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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鑫噗嗤一聲笑了,攬過溫煦的肩膀,在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你不用擔心我鑽牛角尖,孰輕孰重我分得清,我只是一時間覺得心裏憋悶罷了。”雖然看到了花鑫的笑容,溫煦還是有點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感受着他的反應,一次呼吸,一個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
想從這些不起眼的東西里確定,這個人真的沒事。可是,從單調的開車的動作里能看出什麼呢?
畢竟老闆的段位要比他高太多,真的打算隱瞞什麼的話,他是看不出來的。
溫煦清了清嗓子,說:“我估計,吳菲的事就算你不說,副會長也會找個機會告訴我。所以,你要是不願意聊這個……”
“沒什麼不願意的。”花鑫輕描淡寫地接過溫煦的話題,
“已經過去了,總部那些個高層都知道。我們倆,就是很普通的搭檔關係再升級到情侶關係。”
“然後呢?”
“然後就出事了唄。”花鑫轉頭朝着溫煦笑了一下,看到他手裏的煙盒,
“給我點根煙。”溫煦白了他一眼:“你沒手啊。”花鑫嘶了一聲,
“我發現你現在都學會作威作福了,是。”溫煦撇撇嘴,從煙盒裏抽出一隻,咬在齒間,取了點火器,再把點好的香煙塞進花鑫嘴裏:“你這是抽煙壯膽兒呢,還是找到新的人生樂趣了?”花鑫嘿嘿笑着:“壯膽兒應該喝酒,樂趣也免了,回頭你要是學會了,我也不樂意。”
“那咱言歸正傳行嗎?你倆出什麼事了?”花鑫吐了一口煙,無奈道:“基本上都是傻逼才會幹的事。”溫煦挑挑眉,老闆居然說粗話,少見啊。
花鑫:“有一次我們倆出去執行任務,本來只是確定證據,畢竟抓人要通過警方。沒想到,直接跟嫌疑人打起來了,對方人太多,還有武器,我們距離回到正確時間還有四十多分鐘,最重要的證據還沒查到。”溫煦瞪大了眼睛:
“就你們倆?那不是死定了嗎?”
“當時如果要逃命的話,也能逃。但是……那時候我氣盛啊,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到,任何危機都能搞定。”所以,當時的花鑫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戰鬥!
為了找到確鑿的證據,花鑫和吳菲與對方展開了戰鬥。對方有槍,十來把,他們也有槍,一把。
當時的情景完全應了那句話——且戰且退。朝着應該有證據的範圍退。
花鑫拍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我受傷了,槍給了她。當時我們都太緊張,她開槍打死一個人。”溫煦微微一怔,隨即說道:“不是大問題。我在總部章程里看過‘跳躍時間執行任務期間,如遇到危及生命情況,允許調查員自衛,如導致對方死亡,調查員無責任。’”花鑫苦笑了一記:“她判斷錯誤,打死的是一個無辜的路人。”瞬時間,溫煦感到手腳冰涼。
同樣的情況,在章程里也有設計:如導致無辜者受傷、死亡、調查員需根據真實情況負責。
溫煦的眼睛離不開花鑫的臉,緊緊盯着他的表情。花鑫很平靜地繼續說道:“這事沒得商量,按照規定吳菲是要被囚禁的。監理會有專門用來關押違反章程的人。”
“你是說‘孤地’?”溫煦在比詞典還厚的章程了看到的,一個存在於汪洋大海中的島嶼,在地圖上你是找不到它的,
“算是監獄了?”花鑫點點頭:“對。我去過一次,條件其實挺好的,就是沒自由。她的情況,應該是二十年左右。”
“二十年?”溫煦驚訝地說,
“最美好的時光都在孤地了。”
“這就是監理會啊溫煦。”花鑫苦笑着,
“我們擁有時間軸能量,可以說凌駕於各類調查部門,能力越大,責任就越重,越要更嚴厲的約束自己。說的直白些,每個調查員都會經歷一個膨脹期。”我不是普通人,我是特殊的,我是有特權的。
走在大街上,看到周圍的人都是用俯視的角度去看。如果沒有強有力的約束性,這種膨脹一發不可收拾,會朝着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
就像是在任務中殺了人,在沒有約束的情況下,調查員會產生這樣的想法:我有特權,我又不是有意的,所以,我應該享有特權。
一旦產生了這種念頭,調查員會缺失自我約束性,逐漸忽視生命的可貴。
人活着,要會約束自己的所作所為,要懂得敬畏生命。如果享有特權的人缺失這兩點,後果是什麼呢?
