“我沒事。”
“那儘快處理一下,我們該出發了。”副會長拍拍小七的肩膀,
“這種時候想太多對你沒好處,去,大老闆還等着我們匯合呢。”不知道是誰打暈了哭喊着的穆淵,整個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
小七交代了一下怎麼運送屍體,把穆淵和白月送去哪裏,隨後,招呼着副會長、杜忠波、返回酒去接黎月夕,準備跟大老闆匯合。
上車前,小七也叮囑了杜忠波一句:“這事先別跟溫煦說。”杜忠波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罵了句髒話。
與此同時,花鑫帶着周谷城已經上了高速公路。他不知道,其實溫煦也在高速公路上。
溫煦雇了一輛車,花了超過平時三倍的錢。因為他找的是最好的司機,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時間流轉,天邊出現魚肚白時候,山村已經熱鬧了起來。裊裊炊煙、綠水碧波、與高聳着的大山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幾輛suv停靠在山腳下,吳菲帶着幾個人徒步爬了百十來米,站在一個山坡上遙看遠處的山村。
吳菲從大衣口袋裏拿出手機,點開坐標后看了一會兒:“車子開不進去了,只能步行。”手下看了眼時間:“boss,不要休息一下嗎?咱們估計要走八個小時。”吳菲搖搖頭:“監理會的行動很快的,我們必須分秒必爭。把車藏好,告訴裝備組,隨時留意壓縮罐的波動,有問題馬上告訴我。”那人招呼了一聲:“帶上裝備,出發。”吳菲望着山腳下那條蜿蜿蜒蜒的公路,不知道在想什麼。
許是想起了從前依稀美好的畫面,許是想着了斷恩怨那一刻的心情。
“boss?”吳菲聽見了手下帶着疑惑的叫聲,淡淡一笑:“走,進山。”在同一個時間的軌道上。
羅建坐在大老闆的車裏,又是咂舌又是抓耳撓腮的。大老闆被他搞煩了,說道:“你腦袋上生虱子了?”
“不是。”羅建吶吶地說,
“我剛知道錢文東死了,總部還有個內鬼沒抓住、花鑫擅自行動、溫煦也沒了消息……”太多令人無法安心的消息疊加在了一起,就像一堆老舊的零部件,拼湊不出他想要的東西,勉強去琢磨分析,結果是更加的不安。
大老闆倒是老神在在地說:“坐標你不是給他了嘛,別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坐標!
整句安慰的話里,羅建只記住了這兩個字。早上五點剛過,村子裏的居民出來活動的已經不少,但鮮少有年輕人,大多都是出來幹活或者是活動筋骨的老年人。
老鄭家的大小子,一如往常地被老爹趕出來去給村東頭的奶奶送早飯,他打着哈欠一邊走一邊想,等會兒回了家再睡個回籠覺。
溫煦從打穀場的南頭兒跑出來的時候,鄭家小子還沒打完哈欠,忽然被人勒住脖子,捂住嘴,拖到了打穀場裏面,嚇得魂不附體。
“別喊!”溫煦把鄭家小子推到牆根下,低聲說:“是我,溫煦。”鄭家小子眨巴眨巴眼睛,愣了兩三秒:“卧槽,你打劫啊!?”
“我有事找你,別吵吵。”溫煦不輕不重地拍打着他的臉,
“你膽兒怎麼這麼小,自己站好了。”知道溫煦不會傷害自己,鄭家小子一把推開了他,怒道:“你幹啥?”溫煦也不廢話,直言:“小時候你們上山抓野兔那條路,帶我去看看。”
“啥?你腦子進水了?上那幹啥?”
“你只管帶我去,其他的不要多問。”說著,溫煦拿出事先準備的錢,塞進了他懷裏。
一沓一萬,三沓。鄭家小子眼珠子都綠了,下意識脫口說道:“溫煦,你來真的?那地方有什麼好看的?”溫煦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我再說一遍,你只管帶我過去,其他的一概不要問。知道那條路的不止你一個,這份錢你不賺,有人能賺。”鄭家小子趕緊把懷裏的錢摟緊:
“我去!不過,你得等我把早飯給我奶送去。我還要回家換雙鞋,我現在穿的這個根本上不了山。”——花鑫帶着周谷城趕到山腳下的時候,並沒有看到車輛或者是人。
但他知道,吳菲一定在比他快。花鑫推了周谷城一下,
“快點走,我沒多少時間。”周谷城苦着臉,指了指山路旁邊的一棵樹:“得從這邊走,走山路到不了的。”花鑫:“帶路。”這的確是一條很難走的路,之於花鑫而言倒也不算什麼,但是周谷城卻不行。
走了半個多小時已經氣喘吁吁,速度大大降了下來。花鑫不可能讓他坐下來休息,索性拖拉着他,繼續前行。
周谷城苦不堪言,只是不敢有半句牢騷。他們大概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周谷城一屁股坐在滿是枯枝爛葉的地上,累的滿頭大汗,直對花鑫擺手:“真不行了,讓我歇歇。”花鑫環顧着周圍,放眼望去都是大山,根本看不到村子了。
手機信號只剩下一格,花鑫拿出衛星導航儀才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
“還有多遠?”花鑫問道。周谷城指着東南方:“早着呢。”還有這麼遠嗎?
