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危機(二)
“三姑娘不妨就這兒的景,給大家作上一首。”這時賀蘭珍開口了,她那攝人心魂的容貌,即便隨意的坐着,也能渾然自成一景,美得不可方物。
按禮來說,此話是說得很是囂張,可皇后聽了並沒怪罪她,反而同意了,點頭望向劉薇琳,示意她可以開始。
眾女見后,紛紛感嘆賀蘭家的嫡女深得皇后寵愛,這賀蘭珍直接提出這樣的請求,皇後娘娘不但沒生氣,反而任其亂來,如同寵溺一位小輩般。
“諾。”劉薇琳垂下眼帘應下,仔細思考該作一首怎麼樣的詩。
她轉身看了一圈殿裏的貴女,思緒一轉,起唇道,“牡丹含宵艷月開,驚天玉放入雲來。紅南綠北上元日,美酒獨香醉盛懷。”
吟誦完畢,皇后率先道了聲好,眾人見皇后滿意了,都紛紛讚歎鼓掌。
這才讓席位上的劉曉雯鬆了口氣,剛剛那麼嚴峻的場面,若是尋常姑娘怕是早怯場了,見劉大姐回來坐好后,立馬上前誇道:“姐,你可真厲害!”
然而劉薇琳本人,卻蹙眉搖頭,“實在是獻醜,哎。”
看她這架勢不像謙虛,劉曉雯從與她同吃同睡,怎會看不出,疑惑道:“為何怎麼說,皇后都說好了。”
“不過給個台階下,賀蘭珍必定能比我更佳的。”劉薇琳遠遠望着那位絕色美人,覺得遙不可及,惋惜自己重生一次也比不過。
“姐姐怎麼好像很怕她,她現在也沒說話,你怎麼就先打退堂鼓了。”劉曉雯很是鬱悶。
“罷了。”劉薇琳搖頭不再開口。
好歹宮宴最終有驚無險地結束了,劉曉雯一踏出皇宮便覺得渾身輕鬆,恨不得立馬飛回劉府。
同刻,賀蘭珍也坐上自家的馬車,她的貼身丫鬟實在想不明白,便問:“小姐,我們今日這般會不會不妥。”
“有何不妥,就算不這樣,也不見得外頭那些人怎麼議論我,眾人都覺得賀蘭家風光不了多久了,若真有那一日也是牆倒眾人推,我不趁着如今世族鼎盛時囂張跋扈,難道還奢望以後?”賀蘭珍句句都是大逆不道的話,但她身邊的丫鬟顯然聽多了,並無太驚訝,“今日那劉家三姑娘實在一般,也就賀蘭慧那眼界小的傢伙想和她爭。”
說罷便閉眼休憩,不再多言了。
劉曉雯眾人回到府上時,剛好趕上太陽下山,她們出去了一日,多少有些疲憊,特別是劉母,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一下車就趕緊回院裏休息,連晚膳也不出來用,這麼一來倒是讓劉曉雯覺得舒坦,她隨意地用了點,便跟着劉大姐回房洗漱。
泡好澡,就早早上床歇息了,睡前才想起打從宮裏出來后,大姐就變得少言少語的,也不知揣着什麼心事。罷了,明日起來再問吧,她也乏了剛想完,便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劉薇琳見一旁的妹妹已經睡沉了,望向窗外的孤月,心中無力,很快就要遇到那人了,等了十幾年,她終究無法忘記,果然刻苦銘心。這註定是晚難眠夜,腦里紛紛閃過前世的回憶,那些熟悉的人,而又不熟悉的事……
第二日,劉薇琳率先醒來,問床邊的封蘿,知曉時間還早,便沒急着起身,外頭又下雪了,這大概是今年最後一場雪,她窩在被窩裏迷糊地想。
又躺了幾刻,開始覺得被褥里滾燙無比,讓她覺得發熱,便命人把煤爐取出,這一取不打緊,才發現旁邊的妹妹不對勁。
劉薇琳一挨到她,就覺得滾燙無比,這可把劉大姐嚇到了,抬頭去探妹妹的額頭,入手滾燙果真是病了,少女滿臉通紅,被人怎麼擺弄都不見醒。
“快去找大夫。”劉薇琳趕緊下床換衣,吩咐下人去通知母親。
怎麼病了?還是無聲無息的,昨日明明沒見她凍到,劉薇琳穿衣時頻頻往床上望,神色很是緊張。
妹妹平日都愛早起練拳,就算熟睡也很警惕,剛剛怎麼弄她都沒反應,難道病得太重了?劉薇琳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劉曉雯,劉曉雯,該起來了。”她趕緊走到床邊搖搖妹妹。
可床上的少女僅微微蹙了下眉任然熟睡,彷彿永遠也醒不來了。
不管劉大姐怎麼叫喚,都不見妹妹睜眼,兩個臉蛋燒得紅彤彤的,跟熟透的紅蘋果般,紅得讓劉薇琳心裏不安,
“白槿,你過來喂她喝點溫水。”
白槿聽到吩咐,趕緊跪在床邊,拿起調羹小心地往劉曉雯嘴裏灌,最終卻發現半滴都灌不下,反而通通都溢出來,把墊在脖間的帕子弄濕了。
“大小姐……這水喂不進啊!”白槿抬頭望着劉薇琳,心裏很是慌張,小姐怎麼才過了一晚,就病成這樣了!
