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分別(一)
而另一邊
朱珩一踏進宅子的大門就察覺到不對勁了,果真沒半會兒就被一早候在門邊的高公公截住了。
“殿下,你可回來了,主子在屋裏等了你許久。”高公公是太子身邊的老人,此人生來便是八面玲瓏,加之他又在宮裏打滾爬摸許久,如今能爬到這個位置就表明他的眼色和手段是一點都不少。平日他對朱珩還算恭敬,此刻他正笑眯眯地將朱珩引進正廳里。
剛進門,朱珩就感覺到一道凌厲的視線,私下暗道不好,這太子莫不是心情不好想拿他出氣吧,心裏雖然這麼想但表面還是不急不慢地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喚了聲,“父王。”
大廳正坐之上的男人正是從徐州趕回來的太子,太子為了行事低調而換下了明黃色的太子服,只穿了一身深棕色的錦服,模樣與朱珩有四五分相似,也算得上丰神俊朗,只不過他的面容被額上的一塊血色的傷痕影響了幾分。
太子此時心情十分不好,先是徐州流民暴/亂讓父皇交給他的差事沒辦成,再則他貴為太子竟然被那些無禮的流民傷了腦袋,這使他氣的恨不得屠盡那群無知的賤民,要不是怕朝里那群老不死彈劾他,徐州早就伏屍百萬,流血千里了。
想到這裏宇文廣就腦袋痛,自己的那幾個弟弟還盯着他的太子之位,如今出師不順,回朝後怕是還有一場硬戰等着他。
太子心裏苦悶,看到長子回來了也不大高興,語氣淡淡地道:“去哪了?你的外衣呢?”
小廝一聽太子爺這麼說,就暗道‘糟糕’,也不知主子會如何回答,會不會惹了太子爺不悅。
“孩兒今日出去了一趟,不小心臟了外衣,所以就……”朱珩擺出一副擔憂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回答。
“所以你就把它丟了!”宇文廣看見兒子唯唯諾諾的模樣就非常討厭,加之心情浮躁,難免語氣不善,“算了,本王也乏了,你儘快收拾東西吧,明日就回京城。”
在一旁服侍的聽芹聽后,不由在心裏訕笑,太子果然不怎麼待見這嫡長子,這裏府里的老人,誰不知那已經去世的太子妃並非是太子的心上人,當初太子還年幼被皇后逼着娶了那女人,結果那女人還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這不沒幾年就去了嗎?還是她家小姐會討太子歡心,也不看二少爺有多受寵。
朱珩私下偷偷地皺眉,但面上還是乖巧地應了,沒想到父王這麼早便回來了,看來徐州那邊是真得處理不好了,不過連嫡子被人毒害都發現不了,怕是也難登大殿啊。朱珩恭敬地轉身退下,只是沒人看見他轉身後眼角流露出的不屑。
回到院裏,朱珩只感遺憾,一邊吩咐下人收拾東西,一邊在想如何和劉曉雯道別,原本還想着能有幾日相處,結果父王回來的太快令他微感措手不及,看來他馬上便要離開此地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見。
屋裏紅蠟一滴滴地順着燭身淌下,屋外透入的涼風扯動了那微弱的燭光,火苗微微煽動,讓朱珩的影子也隨之晃動了起來。他垂着睫毛,眼神微閃,不知在想什麼。
這一晚便在眾人的心懷叵測下度過了。
然而第二日,劉府里的劉曉雯一起床就發現自己居然不幸地風寒了。一時間,劉府上上下下都雞飛狗跳,這劉二小姐本身就是個少生病的主,加之全府上上下下都嬌寵她,劉老爺和何氏雖然平日愛嘴上嘮叨她,但心裏卻是恨不得窩在心上疼愛。這一聽小女兒生病了,那還得了,趕緊跑來寒虛問暖的。
“怎麼回事!這一晚上過去了,怎麼就風寒了,你們這些丫鬟就沒看好二小姐嗎!”跟在何氏身邊的許媽媽一來就把昨日守夜的丫鬟訓了一頓。
何氏着急小女兒的病,也就懶得管那些下人,只盼韓大夫快快診斷把葯開了,好讓劉曉雯早日把葯喝了。
見韓大夫把完脈了,何氏和劉薇琳趕緊湊上來等着大夫發話。
“怎麼樣,雯兒的風寒不嚴重吧,是不是昨日着涼了弄得?”
韓大夫提筆一邊寫着藥方一邊道:“二小姐平日身體就好,如今風寒並非是寒氣入體,而是她到了換牙的年紀了,夫人不必擔心,好好休養幾日,便能痊癒了。”
何氏一聽,便放心了不少,拍了拍自己胸脯道:“還好,我剛剛還擔心的很,就怕她的病嚴重,多虧有韓大夫啊。”
“夫人言重了。”
劉薇琳見妹妹沒什麼大問題了,便趕緊叫人按藥方抓藥,自己則將一早封好荷包送了出去,又叫了個一等丫鬟將韓大夫送出了府。
“娘,我好渴。”見韓大夫走後,卧在床上的劉曉雯一邊留着鼻涕一邊說。
“知道了,真不讓人省心,看看又病了吧。”何氏接過下人端來的溫水,一邊嫌棄地說著,一邊又口是心非地伺候小女兒喝水,“好點了嗎?咽喉痛嗎?”