花鑫眉頭緊蹙着,低聲喝道:“起來。”
“花老闆,我是真的走不動了。”花鑫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槍,頂在周谷城的腦袋上:“走不走?”周谷城嚇得磕磕巴巴:“花,花老闆,你你,你別開玩笑。”花鑫陰仄仄地說:“我這槍有消音器,你認識的,對嗎?我在這殺了你,就地挖個坑埋了,誰都不知道。”
“不不不,我,我是溫煦的哥哥啊,你不能……”花鑫冷笑道:“你提溫煦,那我還得再給你補一槍。”周谷城的冷汗稀里嘩啦的往下流,伸手抓住花鑫的衣襟:“我要是死了,誰給你帶路啊。”
“對,這就是你活下去的籌碼。所以,別給我裝死,起來繼續走!”在死亡面前,沒有做不到的事。
等着鄭家小子忙活完了自己的事,帶着溫煦上山。這座山對溫煦來說非常的熟悉,但他小時候就是個乖孩子,爸媽不讓乾的事,絕對不沾邊兒。
父母去世后,他病了好幾年,身體恢復健康了,奶奶嚴令禁止他上山去玩。
故而,他真的不知道那條小路在哪裏。溫煦跟鄭家小子算不上多親密,只是街坊鄰里罷了。
自打溫煦被趕出村子,鄭家小子只是在英子婚禮上遠遠地看了溫煦一眼,那會兒就覺得溫煦是發達了,跟了一個很有錢的大老闆。
現在,他出手闊綽,可見混的越來越好。鄭家小子想跟溫煦套套近乎去大城市找份好工作,可溫煦一直不說話,任憑他口沫橫飛,也沒回應一聲。
他也是覺得無趣,白了溫煦一眼,只管賺那三萬塊錢了。雖然溫煦一直不說話,心裏的分析卻沒停下來過——如果吳菲已經拿到了真正的坐標數據,按照坐標進山,她至少需要七八個小時。
而從那條小路橫過山樑,可以節省至少三分之一的時間。吳菲從市裡出發的時候是子夜左右,到山腳的時間應該是四、五、點,現在是七點半,她們走了近三個小時。
自己肯定能趕在吳菲之前達到目的地,關鍵是,到了那裏之後該怎麼辦。
天上的太陽像一位偉大的旁觀者,俯視着山裡發生的一切。那些人、那些目的、那些即將發生還沒有發生的事。
一如十九年前的那場爆炸,死去了人,給未來埋下了巨大的隱患。未來總會到來,現在就是解決隱患的時候。
陽光算不得溫暖,卻很耀眼。透過層層山巒疊嶂深入到寸寸土地上,地面上的腳印深深淺淺,一直朝着陽光都照不到的地方而去。
下午一點半。溫煦把最後一瓶水給了鄭家小子。鄭家小子一口氣喝了大半瓶,抹了把嘴,說:“到了。”陽光真的照不到這裏,所有的樹木一眼望不到頂,密密匝匝地交錯在一起,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
在溫煦的腳下生長着齊腰高的灌木,大多是都帶着刺兒,像是鬼屋的籬笆,陰森恐怖。
路?哪裏有路?鄭家小子蹲下來,用手撥開一段灌木,指着裏面說:“從這裏進去,一直往前爬。大概爬個十來分鐘,你就能看到出口。不過話說在前頭,這麼多年了,出口還在不在,我不敢保證。”溫煦深深彎下腰往裏面看。
情況的確很糟,不過硬是要爬進去也不是不行。重點是出口。
“當年那個出口什麼樣子?”溫煦問道。鄭家小子重重地吐出一口氣:“我們小時候爬進爬出的也有迷路的時候,算你幸運,大梁哥在出口的一棵樹上刻了字。”
“什麼字?”
“正。反正的‘正’。”溫煦不做他想,卸下背包,開始往外掏手套、口罩等東西。
頭也不抬地說:“你回去,就當沒見過我。”鄭家小子還想說點什麼,可想來想去,真的是沒啥可說的。
連句
“再見”都沒必要說。鄭家小子走的時候,溫煦仍然沒有抬頭。他戴好了手套,將衛星定位儀綁在手背上,方便看。
再把帽子和口罩戴好。準備妥當之後,蹲在灌木叢前,正要爬進去,忽見右手邊大約二十來米的地方,有些灌木叢被壓斷了。
溫煦起身走到斷掉的灌木叢前面,將一些斷枝拿起來仔細看着。斷裂處還很新鮮,可見是剛剛斷的。
下一秒,該明白的都明白了。誰能這麼有本事找到這裏來?還能趕在自己前面?
溫煦苦惱地敲着腦門兒——老闆,你這是一條道兒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