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看簡亦一臉不感興趣的模樣,花聽也就沒了說下去的興緻,“算了,多說無用。”無趣地調轉了回視線,竟看到坐於自己左手邊第三排位置上的施因愛。
施因愛的樣子看來是經過一番精心打扮的,她穿着一襲綠色的輕紗連衣裙,領口和袖口都綴着同色蕾絲花邊。綠色是很難穿出彩的顏色,一般人根本駕馭不了。它挑膚色挑身材挑氣質,如果皮膚不夠白嫩、身材太過乾瘦、氣質也比較土的話,穿了它就成了黑瘦乾巴的鄉土村姑一個。
但是施因愛穿着這件綠色洋裝卻是漂亮洋氣的,她的皮膚很白,是那種帶着玉石光澤的細膩的白。她的身材是那種恰到好處的豐滿,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不多不少剛剛好;她的氣質也很好,落落大方,高貴優雅。那襲濃翠欲流的碧綠長裙穿在她身上,讓她整個人就如同一塊上等翠玉般光芒四射,明艷動人。
而她對面坐的卻是一臉色狼之態的藤田正二。
“怎麼?這次的任務跟藤田正二有關?”
今天的藤田正二倒是把自己的鬍子給颳了,也沒有像往常那般穿着軍裝或和服,而是穿着一套筆挺合身的深藍色西服,因為通身上下都沒有明顯的日本人標籤,只要他不說話,倒很難讓人看出是個日本人。
“嗯,”簡亦只淡淡掃了眼,與施因愛的視線默契地相交,又收了回來,“據說他從日本帶了個新鮮玩意兒回來。”
“新鮮玩意兒?是什麼?”
“細菌元素。”
藤田正二笑得大聲,與施因愛手中的玻璃杯碰出清脆的聲響,裏頭的香檳色液體漣漪輕輕地盪。
“所以?是要怎樣?”雖然待會兒自己很有可能要穿越回去,但眼下的花聽在簡亦口中聽到“細菌元素”這四個新鮮字眼,仍止不住好奇地想探究竟。
簡亦慢悠悠地抬起頭,嗓音清清啞啞,聲調控制得恰到好處,“他們想拿中國人做實驗。”
“那麼,你是想與他做場交易么?假意倒戈相向,購買他手中的方子,然後研製解藥還是怎麼的?”回想抗日國產片中的情節,“還真的是一點都不假。”
簡亦放下刀叉,優雅地拿起桌上紙巾掖了掖嘴角,“差不多就是你這意思。”
“哈!?”全身沒來由地熱血沸騰了起來,只兩秒,便又萎了下去,“算了,反正我要走了,不關我事。”
“花妹妹難道不想參與?”簡亦佯裝好奇問道。
“當然,你這個年代的事不關我事,”雖然花聽巴不得穿回21世紀,可心底卻滿是失落的,表面上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別怪我沒事先跟你道別。”
“花妹妹,你又來了……”
“白小姐?!”那邊藤田正二率先向她打起招呼。
花聽聞言乾笑,實在懶得應付,想不到藤田正二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想不到我與白小姐這麼有緣。”
藤田正二滿眼欣喜地朝這邊走來,手裏還捧着一個小巧精緻的長方形鐵皮盒。
對於餐桌上的另外一個男人,藤田正二表現出一臉不感興趣的模樣,只是禮貌性地朝他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長方形鐵皮盒遞給花聽道,“正好前些日子我的朋友去英國帶了些巧克力回來,本來是想送給因愛小姐的,不過在這裏有幸能夠碰到白小姐……”
“好的,謝謝藤田先生。”花聽懶得聽他長篇大論,伸手毫不客氣地將他手中食品接過。
對於花聽的大喇喇,藤田正二倒也習慣,一點都不反感,“都說你們女孩子喜歡吃巧克力,原來是真的。”
“原來是cadbury呀!”花聽迫不及待地將鐵皮盒打開,“cadbury的巧克力我在家時就很喜歡吃,沒想到現在還能吃到民國版的。”
花聽一向愛吃巧克力,全世界所有著名的巧克力品牌她幾乎都無一疏漏地品嘗過。cadbury是英國歷史最悠久的巧克力品牌之一,也是她很喜歡吃的一個巧克力品牌。穿越時空來到民國后,她還沒有吃過巧克力呢。
想起《義勇軍進行曲》的作者聶耳,曾經因為初戀女友袁春暉從沒吃過巧克力,打算滿足一下她的願望,結果攢了很久的錢才為她買了一塊而已。
瞧花聽一副得了一盒cadbury如同得了寶貝似的眉開眼笑,簡亦一臉“就知道你好收買”的表情瞪着她。
打開鐵皮盒,取出裏頭一顆獨立包裝的巧克力,然後把盒子往簡亦的方向推了推,自己空出雙手去剝這層花花綠綠的包裝紙,再將剝出來的巧克力糖含進嘴裏時,那種久違的香濃醇厚讓她無比滿足地嗯了一聲:“好吃,真是好吃!我剝一塊給你也嘗一嘗啊!”