其實,溫煦也有過膨脹期。只是他本就是個淳樸的人,即便膨脹起來,也沒嘚瑟到哪兒去。
所以,仔細品品老闆這番話,倒也理解了總部的一些章程。花鑫說道:“你明白為什麼調查員要兩人一組了,就是要讓狀態穩定的老手管束新人。”溫煦點點頭。
說了幾句題外話,花鑫回到正題上:“出事之後,我們倆被分開關押審問。從那時候起,我再也沒有見過她。我在總部被關了半個月,老副把我打包丟去了基地受訓。我問過老副吳菲的下落,老副一直不肯跟我說。”花鑫的語氣中夾雜着很多失落,
“我的級別的確不夠追問這件事,等我冷靜下來安心接受訓練,回了總部半年多,才聽說她跑了。”
“跑了?”花鑫踩下剎車停在信號燈下,兩隻手搓了搓臉,悶聲悶氣地說:“對,怎麼跑的我不知道,大老闆親自下的命令,不準任何人問及這件事。”這就是前因,那麼後果也差不多明朗了。
車子再次啟動之後,溫煦做了跟花鑫同樣的動作,搓臉:“她是不是覺得監理會對她不公平?”花鑫沒吭聲,微微點了一下頭。
溫煦:“這是回來報仇了。”真的是回來報仇?這個事聽起來怎麼覺得哪裏彆扭着呢?
越想越覺得奇怪,溫煦說道:“老闆,打個比方,如果我是吳菲,錯殺了一個好人,那我肯定會再回去一次,改變這個結果。”
“你別忘了,我們倆本來就是跳躍回去的,怎麼影響事態發展?”
“影響不了自己,影響那個被殺的人啊。”溫煦腦筋轉的極快,
“我會設法不讓那個人靠近現場,人都不在,我殺誰?”花鑫詫異地看着溫煦。
“老闆,你看哈,她叛逃監理會之後肯定進入雙弧,雙弧有跳躍技術,那時候她完全可以回到事故當天,改變事故的結局。她為什麼沒這麼做呢?你要知道,雙弧可是掌握着隨心所欲跳躍時間的技術啊。這個連我們都做不到。”
“所以?”溫煦抓了兩把頭髮,試着說:“肯定還有什麼事,我們不知道。這個事導致她根本不想改變事故的結局,一門心思找監理會報仇。”花鑫聞言,眼睛裏閃過一絲沉痛……
“老闆,你是不是還有事沒跟我……”溫煦的話還沒說完,車子猛地停了下來,他被安全帶勒的直咳嗽,不解地看着花鑫:“你幹啥停車了?”只見花鑫臉上的表情震驚,眼睛瞪着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溫煦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距離車頭大約有兩米的地方站着一個穿大衣戴帽子的中年人。
這個人什麼時候出來的?剛才怎麼沒看到?溫煦緊張起來,抓住花鑫的手腕,問道:“他是誰?”
“大老闆。”啥?這人就是傳說中的大老闆?花鑫拍拍溫煦的手背,說:“你去後面坐。”溫煦開門下車,等着大老闆走過來,拘謹地點了點頭。
大老闆沒看他,貓腰進了車子裏,溫煦這才關了車門,跑去後面坐。花鑫重新把車開起來,臉色陰沉的有點嚇人。
溫煦心想,老闆真牛逼啊,見着大老闆也沒給個笑臉兒。大老闆摘下帽子,溫煦看清了他的臉。
很普通一大叔,丟在人群里絕對不會被留意到。車裏的氣氛因為大老闆的出現有點壓抑,花鑫居然不打招呼,照舊開車。
溫煦想說點什麼,可又不敢,只能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最後,還是突然出現的大老闆打破了沉默。
“不能回總部了,去你家。”大老闆老神在在地說。花鑫瞥了眼大老闆,問道:“總部怎麼了?”
