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袁故站在大街上,看來往的人流車輛,一瞬間竟有一種彷徨的感覺。
他如今是真不敢回家,萬一給他爸再刺激出點事,他做兒子的也太不孝了。他也不想找他哥,袁家出了個同性戀,還不如當他死了清白乾凈。袁故在街頭想了大半天,腦子裏竟一時是思緒萬千。
他袁故這輩子,沒活明白。袁家的這些後輩里,屬他最沒出息,也屬他最讓他哥操心。他袁故前半生順風順水,說句難聽的,是靠着袁家他才有今天。可他這輩子,除了讓袁家二老糟心,沒幹過幾件好事,如今死了倒是安生了。
他父母終於不用因為出了個同性戀的兒子而心涼,他哥也不用給天天他忙着收拾殘局,家裏的親戚朋友提起一句袁故,還是那個裝的溫文有禮的袁二少。他也能選擇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再沒人在背後對袁家指指點點。這他媽徹底安生了。
袁故想,這不就是大團圓結局嗎?他蒼白着臉,終於轉身離開。
走了大半天,他也沒個目的地,就是到處晃。有幾個路人看着這個瘦弱的少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好心地上去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袁故也沒怎麼理人,一個勁兒地走着。
南京的梧桐特別多,街道兩旁全是參天的古木,密密斜織着陽光。袁故就這麼在樹蔭里走着,直到他身後傳來一聲“成哥。”
袁故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那少年蹬蹬蹬跑過來一把拍上他的肩。“成哥,我就說看着背影是你,我叫你呢,你怎麼不搭理我一聲?”
袁故看了少年一眼,他不認識他。少年輕輕喘着氣,一張臉上有些嬰兒肥,看起來是個高中生模樣。袁故沉默了半天,說了句,“我剛走神了,你說什麼?”
“成哥,這點兒你怎麼還在外面?”少年瞪着圓圓的眼睛看着袁故,似乎有些好奇,“你今兒不工作了?”
“我……我大概是被辭退了。”袁故想起早上那個電話,猶豫着說道。既然袁故已經死了,他就只能作為許成活下去了。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心裏的心思卻是轉了又轉,這許成也不知道是什麼人。
“哈?辭退?”少年似乎嚇了一跳,“那你不是沒地方住了?你怎麼會被辭退啊?”
“我……我家裏出了點事。”袁故隨口扯了個謊。
“是這樣啊。”少年似乎也沒起疑,他掃了眼四周,“成哥,你也別太難過,那許姐我瞧着就不是什麼好人。辭了就辭了。這都快一點鐘了,你還沒吃飯吧,我請你吃點吧。”
“這樣好嗎?”袁故皺了皺眉,他也的確是從早上起沒吃東西了,說句實在的他也沒有胃口,但畢竟餓了太久,袁故能覺得出來餓的感覺。
“有什麼不好的,你和我誰跟誰啊。”少年扯着袁故就往路邊攤走。袁故掙了一下,沒掙開,就這麼被少年半拖半拽弄走了。
那還是袁故第一次在這種地方吃東西。幾張塑料椅子隨意地擺着,三合板餐桌邊緣的支架還帶着銹痕,幾個裝着調料的瓶瓶罐罐就那麼大大咧咧地放在桌上。袁故下意識皺了皺眉。
那少年點了兩碗牛肉麵,上桌后,袁故挑了幾口就放下油膩的筷子。
那少年還以為袁故是在為辭退的事難受,開解道:“成哥,你要是實在不行,還是回來上班吧。”
袁故不動聲色地套起了話,“我覺得那工作不適合我,我再找找吧。”
“怎麼不適合了,你以前不是乾的好好的?”少年似乎急了,“成哥,你回來干唄,咱倆一起干,跟以前一樣有個照應。”
袁故如今沒地方去,但他下意識不是很想跟這少年走,他說到底不是許成,萬一被懷疑上也挺麻煩的。而且,鬼知道這許成以前是做什麼的。袁故瞧着那少年,眼袋挺重,眼睛裏有很多血絲,面色微微發青,到底從事什麼工作袁故心裏也沒底,但估計不是什麼好行當。
最終,袁故還是慢慢搖了搖頭,“我再考慮一下。”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好吧,成哥,不過你要是有困難就告訴我一聲,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到。”
袁故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麼。這少年看起來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他倒是真沒把這句客套話放心上。
兩人吃了東西后一起出了門。少年看了眼時間,倒吸一口涼氣。“成哥,我要遲到了,我先走了,有事電話聯繫。”
留下這句話,少年就匆匆忙忙走了。袁故注意到他的腋下塞着一個黑色膠袋,鼓鼓囊囊的,袁故下意識又皺了皺眉。這許成以前,不會是從事標準服務型行業吧。
不怪袁故想像力豐富,他今兒早上可是在床上渾身青紫醒來的,這許成的相貌又是陰柔漂亮的,真是讓人不得不聯想。袁故有些發毛了。
袁故今晚也沒地方去,他找了家普通的賓館,開了間房。等到付錢的時候,他掃了眼錢包里那幾張十塊錢,最終還是抽出早上那家賓館的前台遞過來的那張卡。
就在他想着待會兒買身乾淨衣服洗個澡的時候,前台忽然喊了聲袁故,“許先生,這張卡里餘額不足。現金還是換一張卡?”
