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來計議
?陽光明媚,晨風徐徐。碧草如茵的公墓中,又有一個新的淺淺土坑被挖了出來。身材消瘦的老牧師將一枚銀白色的十字架放在骨灰盒上,滿是虔誠的念完了長長的頌禱詞;隨後,這個盒子便被埋進了土裏,再不見其蹤影。而在地表之上,一個兩尺來高的十字架則被豎立了起來,平躺着的石碑上寫着逝者的姓名與生卒年月兩行簡短的文字,其樸實的外觀樣貌與周圍的墓穴沒有任何區別。
魯道夫靜靜站在這座新立的十字墓前,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悲慟澀苦的神色,然而站在他旁邊的方彥卻是歷歷清明,自己在這個位面的父親只是把心中的所有感情都埋藏在了心底。祖父雷奧離世的當天,魯道夫房間裏的燈亮了一夜,次日清晨的他已是面容憔悴、雙眸微陷,彷彿幾個小時內就老了十歲一般。雖然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大半年的方彥對自己的便宜祖父並無多少感情,但他卻能深刻體會魯道夫的內心:前世自己的父母早夭時,他也是在一夜的痛苦之後得到成長站立。
“魯迪(昵稱),父親已經回歸主的懷抱了。我們回去吧。”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晨風中輕聲響起。方彥目光微瞄,只見魯道夫身旁那名身材敦實的中年男子嘴唇翕動,而勸慰的話語正是從他那裏傳來。對於這名眉目間和自己的便宜老爹頗有幾分相似的矮壯男子,在他這具身體的記憶中並不陌生:對方正是魯道夫唯一的幼弟瓦爾特?布羅姆;由於父喪的原因,現正在柏林大學攻讀經濟學博士的他便兼程趕了回來。在瓦爾特身後,還站着一名高大健壯的青年,正是因為剛進入象牙塔不久、而與穿越后的方彥始終緣慳一面的兄長弗雷亞?布羅姆。
魯道夫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掃過眼前的幼弟和自己的長子,他深吸一口氣,道:“今後布羅姆家就要靠我們來支撐了。這次我把你們叫回來,也是為了和你們商討一番今後家族的具體事務。現在正值德意志自拿破崙戰爭以來最為屈辱和黑暗的時候,我們必須對未來擬定一個詳細的對策。”
瓦爾特抬頭看向自己兄長的雙眼,開口道:“魯迪,你有什麼打算么?”
魯道夫頓了一下,而後徐徐說道:“布羅姆-福斯造船廠是祖父兩輩人的畢生心血,我們不應該就此放棄。我準備繼續將船廠堅持經營下去,為德意志海軍的重建盡一點綿薄之力。這兩天,我仔細研究了《凡爾賽和約》中關於德意志海軍的限定:萬惡的協約國雖然只允許我們保留8艘前無畏艦和8艘老式巡洋艦,其替代艦的建造也必須從被替代艦服役的20年後才開始進行;但由於帝國(雖然魏瑪政府推翻了帝制,但其正式國號卻仍舊沿用的是德皇時代的‘德意志帝國’)所保有的艦艇過於‘老式’,這使得帝國最早在明年就可以開工新的替代艦。憑藉著船廠這些年來所在海軍里積累的性能聲譽和人脈關係,得到幾份建造合同勉強維持經營,估計也應該不成問題。”
“可是你之前不是在電話中說,船廠內的絕大多數設備都被英國人給搶走了么?”瓦爾特滿是疑慮地說道。魯道夫長長嘆了口氣,道:“船廠中的核心設備,的確是已經被英國強盜給劫掠一空了。不過,我在最近半年的時間裏卻是暗自向外轉移出了相當一批設施,另外還有總價值超過30萬馬克的各種原材料被分散囤儲在不萊梅的倉庫中,足可作為向銀行貸款的抵押物品。有了這批設備和貸款資金,船廠就能保留下最基本的功能,就算是無法再建造像馬肯森級那樣的大型戰列巡洋艦,但承建萬噸及以下的小船也是完全有能力做到的事情。”
看到瓦爾特那倏然一亮的眼眸,魯道夫卻是澀聲說道:“這條最後的退路,還是約納斯的謹慎最終促使我留下的。我原本以為協約國會遵循私人財產不可侵犯這一基本準則,卻沒有認識到他們原本就是一群野蠻的強盜!若不是他們的公然劫掠,父親怎麼會在悲憤當中離我們而去?我寧願這條退路永遠沒有被使用。”