“內鬼畢竟是技術部大佬,誰知道他在總部搞過多少鬼?東西不能帶回去。”言罷,打了個哈欠,
“通知小杜跟着你的車,其他人都回去。我睡會兒,到了叫我。”這就睡了?
看着閉上眼睛的大老闆,溫煦有點不在狀況內。朝着後視鏡對花鑫無聲地說:“怎麼回事啊?”花鑫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問了。
改變了目的地,他們很快回到了家裏。大老闆醒過來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在院子裏差點走錯路。
杜忠波偷摸問花鑫,這就是大老闆啊。花鑫白了杜忠波一眼,低聲提示他:“老妖精了,你別小看他。”黎月夕不明所以,羅建可是像只鵪鶉一樣走在最後面,生怕大老闆看到他。
打開家門眾人魚貫而入,大老闆熟門熟路地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花鑫抱着從化工廠地下房間搶到的罐子進屋,放在了客廳的桌子上。
溫煦關好門,還沒走到客廳,就聽大老闆叫他。
“溫煦啊,弄點咖啡,越濃越好啊。那個小羅,你把所有電子設備都關閉了。”溫煦轉路走向廚房的時候,聽到羅建問大老闆:“需要屏蔽信號嗎?”溫煦沒聽見大老闆的回答,在廚房裏花了十幾分鐘的時間煮好咖啡。
回到客廳的時候,所有人都沉默着。大老闆已經躺在了沙發上,看上去的確有幾分疲憊。
許是聞到了咖啡的香氣,大老闆坐了起來,接過溫煦遞來的咖啡時很和藹地笑着:“謝謝啊。”
“不,不客氣。”溫煦拘謹地回了話,坐在花鑫身邊。大老闆喝了口咖啡,抿了抿嘴:“這樣啊,你們誰帶着跳躍器呢?”花鑫和杜忠波默默舉手。
大老闆指着桌子上的罐子,說:“不能跟這個放在一起。”言罷,打量了一圈眼前的人,目光落定在溫煦的臉上,
“溫煦,你帶着兩個跳躍器出去,至少要在五公裡外。”花鑫的臉色一變,欲言又止。
溫煦則是慢慢地站了起來,看上去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杜忠波先上交了跳躍器,花鑫猶豫了一下,也把跳躍器拿出來給了溫煦。
大老闆面色嚴正地對溫煦說:“一小時前我下了領命,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離開總部。你出去之後聯絡老副,讓他把回去的那幾個人單獨隔離起來。然後你去‘後花園’把錢文東接過來。”
“錢文東?”溫煦下意識地問道。大老闆直言:“我要用他控制穆淵。從時間上來算,你接到錢文東的時候我們還沒開完會,你必須帶着他跟我們保持五公裡外的距離。”花鑫終於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來。
可是沒等他開口,大老闆就說:“你放心,我的人會保護溫煦。”言罷,拍拍溫煦的肩膀,
“去。”花鑫忍着一肚子的氣,坐回沙發上。溫煦把兩個跳躍器放進口袋,爽利地轉身走了,一直走出正門,大老闆聽見了關門聲,按下手錶上的計時器:“開始。”花鑫指着桌子上的東西,問道:“先說,這是什麼?”大老闆:“壓縮罐。”花鑫:“裏面是什麼?”大老闆:“能量。”花鑫:“什麼能量?”大老闆:“時間軸的能量。”花鑫:“你是不是早知道吳菲回來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就怕空氣突然安靜……花鑫的態度很強硬,甚至表露出幾分怒氣。
大老闆蹙蹙眉,拿起杯子來喝了咖啡,看他的臉色似乎是在醞釀著下面的話要怎麼說,才能控制住花鑫不發飆。
末了,還是老老實實說:“我真的不知道。”與此同時。溫煦開着車正在副會長通電話,轉達大老闆的命令。
副會長倒是沒有什麼疑義,只問了溫煦一件事:“都有誰在開會?”
