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劉家胞女(五)
倆姐妹回到閨房后,劉薇琳差退了下人,拉着她進了內廂,拿出自己做了幾天的荷包,“看,這個荷包是我剛做的,如何?”
“真漂亮!姐你的綉工真是太好了,還有這圖樣不就是我看的話本里公子送給小姐的嗎?簡直太像了,是不是做給我的!”劉曉雯一臉幸福地接過了荷包,兩個臉頰因過於興奮而變得紅撲撲的,看上去極為可愛。
“不給你我又能做給誰。”
“姐你太好了,快幫我帶上,我是穆小姐了,穆小姐!”
“這麼高興,這都要睡了,不如明日再帶吧,”劉薇琳笑着搖了搖頭。
“不,我現在就要帶,等不到明日了,今晚睡覺也要帶着,說不定能在夢裏夢見公子,”她迫切的拉着姐姐手,不肯罷休。
無奈下,劉薇琳只好妥協,妹妹興奮地帶着荷包在花鏡前照來照去的模樣,惹得她低低一笑。
話說這看話本就是劉曉雯的一大樂趣,而且她還把大部分的月錢都花在了這方面去,基本各種題材只要寫得夠精彩,她都會買去看,房裏的黃花梨櫃格都堆滿了她平日買的閑書。而最近她又迷上了一個專門寫武俠男女情愛交纏的筆者,荷包的樣式就是照着她最近最痴迷的話本里男主角的款式做的。
雖說劉曉雯才八歲對男女情愛還沒開蒙,但並不妨礙她對話本里上天入地的男主角痴迷,好幾次她都和劉薇琳抱怨自己為何不生在江湖世家,這樣她就可以學武行走江湖了。
“太棒了,如果讓吳桐看見了,一定羨慕死我,姐你太厲害了!”
“好了,不需要你再拍我馬屁了。”
“哪裏是拍馬屁,這都是大實話,”劉曉雯走到貴妃榻邊,挨着對方坐了下去。
“就一荷包,能把你高興成這樣,”劉薇琳摸摸妹妹的腦袋,嘴角帶着笑意。
“你不懂,這是信仰。”
“滾吧,還信仰。趁夜還沒完全暗你快點去沐浴,然後我倆早點睡,”劉薇琳拿膝蓋頂了頂坐在一旁的妹妹。
“知道了,知道了,娘還說你大家閨秀,她那是沒看見你粗魯的模樣,”劉曉雯捂着屁股趕緊跑。
“混小子。”
這一晚就在兩姐妹的打鬧中平靜而又安寧地過去了……
翌日
“我背完了,白槿把我的書拿回去,今天我出去就不用你跟着了。”
“那不行,夫人會罵奴婢的,奴婢打死也要跟着小姐,”白槿抱着書一步也不肯離開,“是不是小姐你又想幹什麼壞事,所以才不讓奴婢跟着。”
“哇,好你這個奴才,現在還管到主子頭上了,”劉曉雯趕緊嚇唬她,唯恐真的被人發現了她內心的想法,“我今天要去找吳桐,你就不用跟了。”
“不行,奴婢就不走,小姐你就算扣光奴婢的月錢,奴婢也不走,”果然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白槿倔強的本性實在像極了她的小姐。
劉曉雯看她倔起來就像頭牛一樣十條韁繩也難拉回,心裏無奈,只好說:“好好好,你跟吧,不過先把我房裏的荷包拿來,就是我姐姐昨日送我那個。”
白槿聽后覺得小姐這次大概不是在騙自己了,畢竟小姐愛極了那個荷包,要是不拿上,大概是真的不會走,“好吧,那奴婢去去就回,小姐就在這等着奴婢啊。”
“知道了,快去,”劉曉雯對她招招手,見對方走遠后,就立刻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她就拿出放在衣袖裏的荷包掛回了自己腰上,高興地蹦蹦跳跳出府了。
揚州城的大街上,車水馬龍。
“好吃的冰糖葫蘆,一文一串,酸甜可口。”
“又滑又香的豆腐花,有甜、有咸。”
街上地攤小販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劉曉雯一會兒看看小攤上的畫糖人,一會兒又跑去拿人家攤上的首飾來比劃,一路走下來竟什麼都沒買,而做生意的小販一看是她就什麼怨言都不敢說了,反而對她是畢恭畢敬的,就是不知他們的內心是否也如同表面這般。
好生無趣,該去哪呢?劉曉雯一路閑逛,原本是想去找吳桐和她出去玩的,結果那傢伙的先生正在給吳桐上課,所以也就出不來了。劉曉雯面無表情地邊走邊想,突然想起昨日剛認識的朱珩,眼睛一亮,抬腳改了方向就往人家宅子跑去。
“少爺您的葯,趁熱喝了吧,”丫鬟面無表情地端着一碗烏漆墨黑的葯走了進來。
“咳咳,你放下吧,我一會兒喝,”朱珩看了她一眼,用手裏的書拍了拍身旁的小几子。
“那少爺您一定要趁熱喝完,奴婢就先下去了,”話畢丫鬟就規矩地走了,也不疑對方會不會喝。
對方走後,房裏的朱珩看着那碗葯,只無力的皺了下眉,隨後又看了一會兒書才動身拿起碗走進內廂,為了防止被下人發現,他便從內廂的窗戶翻了出去,偷偷走到了後院裏,把葯倒進了荷花池。
恰在此時,牆外傳了一道呼聲,“朱珩,朱珩,你在不在?”
