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一個人的獨白
“大概，沒人會認為我這個廢物，有可能光明正大地闖過這一關吧……”
“當然，我也不在乎別人信不信。”
通道房間中，凱撒站在九爪面前。他並不知道在通道之外的林間空地上，老生們對自己的那點議論。
他只是凝視着眼前九爪巨大的正臉，慢慢地開口：
“我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聖人。如果換作曾經的我，我肯定就真的這麼過去了。”
“我不會覺得羞愧，因為特訓班這個機會對我很重要，我必須抓住它。資源序列也對我很重要，我希望盡量爭先。哪怕被別人說我走了狗屎運，我也會理直氣壯地反駁說：你難道不知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嗎？”
“我可是廢柴凱撒啊！速度慢得一塌糊塗，硬傷難以彌補，如果這都能闖關成功，這世界就亂套了吧？”
“這樣的我，偶爾運氣好一次，也沒什麼道理拒絕吧？”
九爪依然沉睡着，凱撒的話只讓它微微動彈了一下，沒有醒來。
凱撒望着九爪巨大的身軀，提高了一點音量，接著說：“人們談到天才的時候，會認為他們天生就是能創造奇迹的人。比如……如果3級的渡站在這裏，人們會認為他還是有可能闖過這一關。其實我也這麼認為，因為渡確實是天才，那天一見面我就知道了。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公主殿下，就能感覺到她的真實實力應該很強。”
“而我，我是凱撒，我是廢柴。凱撒就是廢柴，凱撒等於廢柴。所以我肯定闖不過這關，因為這樣才‘合理’。”
“但我剛才忽然在想啊……”
“如今的我，應該已經不同了吧？”
九爪動了動，似乎就要醒來。
凱撒也不管，自顧自接著說：“在別人眼裏，我肯定還是那個龜速的廢物。無論其他方面的天賦多麼好，無論多麼努力，只因為速度慢這一點，我就是廢物，永遠都是。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我是廢物，所以我自己或許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以廢物自居了。”
“但是，我真的已經不同了——我已經擁有了天下無雙的慢速龍！”
凱撒臉上忽然湧起一絲不尋常的殷紅，陡然間完全釋放出音量，大聲說：“擁有慢速龍的我，速度已經不再有缺陷；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退，憑什麼要躲，有什麼理由要避開？還有……”
凱撒咬了咬牙，眼神深處隱隱溢出一絲血氣，“這次我可以躲開、避開。但是，如果面對的是那些傢伙呢？我還有機會避開嗎？我知道這世界上，沒人能真正避開他們，就像上次遇見他們時，我連起碼的選擇權都沒有！”
凱撒似乎在對沉睡中的九爪喊叫，又似乎在對肩頭上安靜下來靜靜趴着的小龍傾訴，但他更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凱撒忽然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他變得平靜，變得肅穆，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鄭重其事地說：
“我可以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
“但我必須在乎我自己怎麼看我自己。”
“而且，我好像開始有點在乎藍老師、還有公主殿下怎麼看我了。”
“所以……我想愚蠢一次。我想用這種有些愚蠢的方法，確認我的器量。”
“如果這次我成功了，那麼下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可以高傲而瀟洒地走過去。因為我將無比自信地知道，自己無論打還是不打，都一定能通關。我會直接通過，而不感到‘慶幸’或‘走運’，只有平靜。”
“就一次。”
“就讓我愚蠢這麼一次。”
“這次之後，無論別人再說什麼，我都將發自內心地明白：我，凱撒，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天才！一個不再有弱點的、無缺的天才！”
“將來總有一天，我大概會再次面對那些傢伙，那時候的我，或許就不會像上次那樣選擇隱藏和逃避了。”
說完這一番話，凱撒的內心完全平復下來，臉上綻放出一個笑容。
在監控室的爺孫倆難以置信的注視下，凱撒大步上前，抬腳狠狠踹在九爪的鼻子上：“喂，醒醒啊！”
房間中的呼吸氣流陡然間停頓。
九爪血紅色的雙眼，倏然睜開。
隨後……
砰的一聲巨響，爪影閃過，狠狠拍按在凱撒身上！巨爪很大，把凱撒整個人都蓋住了，還用力碾動幾下。
監控室里，老頭暗罵一聲：“這個愚蠢的小子！小丫頭你在這裏老實獃著，我出去一趟。”