“除了我,都在呢。副會長,你那邊進展怎麼樣了?喂?喂?副會長?”溫煦看了看手機:“怎麼掛電話也不說一聲。”副會長將沾滿血跡的手機丟給了小七,用紙巾擦去手上的血,嫌棄地扔到了地上。
小七倆手捧着血淋淋的手機,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副會長轉回頭瞥了眼小七的表情,沉聲說道:“愣着幹什麼?換個新的。”小七一臉為難的樣子,朝着副會長身後緊閉的房門看去。
深藍色的房門連個門把手都沒有,就像是在白牆上畫出一個深藍色的長方形一樣。
小七一邊琢磨着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邊給副會長換了一部新手機。
副會長低頭看了眼襯衫已經被血污染了大半,蹙着眉解開扣子。小七默默地轉身背對着開始脫衣服的副會長,對面乾淨的玻璃像是面鏡子,映襯出瘦而不弱的身子,白色的襯衫,紅色的血。
小七的眼神從玻璃上流轉而過,繼續低頭搞手機設定。下一秒,沾染了血跡的白襯衫丟了過來,罩住了小七的腦袋……算了,看在他太累的份上,欺負就欺負了。
等小七把帶血的襯衫扒拉下來,副會長已經換了件乾淨的,正在系扣子。
小七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將設定好的手機遞過去:“你也動手了?”副會長正在挽起袖子,低着頭漫不經心地回答:“他動過的東西我都不放心,沒辦法,只能使用老輩那一套。你當我願意?臟死了。”小七掏掏耳朵,其實他是挺不願意打聽這事的,但是副會長身上的血腥氣太重。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小七問道。副會長扯動一邊的嘴角敷衍地笑了一聲:“你都查過了?”
“都查過了,不過,數據部不歸我管。”
“那就去數據部。我給你權限碼。”算了,看在他太累的份上,欺負就欺負了。
小七出去的時候把門甩的震天響,副會長大秘窩在角落裏連大氣都不敢喘,能做的事也就是準備個乾淨衣服,遞杯咖啡什麼的。
副會長也沒多看他一眼,轉身,將手掌按在深藍色的門上,一條綠光從手掌下掃過,門無聲打開。
大秘的目光順着漸漸打開的縫隙看了裏面——昏暗的光線中在屋子中間有一把看似是鐵質的椅子,魏部長癱坐在椅子上,耷拉着腦袋,渾身上下都是血。
地面上丟着幾個一次性注射器,幾根釘子,還有暴露在膠皮外的銅線……藍色房門在副會長進去之後關閉的嚴嚴實實,大秘擦了把臉上的汗水,繼續窩在角落裏。
副會長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站在充滿血腥味、尿騷味和汗餿味的房間裏,單手捂着口鼻,眼神冷漠地看着魏部長,身後,站着兩個一身黑衣戴着口罩的下屬,其中一個上前,遞給他一張砂紙。
副會長搓了搓砂紙,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他緩步走到魏部長跟前,似乎嫌棄他身上的味道,又後退了一步。
他就這麼站着,看着魏部長的眼神,像是看着一直蟑螂。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站在那裏,看着而已。
審訊房裏的空氣渾濁,氣味令人作嘔。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副會長才長長吸出了口氣,不疾不徐地說:“老魏,咱們繼續。第三個問題,總部還有誰是雙弧的人?”魏部長的腦袋低垂着,對副會長的問題毫無反應。
副會長不耐煩地咂咂舌:“左手。”言罷,兩個下屬走到魏部長身邊,按住他的左手腕。
“不,你不能……”魏部長終於說話了,氣若遊絲,好像命不久矣的樣子。