“不痛,就是老愛流鼻涕。”劉曉雯咕嚕咕嚕地把水喝乾,擦這鼻頭說。
“那我叫下人給你多準備幾個帕子,等會兒把葯喝,再睡一會兒吧。”
“又要喝葯!”劉曉雯一臉蛋疼,用舌頭舔了舔嘴裏鬆動的大牙,不大高興。
“不喝葯怎麼好。”做在床邊的劉大姐發話了,“你要是一直不好,就一直不許出門,喝不喝隨便你。”
一聽不能出去玩,劉曉雯就更難過了,得了這一看是抓她的痛處逼她就範,讓她乖乖喝葯,可明知道是圈套,她還是得往下跳啊,大姐啊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狡詐!!劉曉雯默默在心裏腹誹,表面上卻只能乖乖答應道:“行了,我喝還不成,但得給我多裝備點蜜餞和白糖。”
何氏一聽,暗道:果然還是大女兒有辦法治雯兒。見劉曉雯鬆了口,她也就順杆子往上爬道:“行,蜜餞那些東西娘會給你準備好的,你就等着乖乖喝葯好了。”
劉曉雯裹着被子看見老娘和大姐都一臉得逞地笑了,頓時覺得她們真夠陰險啊,但都答應了,癟着嘴也不好再反悔,也就這半推半就地把苦藥喝了。
一碗苦藥喝下,又吃了一把的蜜餞,這才讓怕苦的劉曉雯活了過來,果然這葯不是什麼人都能面不改色地喝下去的,也就這有她姐這個非人能辦到。說到苦藥,劉曉雯又想起了朱珩,也不知他何時會過來取衣裳,只可惜她病了無法和他出去了。
只是劉曉雯不知,如今的朱珩已經坐上了馬車,正打算離開了揚州趕往京城了。
“主子,奴才回來了。”
“信給了她嗎?”
“這……劉家的小女兒生病了,收不到主子給她的信啊,主子,我們也該動身了,那事就放下吧。”
朱珩坐在車裏沒有應聲,這揚州怕是今後都難得有機會來了,沒想到最後給她的口信也傳不了,這便是有緣無分吧,想到這裏,他便笑了對着外頭正想爬上馬車的小廝說:“我想自己待着,你就在車外侍奉吧。”
“!”小廝看自家的主子將帘子一拉,擺明不打算讓他上車了,這大熱天的要他在車外跟着走不是難為他嗎!想想不會是這事沒辦妥惹了主子不悅吧。
這些小插曲就這麼過去了,這日太子與他一眾手下浩浩蕩蕩地坐着馬車裏離開了揚州城。
待過了三日,劉曉雯病完全好了,出來找朱珩還衣裳時,才發現已經人去樓空了。
“小姐,你不會傷心吧。”白槿看她一直不說話,就怕她是在傷心。
“啊?傷心什麼?不該是他傷心嗎?衣裳都沒拿就走了。”劉曉雯坦蕩蕩地道,一點傷感的情緒都沒有,只是納悶朱珩這小子走時怎不來打個招呼?哦,對了他還有後娘,不會是被逼迫帶走的吧,真是可憐啊。
想到這裏,劉曉雯就有點擔心朱珩回到本家會不會繼續被後娘迫害,不經意就腦補了幾十章繪聲繪色的宅斗故事。
“那這衣裳該怎麼辦?”
“在家裏找個地方放着唄,反正不佔地兒。”劉曉雯一臉理所當然。
但聽到白槿的耳里意思就不同了,看來小姐還是在意那人的,竟然要保留對方留下的東西,哎呦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那可怎麼辦啊……
所以這腦補大概是有遺傳加傳染的,更或者是人的通病吧。
至於劉府里的劉大姐掐指一算,覺得妹妹也該到了好好學習的年齡了,但字還寫的如此丑,萬一和上一世那樣到嫁了人字還寫不棱正,給了外人嚼舌根的借口,那可不美了。
妹夫雖說不是什麼有權之人,但好歹還是一個樣貌出眾的親王啊,當初妹夫娶了妹妹后,整個京城的人都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到牛糞上了。這麼一回想,劉大姐就不樂意了,憑什麼我妹妹就是牛糞了,你們這些外人只會看那膚淺的東西。自從重生后,劉大姐以往深藏的妹控屬性被徹底激活了,加之她本人極其護短,便更不能再接受那些流言蜚語了。
因此便立志要把劉曉雯打造成一個有才有貌的女子,劉薇琳鬥志滿滿地寫完一紙的計劃書,最後放下筆心滿意足的笑了。
看看這紙上的內容,就知道劉曉雯今後的日子大概不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