袁故有些詫異地問了句,“不夠,你確定?”
“是的。許先生您可以去隔壁的ATM機查一下餘額。”前台恭敬地把卡遞了回來。
不久,袁故站在ATM機面前,臉都青了。餘額二百五?
你他媽在逗我。
袁故不是沒在南京權貴圈子裏混過,他知道有些人專門喜歡找些小男生開房,完事後大都會給一筆不菲的錢。大家都是體面人,誰缺這麼點錢,袁故雖然沒這麼玩過,卻也大致猜的到他們出手絕對闊綽。手上的卡是張金卡,這種卡不是一般人能在銀行里開得出來的,那所謂的譚少也絕對不是個缺錢的人。
這就有點過分了。一晚二百五,這是在玩男人還是在打發叫花子?
袁故雖然也知道,這卡不算他的,那男人羞辱的也不是他而是許成,但袁故的表情還是有點扭曲。他說不定就要在這殼子裏住一輩子了,這身體今後就是自己的了,那人這麼做就跟甩他耳光一樣。
合著他袁故□□一夜只要二百五?
袁故越想臉色越黑。他翻出錢包,把零錢全數了一遍,加上卡里的二百五,他渾身上下的錢不超過四百塊。這點錢,在南京住一晚都住不起。
袁故罵了句髒話,走出了自助銀行。手機還是鎖着,基本跟廢了一樣,袁二少這回是真走投無路了。
天色越來越暗,袁故還在街上走,他有種預感,今晚他說不好真要露宿街頭。忽然,他的餘光瞥到了一塊五彩的招牌。這裏離市中心挺遠,四周的建築在袁故眼裏挺有後現代風格。他眼光閃爍了一下,走進了那家店。
招牌上只有兩個字,網吧。
袁故像老闆借到了數據線,他把手機連上電腦,一雙眼幾乎在放光。他大學選修過計算機專業,除了些專業知識,也會些不上枱面的東西。這手機不是他哥那種多級加密型的,他差不多看了眼就有了把握。
很快的,手機叮得一聲。
解鎖之後,袁故第一件事就是翻許成的手機。這個時代,要想徹底了解一個人,最簡單準確的手段就是翻他的手機。袁故花了一個多小時,分析許成這個人,從短訊到聊天記錄,袁故全都一頁頁看過去。
怎麼說呢,這手機里的東西,比較黃/暴。袁故是越看嘴角越抽搐。
和他猜的差不多吧,這許成雖然沒下海,但的確是在標誌服務型行業里混生活。這許成是個以前是個在gay吧當酒托的,後來好像看上個權貴子弟,費盡心思跳槽去了傢俱樂部當服務生。
那俱樂部袁故認識,是圈子裏有名的野地,能進去的大都是南京地界裏有名有姓的權貴。看得出來,許成為了混進去花了不少心思。明顯想憑着自己的一張臉上位,結果被人玩了順便還被狠狠羞辱了一把。袁故真是難以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他覺得許成這張皮他披得很有壓力啊。
他點進了備忘錄,果然有個專門介紹那位金主的文件夾。
譚少?袁故挑了挑眉。他哥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不羈風流,在南京權貴圈子混的那叫一個如魚得水,優哉游哉。但到了他這一輩,他哥和他爸媽大手一揮,說那圈子烏煙瘴氣的,就是不讓袁故摻和。因此袁故其實對南京當今的權貴圈子其實並不怎麼了解。別人談起袁家,想到得也絕對是他哥袁因,沒幾個對他袁二少有印象的。
至於這譚少,袁故腦子裏還真沒什麼印象。
“譚東錦。”
手機屏上跳出來一張照片,明顯是偷拍的。年輕的男人坐在角落裏,一隻手端着酒杯,一隻手環在一旁的少年腰上,似笑非笑。這人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陰柔。
袁故皺着眉想了半天南京有名有姓的譚家,忽然腦子裏冒出一條信息。
的確有個譚家,據說背景極深,基本屬於無人敢碰的角色,而且行事極為低調,沒什麼存在感。袁故想起他哥袁因公司剛起步的時候,和他開玩笑說,這南京城裏,他最不想對上的兩家人,一個是李家,一個是譚家。前者手段太陰,後者背景太硬。
袁故的生活圈子和譚東錦沒有交集,若按輩分,譚東錦應該是和他哥袁因是一輩。袁故很小的年紀就不在□□裏面混了,他對於譚東錦的了解僅限於點捕風捉影的故事,不過他肯定譚東錦和他家人的畫風完全不同,不然他不至於有印象。具體的事迹袁故一時沒想起來,總記得似乎是個挺出格的人。
話說回來,敢招惹譚家人,這許成有點膽色啊。袁故想起那張二百五的卡,心裏又是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