他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光線從上面投射而下,從他的兩隻腳踝上滲透出來的血源源不斷地流淌到地面上。
隨着副會長一個眼色,兩個下屬手起刀落,魏部長一聲慘叫,手筋被硬生生割斷。
副會長把砂紙當紗布用,包紮傷口,魏部長的慘叫聲不絕於耳。兩個年輕力壯的的小夥子差點沒按住他。
新換的襯衫又髒了,副會長從桌子上的紙抽盒裏抽出十來張,一邊擦着手一邊說:“我讓小七去數據部了,要不要打個賭?看看是你的忍耐力強,還是小七的速度快。如果他趕在你前面了,就別怪我不顧多年情誼,我最近的心態還算不錯,至少可以給你留個全屍。”
“陸修白!”魏部長咬牙切齒地嘶吼着副會長的名字,恨不能生吞活剝了這人。
副會長隨手將紙巾一丟,滿不在意地說:“叫副會長,你沒資格叫我名字。”言罷,從桌子上拿起一根細長細長的針,準備親自動手。
魏部長開始乾嘔,令人不爽的聲音中夾雜着含糊不清的字眼兒,副會長沒心情聽那些細碎的玩意兒,倒是下屬把魏部長拎了起來讓他坐直些,氣也喘得勻了。
他雙腳已經廢了,一隻手也廢了,很快僅剩的一隻手也會變得形同虛設。
魏部長本以為副會長會使用電子設備逼供,故而存了幾分僥倖心理,那些東西都經過了他的改造,他知道怎麼矇混過關而不觸發警報。
可誰想到,副部長居然沒有使用任何儀器,直接上了刑。
“我,我說。”魏部長熬不住了,即便有人扶着他,他的背脊也挺不直,或許永遠都挺不直了。
副會長的臉上沒有什麼喜悅之色,俯視着桌子上正在震動的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着小七的代碼。
副會長用還算乾淨的手指點開了擴音功能:“我還沒洗手,手機又要髒了。”
“髒了我再給你換。拿起來,別用擴音。”副會長拿起手機,不知道小七說了什麼,他慢慢轉頭看了魏部長一眼。
這一眼,令人遍體生寒。與此同時。在花鑫家的客廳里,大老闆把空了的咖啡杯推到花鑫面前——滿上啊,還想不想知道真相了?
想知道就趕緊給我滿上!花鑫一把抄起咖啡壺,給他的杯子倒滿,眼睛死死地盯着對面的慢郎中。
大老闆滿意地喝了口咖啡,瞥了眼桌子上的罐子,慢吞吞地開口道:“壓縮罐,有四個。當年我得到兩個,這玩意兒不能放在一起,所以我分別找了兩個人,放在兩個地方。你們在化工廠找到的是其中一個。。”
“這是老早前的事了?如果是近幾年的,老副不可能不知道。”花鑫問道。
大老闆緩緩點頭:“我上一任,就是很有野心的那位,還記得嗎?”花鑫只是聽說過,從沒見過,畢竟是副會長都沒見過的前任大老闆。
杜忠波就更不用提了,聽都沒聽說過。然後呢?花鑫問道。
“我上任真是名副其實的野心家,他認為,時間軸的能量只用來跳躍回過去太浪費了,為什麼不加以研究利用,去看看未來呢。”杜忠波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牛逼。”大老闆擺擺手:“不行不行,從監理會建立開始,就有明文規定。他那個想法肯定是行不通的,可人家是大老闆嘛,誰敢不聽?”
“搞獨裁那一套了?”花鑫不屑地說道。大老闆呵呵笑了:“不止。那段時間,孤地可熱鬧了,都是被他以各種莫須有的罪名丟進去的。”說道這裏,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就是其中之一。”杜忠波一挑眉,感覺自己聽的不是監理會發展史,而是宮闈秘史。
花鑫對於那段歷史也是不清不楚的,再加上他本就沒啥興趣,從沒打聽過這些事。
今天聽起來還覺得挺有意思,不過,這事似乎還牽扯到很多人。許是看出了花鑫的疑惑,大老闆接著說:“這是前因,你們都得明白明白。那時候總部上下被他搞得天怒人怨,就差逼宮了。可他拿出了一件讓所有人都能閉嘴的東西。可以說,有了這個東西,跳躍到未來絕對不是夢。”精彩的來了!