體型敦實的中年瓦爾特訝然看了方彥一眼,膝下無後的他對這個聰慧的幼侄又高看了幾分;未及弱冠的弗雷亞就沒有那麼多的矜持,臉上登時喜色浮動,如果不是當前場合不適,他馬上就要對自己的弟弟進行追根溯源的問詢了。不想在悲傷中繼續沉浸下去的魯道夫揮了揮手,率先向公墓之外停着的那輛轎車走去,今後他們所要做的具體事務,即將在家裏的閉門會議中得到完整的商議。
十幾分鐘后,載着四人的轎車便穩穩停在了形如別墅的住宅跟前。方彥剛一跟隨進入正廳,魯道夫便毫不客氣的對他下了逐客令:儘管方彥在年初曾經有過一次準確的判斷,但在魯道夫的眼中,自己11歲的幼子仍舊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這種成年人之間的計議根本輪不到他在一旁參與。面對自己便宜老爹那明顯的年齡歧視,嘴角一撇的方彥當即表示了強烈的反對;他振振有詞的宣揚自己在挽救家族財產上所做出的傑出貢獻,而魯道夫不應當對他有任何的輕視。
眼見方彥態度堅決,心中微動的魯道夫也沒有再堅持將他拒之門外;或許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自己已經充分感受到了方彥的成長,傾崩的國勢使得他再也不是那個天真好玩的童孩了。而對於魯道夫的鬆口,方彥自是心中喜悅;時至今日,他已經對自己如何改變這個國家在今後的命運有了一個完整的規劃,而現在便是他藉助家族力量邁出這關鍵性第一步的時機。
電扇嗡鳴,涼風習習。魯道夫和瓦爾特兩兄弟的商談持續了很久,就如何在戰後註定是一片蕭條的德國賺得財富進行了多方探尋。讓方彥感到驚喜的是,自己的小叔瓦爾特果然是在經濟學領域浸淫了近二十年的老手;他向魯道夫提出了一套建立信用的巧妙手法,通過向各方借債融資來實現自己在其中的高額獲利。這一行為的本質說穿了其實非常簡單,就是利用戰後需要支付巨額賠款的德國必定會大量印刷鈔票、引發物價一路上漲的情形,像海盜一般從那些小戶個體的手裏攫取他們的財富利益。作為這個家族中的一員,方彥自然是對此全力支持,更何況在他的規劃中,自己的第一步本來就是要攫取到海量的資金,從而在各個關鍵的實業領域都打下自己強勢涉足的深深印記。
“瓦爾特叔叔,我最近萌生出了一個謀取財富的想法,也不知道其究竟具不具備可行性?”等到魯道夫二人好不容易進入中場休息的喝水環節之時,方彥用略帶不確定的少年語氣輕聲開口道。通過剛才的談話,方彥已經能夠判斷出自己這個在政府供職的小叔具有極佳的經濟學功底;既然如此,他決定臨時改變計劃,直接將後世那鼎鼎大名的“龐氏騙局”向他透露其中的一角核心。以對方的功力,應該很快就能在自己經過處理之後的無忌童言中發現其中的精義。
聽得方彥的話語,魯道夫皺眉道:“約納斯,我覺得你還是要多學習提高自己的知識水平。你的這種策略完全就是徹頭徹尾的騙術,最終根本無法收場,投資者的數量怎麼可能會無限制的以幾何倍數增長?聽父親的話,不要再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快回去好好溫習功課;柏林中學的入學考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瓦爾特叔叔當年可就是考進了這所學校、並且獲得了今天的深造。”
方彥的臉色微微有些黯然,一雙藍色的星眸卻隱含期待光芒的瞟向面前的瓦爾特;後者的手指正輕輕敲打着沙發扶手,面容略帶凝重,似是在進行着緊張的分析思索。過了半晌,他那張沉靜的臉上漸漸蕩漾開細微的漣漪,喜悅、震撼、激動、又帶上了一絲親手開啟潘多拉魔盒的忐忑和緊張之情。
“瓦爾特,你怎麼了?”魯道夫很快發現了自己兄弟的異常,不由得訝然詢問道。隨着他的呼喚,靜坐在沙發上的瓦爾特竟似忽然從夢中驚醒,他定了定神,隨即用滿含鄭重之意的話語說道:“魯迪,我覺得小約納斯的設想擁有幾乎無盡的潛力。尤其是在戰爭剛剛結束、整個經濟形勢一片混亂的當前,更是我們貫徹這一設想的絕好機會。那些妄圖在極短的時間內賺得海量收益的貪婪之人,註定會成為布羅姆家族重新崛起的炮灰;只要我們在吸引資金和捲款逃離的過程中佈置嚴密,這種金字塔型的騙局就將為我們攬得前所未有的巨大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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