一邊說,她一邊飛快地剝出另一塊巧克力,不假思索地直接遞到簡亦嘴邊。
簡亦在飲食方面是非常小心的人,輕易不吃別人給的東西,以防遭人下毒暗算,但是對於花聽拈在指間、喂在唇邊的這塊巧克力,他毫不猶豫地低下頭就着她的手含進了嘴裏。雖然純黑巧克力的苦味明顯,但他的感覺卻如飲千觴蜜,他知道花聽此舉刻意,為的是讓藤田正二識趣地走開。
果然,見兩人完全忘我地陶醉在一番你儂我儂的情調當中,藤田正二略微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白小姐喜歡,我下次再讓朋友從英國那邊帶些回來,”見花聽絲毫不理會,藤田正二的臉色便稍微黯沉下去,“那我先不打擾白小姐了。”
簡亦笑嘻嘻地捏了一把花聽欺雪賽霜的白皙臉蛋,道,“你怎麼這麼可愛?”
花聽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微笑道:“這有什麼,走之前能夠吃到幾塊民國版的巧克力,也不算虧。”
“花妹妹,你又來了……”
“我去個洗手間,再見,簡亦。”花聽瀟洒地從位子上站起來,腳步不做絲毫留戀地朝她的穿越地進發。
二樓走廊轉角處的洗手間,與21世紀的格局幾無二致,花崗石砌成的洗手台,龍型噴水口,大到足以塞下全身的玻璃鏡,以及那處害她頭破血流的花崗角,都與21世紀的格局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看着鏡中的自己這身地地道道的民國裝扮,花聽深吸一口氣,勇敢地向民國說再見吧!
再見了,簡亦!
她向後退了幾步,專業地來了場小助跑,便一頭撞在了那處鋒利的花崗角上。
“靠!”一瞬間的頭暈目眩令她差點喘不過氣來,痛感清晰地傳達進她的腦神經,“這下總該回去了吧?”下一刻用手去摸自己的傷口,左額被劃出一道不淺的傷口,鮮血順着她的鼻樑、嘴角、下巴一路向下滑行,滴落在腳下這片明亮的大理石磚面上。
花聽忍痛捂着額頭,希望推開門的那一刻,能夠重新見到她那滿目慈祥的白爸爸,和90歲大壽上的太爺爺。
然而當她用力地推開這扇洗手間的金屬木門,站在她眼前的,卻是一臉愕然的簡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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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可想而知,她穿越失敗,還流了大灘的血。
老子就不信穿不回去!
第二天還纏着滿額繃帶的花聽,獨自去了淮海中路上的一家頗負盛名的“巧門”服裝店訂製旗袍。
據民間傳聞,一向勤儉節約的檢督查在這家有名的裁縫店裏頭,不惜重金為趙一然打造一件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艷麗色真絲旗袍,也就是趙一然婚禮上穿的那件。
既然重回穿越之也無法為自己帶來什麼實質性的突破,那麼問題一定出在這件旗袍的料子上。
這家“巧門”服飾店是上海灘最好的一家制衣店,在這家店訂製一套衣服價格十分昂貴,能來光顧的客戶們清一色的非富即貴。多半都是國民黨高官顯貴或富商名流的太太小姐們,另外還有不少外國人來這裏做西裝。所以店員們都學會了用英語接待顧客,讓整家店的檔次無形中又提升了一大截。
花聽在店員熱情的招呼下,大致地瀏覽了一遍旗袍的面料,這家服飾店用於製作旗袍的面料很多,材質各異。有流行一時的南京土布、陰丹士林藍布、印花綢緞等;也有珍貴的香雲紗、羅紗、織錦緞、妝花緞等;提供的款式也很齊全,有花邊旗袍;四扣領旗袍;雙面綉旗袍等等。
“小姐,請問您中意哪款面料呢?”店員笑容可掬地掃過花聽額頭上纏的一圈繃帶,多少覺得滑稽,但依然在嘴角邊維持住禮貌性的笑意。
“我想要訂做的旗袍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與檢世傑訂做的那套一模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