幾個人下意識地坐直了腰板,聚精會神地看着大老闆。大老闆的神色也嚴肅了些,說:“你們都知道,我們有能量才能跳躍時間。而時間軸的能量從哪來的?怎麼產生的?”大老闆的目光似有意似無意地落在了羅建的臉上,羅建推了推眼鏡,有點拘謹地說:“我覺得……時間軸的能量不是物質能量。”
“的確不是。”大老闆笑吟吟地說,
“我們從沒研究過這個問題——能量從哪裏來。我們只是掌握了採集這種能量的技術,加以使用。野心家掌權的時候,給技術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找出能量的源頭。”聽到這裏,花鑫再聯想到他方才的話,答案呼之欲出:“他找到了,是嗎。”沒等大老闆給出肯定的回答,羅建驚訝不已地說:“真的有?”
“真的有。”大老闆指着桌子上的壓縮罐,
“時間軸的能量核。”花鑫等人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甚至有點不相信,自己帶着這玩意跑了大半個城市。
大老闆見他們面露懼色,笑意更濃:“別怕,壓縮罐必須用鑰匙啟動。沒有鑰匙,能量核壓縮罐跟泔水桶沒什麼分別。你們這是什麼表情?不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嘛。是真的沒有危險。”
“沒有危險,你為什麼還要溫煦帶着跳躍器離開?”大老闆嘖了一聲:“你怎麼還惦記着那孩子呢,我知道你在乎他,我這不是說‘應該沒有’嘛。”花鑫翻了個白眼,全當不跟他計較了。
大老闆這才繼續說:“沒人知道技術部的是怎麼找到能量核的,知道的人都死了。主要負責這項任務的叫‘梁斌’,十七年前,他帶着七個人去採集能量核。好了,精彩的要來了啊。”大老闆像說書人一樣,一點一點抖包袱,花鑫幾個人儘管已經很不耐煩,可以沒辦法催他,大老闆嘛,沒法催,只能繼續耐着性子往下聽。
大老闆喝了最後一口咖啡,抹了把嘴:“當時沒有任何一種容器能裝得下能量核,梁斌就想了個辦法,將能量核分開來儲存。他們準備了四個容器,將能量核壓縮進去。最後一步就是帶回總部。可是誰都沒想到,能量核在離開原地之後發生了爆炸。”
“炸了?”黎月夕忽然大叫了一聲,身邊的杜忠波這才緩過神來,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黎月夕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略疼。
大老闆朝着黎月夕點點頭:“炸了,梁斌和他帶去的七個人都死了。支援部趕到的時候,只找到零碎的屍塊。”一邊的羅建嘶了一聲,皺皺眉眨眨眼,思索着說:“問題是不是處在壓縮上面?能量核不能被壓縮?”
“這也是我們後來猜測的願意之一。”大老闆提及那段過去,還是有些唏噓,
“唉……太突然了,技術部死了八個人,幾乎等於癱瘓。後來我們分析,引起爆炸的可能性有兩種。一,能量核不可壓縮;二,能量核不能離開那個地方。”
“那是什麼地方?”
“山裡。”這事,花鑫只是隨口一問,但大老闆的回答卻讓他心中震蕩。
這一瞬間,導致他沒有看到羅建異樣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就在大老闆說到精彩部分的時候,溫煦已經見到了錢文東。
負責看管錢文東,錢文東意識到自己是要離開這裏,可他半分喜悅的心情都沒有,拉着溫煦問東問西。
溫煦拎起他的包,說:“你在這問我不合適,先跟我走。”
“不行,你得給我個實話。是普通的轉移,還是我弟出事了。”
“告訴你,你又能怎麼樣?你還能把我打暈了自己跑?”溫煦抓住他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個黑色的手鏈,溫煦也戴過這個,花鑫還給這玩意取了個花名——狗鏈子。
錢文東自討沒趣,怏怏地跟着溫煦離開公寓。在同一個時間軌道上,副會長安安靜靜地聽着小七彙報情況,聽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打斷了他,問道:“現在為止,檢測出三份秘密檔案被泄露嗎?”