“先不餵了。”劉薇琳起身往外廂走,出去了便問,“昨晚守夜,可有哪處不對。”
下人吩咐搖頭,昨晚明明和往常一樣,不管是門窗,還是煤爐都沒出錯,怎知道二小姐一早起來就病了,希望主子別遷怒她們這些下人。
“大夫來了沒,怎麼這般久。”劉薇琳見問不出所以然,索性走到門邊往外望。
“小姐一開口,奴婢就差人去了,怕是這雪天耽誤了腳程,再等等吧。”紫華見她心急,趕緊出口安慰。
劉薇琳尋了個位置剛坐下,便見何氏來了,她趕緊起身去迎,“娘,妹妹她……”
“娘先進去看看,看完再說。”何氏也是心切,根本不等大女兒說完,脫下披風,就往屋裏鑽。
何氏一到床邊,就伸手去碰碰小女兒,“雯兒?雯兒。”
見叫了兩聲沒回應,臉色沉了,燙成這樣都病暈了才通知她!何氏起身往屋內看了圈,在場的丫鬟都嚇到了,大氣也不敢出,乖乖地站着不動。
“琳兒,昨晚可發生了什麼?”
“就是什麼都沒發生,妹妹突然的病了才可怕啊,娘是不是也覺得很嚴重。”
“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
“早上女兒發覺不對后,就已經叫不醒妹妹了,就連水都喂不進。”
何氏聽了,覺得嘴裏發苦,怎麼才一宿就病成這樣了,“大夫呢?”
“大概還在來的路上。”
才說完,就聽到屋外傳大夫到,兩母女趕緊起身把人叫進來。
大夫一看也知道事情嚴重,不多廢話馬上把脈,何氏看大夫臉色越變越差,心裏很是煎熬,小女兒平日很少生病,怎麼一下子病的這麼重。
把脈結束,大夫收回手,皺着眉不知怎麼說。
“大夫,她怎麼樣了。”何氏可等不及,趕緊問。
卻見大夫搖搖頭,“老夫也說不清,她的脈搏很正常,可觀其外,又像尋常的風寒,這麼多年老夫都沒見過如此奇異的病。”
“大夫,她的身子一向很好,很少生病,你再仔細瞧瞧。”何氏一聽這麼說,說話都開始哽咽了,這年代因病夭折的孩子從來不少,可女兒都平安長到現在了,怎麼無聲無息地就病了?
“那更糟了,令千金平日很少生病,那麼病起來也會比常人厲害,老夫實在看不出什麼名堂,抱歉了夫人。”大夫說完立刻起身,顯然連葯都不打算開。
“我妹妹昨晚什麼事都沒有,你這庸醫休得胡說。”劉薇琳心慌地不行,出言不遜。
“琳兒!讓大夫走。”
劉薇琳紅了眼眶,看着床上重病的妹妹,一時無法接受,不可能就算要死也是她在先,不可能輪到妹妹,上一世根本沒生病,哪裏出錯了,怎麼會這樣!
“娘都是我的錯。”
“胡說什麼!”何氏見大女兒傷心的不行,很是頭疼,“你冷靜一下,先出去吧,”
劉薇琳搖搖頭,抽噎着出了去,前腳才踏出去,後腳就見父親攙扶着祖母來了。
“琳兒,怎麼哭了。”劉旻見了她,便問:“你妹妹怎麼樣,大夫怎麼說的。”
“女兒沒事。”劉薇琳抹去眼淚,勉強笑了笑,“祖母和父親趕緊進來吧。”
劉旻見她不說,只好進屋問妻子,“怎麼了。”
卻見妻子搖搖頭,“我也不懂,大夫來了就說沒見過這樣病,你說雯兒會不會有事。”
“不會的,一定不會,我待會讓父親寫帖子入宮請太醫來看。”劉旻趕緊安慰道,探頭去看床上的小女兒,見她已經病得迷迷糊糊的,心中大赫,知道不能再拖了,轉頭和劉母說了聲,便起身往劉老太爺的書房去。
“哎,昨日還好好的,怎麼就病了。”劉母見情況不容樂觀,憂心道:“琳兒今晚不能住這屋了,趕緊叫下人去收拾一下。”
“祖母這都是小事,孫兒去偏房將就幾晚便可。”
“不行,你母女兩怎麼這般馬虎,現在病情說不清,除了照顧的人,其餘閑雜人等都得到院外去。”劉母也是害怕,一席話說完,便是要隔離整個梨香苑。
“老祖宗,讓琳兒出去就好,媳婦想留下照顧雯兒。”
“不行!你們統統出去,待太醫看過了再說。”劉母說一不二,用拐杖敲了下地板,直接起身命人吧她倆請了出去。
劉薇琳見母親也沒辦法留下,只好帶着自己的丫鬟住到另一個院裏。
“小姐,你打從起身就滴水未進,現在好歹吃點東西。”紫華端來早膳,一碗香氣四溢的牛肉粥,幾碟可口的葷菜,全是她姊妹倆平日愛吃的。
劉薇琳見了,不免有開始難過。
“放着吧,我會用的。”她嘆了口氣,想起昏迷中的妹妹何成不也滴水未進,想來心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