是昨日的那個女孩,朱珩看看手裏的碗,走到了牆邊不知如何開口。
“奇怪啊,正門不給我進,在這叫也沒人應,”女孩咕噥的這句話讓他心中一震,果然那女人是想把他地困在這,然後再……
他想到這,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於是對外面喊了一聲,“你還在嗎?”
“誒,你怎麼還拿着個碗,”然而劉曉雯已經利用朱珩思考的空檔爬上了牆頭,她把腦袋探了進來,看這牆下的男孩笑道,“我還想着要是不行就爬進來找你,沒想到剛爬上來,就看到你了。”
多年後,每當他陷入危機時,他都總會想起那日的光景,高大的青磚古牆,溫煦的陽光,女孩攀在牆頭笑得一臉燦爛,鴿羽白般的天空,軟綿綿的清風扯動了她烏黑的髮絲。
“咳咳,萬一我不在這牆后,你難道會進去找嗎?”
“誒,你的病還沒好啊,你要是不在這,進去找又如何?”劉曉雯麻利的順着樹榦滑了下來,看見他手裏帶着褐色葯跡的碗,一臉恍然大悟的道:“你來這後院是為了把葯倒了,沒想到啊。”
看着女孩用‘沒想到你也是這樣的人’的眼神望着自己,朱珩只能苦笑的點頭,“確實,我是來倒葯,但不是你想的那些原因,”他也不知為何要解釋,大概是不想對方誤解自己吧。
“不是那種原因?”劉曉雯摸起下巴,開始腦補,然後開玩笑道:“難道這碗葯有毒不成?”畢竟她平日也聽過許多有關嫡母毒害庶子、庶女的傳言。
結果剛說完,她就發現朱珩的眼神變了,令堂的,難道還真讓她猜對了,哇,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遇見這樣的‘大事’啊,平日聽那些有嫡母、姨娘的玩伴說起時,她還將信將疑,果然無穴不起風。
“咳,你怎麼會這麼說,”朱珩攏攏衣袖不知怎麼回答。
“哎,兄弟,這種事我見多了,你知不知道那城西姓古家的,他家的一個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庶子就這麼被弄死的,”劉曉雯用手比劃着自己的脖子,興緻勃勃地說道。
“這種內宅之事怎麼會到處亂傳?而且還被你知道了。”
“這些你就不用管了,反正這城裏的許多內宅之事我差不多都知道,”她搖着腦袋,笑嘻嘻地道:“雖然了解別人家的隱秘之事不是很好,但我也不是故意去打聽的。”
“我不是那意思。”
“算了,你這真得有毒的?你怎麼確定的?”劉曉雯湊過臉來嗅他碗裏藥渣的味道,一臉認真嚴肅,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她能聞出個名堂。
看她這個模樣,朱珩只覺得好笑,“行了,你聞不出什麼的,反正是有問題,我也說不出原因。”
“哦?蠻神奇啊,”劉曉雯戀戀不捨的把碗還給他,“那你快把碗送回去,不能被人發現了。”
朱珩看她一臉着急,只好帶着她再溜回去,把碗放回桌上后,倆人才鬆了口氣,默契地對視了一下偷偷笑了。
“走,”劉曉雯拉着他回到了后牆。
“幹嘛?”
“你還風寒呢,不吃藥,怎麼好。”
“沒事,過幾日說不定自己就好了,”朱珩不在意地說道。
“你嗓子都啞成這樣了,還想着自己好,”劉曉雯心想沒娘的孩子就是可憐,又道“就當我謝你昨日幫了我忙,走,我們爬出去。”
朱珩震驚地看着她,“這……萬一給人發現了,那……”
“怕啥,你就說我拉你出去玩的,沒人能怎麼我,你的病不好才是最壞的,還有什麼能比現在的情況更糟糕嗎?”劉曉雯說的頭頭是道,哄得對方一愣一愣,“再說不破不立,走,天塌下來,還有高個的頂着。”
朱珩聽完她的話后,心反而沒一開始那般沉重了,看來他如今的情況還不是完全沒餘地的,“好吧,但……我不會爬牆。”
“我教你,放心爬上樹再爬過去,很簡單的,我會幫你的。”
結果倆人費盡功夫上到牆頭后,才發現下去有點困難,劉曉雯看他還是個病人,便道:“我先跳下去,然後在下面接你。”
“那太危險了,喂,”不等他說完,女孩就蹦了下去,看她四肢朝地,雖然沒有歪着腳,但一隻手掌卻被擦傷了,劉曉雯感覺手掌一麻,翻過手一看,只見傷口沾滿了黑灰而且還不斷地往外滲血,手掌傷口附近的肌肉開始收縮,但還好不大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