“對。其中一份是趙煒的,一份是花鑫的,還有一個……”
“痛快點。”副會長不耐煩地催促着。小七說:“十七年前的一份報告,我打不開,只能看到編號是1200。”副會長的臉色忽然變得煞白,拿着電話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低聲說道:“我馬上過去。”數據部位於總部最底層,這裏之大足以容納上百隻大型恐龍,拱形的洞穴壁上掛滿了時鐘,老式的,新款的,密密麻麻。
副會長走出電梯的時候,數據部的人各個嚴陣以待,他沒心思交代什麼話,徑直朝着總機房走過去。
小七奉旨查案,自然要喝退這裏所有的工作人員,偌大個機房裏只有他一個人面對着數不清的儀器。
副會長推門而入,小七回頭看去,不由得心裏一驚。副會長的臉色慘白,眉間緊蹙,眼睛裏充滿了不安和凝重。
小七不敢多言,拉過身邊的椅子讓給他。副會長並沒有理會那把椅子,站在小七身後,雙手撐在椅子扶手上,附身去看屏幕——紅色的x一直在閃爍,黑色框裏顯示出1200四個數字,最下面是一串亂碼,副會長看不懂,小七給他解釋:“被刪除了,特別乾淨,我沒辦法恢復源文件。”
“誰的權限號?”小七遺憾地搖搖頭。隨即,副會長伸出手,在輸入框裏敲下12位密碼,屏幕上彈出掃描框,副會長探頭過去,緊挨着小七把臉置於掃描框內。
很快,儀器發出嗶的一聲,顯現出一串複雜的數字和字母。副會長似乎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小七卻滿腹狐疑,以為副會長也不知道這是誰的權限號,畢竟監理會這麼多人,他不可能記得每個人的。
所以,小七在另外一部儀器上查詢,結果出來的瞬間,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怎麼是你的!”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我的。”小七的臉色也煞白了,身體無意識地緊繃起來。
因為兩個人緊挨着,副會長察覺到了他的緊張,單手按住他的肩膀,低聲說:“如果你不相信我,隨時可以離開總部……如果你相信我。”他指着屏幕,
“把所有的痕迹都抹乾凈。”小七猛地轉過頭,兩個人的額頭差點撞在一起。
他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副會長:“你不給我個解釋嗎?”副會長沒有迴避小七的注視,坦蕩蕩地看着他。
兩個人的心裏都吊著一口氣,一個要解釋,一個閉口不言。他們就這樣相互注視着,呼吸膠着,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凝固。
被血染紅的手在小七的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副會長站直了身子,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門口,開門出去,沒有絲毫的遲疑。
也沒有給小七留下隻言片語。小七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腦子裏翻江倒海!
下一秒,他恨恨地把旁邊的一起踹翻,兩隻手飛快地敲擊鍵盤,屏幕的信息忽地閃了一下,只留下一片空白。
保存着紙質檔案的樓層跟以往一樣死一般寂靜,電梯門打開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里發出了回聲。
副會長走出來,急切的腳步聲被厚厚的地毯吸了音,光潔的牆壁上映出他不安的神色。
他打開了很多門的其中一個,從旁邊的桌子上取了一副手套戴好,循着心裏的號碼在柜子前尋找,很快,他停在最裏面的一排柜子前,拉開櫃門的瞬間,眼睛猛地瞪了起來!
1200編碼相對應的紙質檔案在這個連蒼蠅都飛不進來的地方,不翼而飛。
副會長忽然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起來,冷汗順着他的額頭流下去,滑過脖頸,打濕了襯衫。
突然,他用指甲狠狠地摳了手心,刺痛感將因恐懼躲起來的理智喚了出來。
對面的柜子玻璃上映出自己蒼白的臉色。副會長閉上眼睛,疲憊地嘆息了一聲。
“羅建,千萬別讓我失望啊。”作者有話要說:小七猛地轉過頭,兩個人的額頭差點撞在一起。
他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副會長.他們就這樣相互注視着,呼吸膠着,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凝固。
(有按頭小分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