小女孩問：“爺爺你要去救他？”
老頭說：“雖然那小子真的很蠢，但這年頭，這樣的蠢人太稀缺了，他就算進不了特訓班，也不該死。”
小女孩說：“但是他好像沒事啊。”
老頭呆住，今天他所受到的震驚，比以往一年都多。
屏幕上，九爪拍落的巨爪，一點點地重新升起來，似乎有一個頑強的力量正自下而上，慢慢將巨爪頂起。
凱撒的身子依然被巨爪蓋着，可磅礴的風雷之力，已經提前一步，從那爪子之下迸發出來！
九爪這時候終於完全醒了，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渺小的人類，雖然這人沒被自己一爪子拍死，還算有點本事，但大難不死之後，不應該立刻和自己拉開距離嗎？這渺小的人類卻抱住了自己的一根爪子，這算什麼？
九爪眼中帶着擬人化的嘲諷，打算看看這個渺小人類到底要做什麼。
直到九爪忽然發現：自己眼前的視野由緩至快，開始轉動。
這是怎麼回事？九爪呆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已然升空，那渺小的人類，居然抓着自己的爪子，把自己的身體掄動起來了？！
“啊啊啊啊啊啊！”凱撒怒吼着，額頭上青筋暴露。
磅礴的風雷之力全面激發身體的活性和潛能，令凱撒在一瞬間爆發出數十倍於平時的力量，將體形龐大的九爪硬生生掄起！
面對九爪這樣的巨大魔獸，什麼風雷體術，逆風雷體術，都不適用了。這種時候，拼的就是力量！
監控室里，老頭幾乎把眼珠子瞪出來了，失聲叫道：“這是什麼見鬼的爆發力！他應該還沒修鍊出風雷體質吧？”
小女孩問道：“風雷體質是什麼？”
老頭眉頭緊蹙，說道：“我們風雷法師，和古典魔法師不同，我們理論上仍是法職者，卻不冥想修鍊，反而以戰職者的方法修鍊。從最基礎的風雷體術，到進階版的六十四式，再到5級時必須完善的風雷體質，還有傳說中的風雷樁——構成了我們風雷法師的修鍊功法體系。”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風雷之力的運用也有個體差異。”
“所謂風雷體質，就是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法，讓風雷之力激發身體潛能；完善了自己的風雷體質，才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風雷法師。”
小女孩哦了一聲，似懂非懂，指着屏幕上的凱撒問：“所以這個大哥哥現在用的不是風雷體質？”
“當然不是，他才3級！還沒到那一階段呢。”
老頭緊緊盯着凱撒，眼神深處閃過一絲不解，“但這小子的爆發力如此之強，今後一旦修鍊了風雷體質，爆發力肯定還能再次飆升。問題是，擁有這種爆發力，為什麼速度會如此之慢？這不合理！”
第三關的房間中，九爪憤怒地吼叫着，想要掙脫凱撒的抱摔，可它的身體卻不知為何，忽然有些不聽使喚。
九爪感到很奇怪，平日裏速度超群的自己，今天怎麼有點快不起來？
它不知道慢速龍已經在它的前掌掌背上連拍了三下。每拍一下，九爪的身體都會微微一僵。
於是在轟隆巨響中，九爪被高高掄起，然後重重砸在地上。
凱撒吐出一口氣，轉身幾步跨出，向出口大門奔去。他的速度依然不快，卻十分流暢，極致地爆發力量后，僅僅呼吸了一次就調整好了氣息和節奏。
監控室里，老頭緊緊關注着，如果凱撒能順利打開房門，然後通關，那麼他依然是最快通關的人，而且因為和九爪交過手，他的資源序列說不定會更高！
資源序列並不只由通關速度決定，還跟學生在闖關中的表現有關。
啪的一聲，凱撒的手，再一次握在了門把手上！
然而就在他擰開門把手的剎那，一道長長的黑影狠狠甩了過來，黑影劃過空氣，帶起劇烈刺耳的呼嘯聲。
凱撒臉色微變，立刻鬆開把手，屈腿團身，舉臂護頭，同時也護住肩頭上的小龍。
剛做完防禦動作，凱撒便橫飛出去，重重撞上房間的牆壁，順壁滑下。
凱撒咧了咧嘴，心想如果不是準備了護具裝備，單這一下估計就要受點輕傷，不像現在只是有點疼。然後他盯住了剛才將自己抽飛的東西：一條長長的豹尾。
那是九爪的尾巴。
九爪正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盯着凱撒，瞳孔中滿是冰冷，對它來說，自己居然被一個人類掄起又砸下，這是必須用鮮血洗刷的屈辱。
凱撒注意到，九爪的速度已經恢復正常了。
“看來慢速龍的減速效果，會根據對手的實力強弱而有所變化。”凱撒心想。
對付沒生命的普通物品，小龍能夠令其近乎凝停，比如西城郊的那個水塔，比如醫務室的那個掛鐘。但對付九爪這樣的強力魔獸，降速的幅度和降速的時間，都明顯下降了。
“如果沒辦法用速度繞過去的話，要用那招嗎……”凱撒心裏想着，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他忽然一怔，因為房間裏突然響起一個通知的聲音，內容是：“請注意，特訓生們已經全部入場，開始通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