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不止是白起鴻,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到了花聽的臉上。

“哦?救命之恩?”陳奐林顯得頗為好奇。

“當日我在布萊梅遭那幾個狗雜種的突襲,碰巧身邊手下沒帶多少武器,要不是白家小姐開的那一槍,恐怕我早已是那狗雜種的槍下鬼了。”說著,示意身邊的黑衣男子打開木箱蓋。

是一把漂亮的銀色左輪手槍。

這種手槍花聽在射擊營里玩過,它的輪盤裝彈艙屬於半自動圓輪盤,可以旋轉也可隨時退出啞彈,結構設計獨特,裝彈迅速,擊發聯動,是花聽喜歡的槍類之一。

“原來是這樣……”白起鴻的目光森冷地掃過花聽的臉,“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學會開槍了?”

“呃……”怪她之前沒有將此事告知於白起鴻,此刻看他的眼神,憤怒中帶着陰冷,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花聽女中豪傑啊。”相比起白起鴻的態度,陳奐林倒是懂得欣賞她。

“什麼時候學會開槍的?”白起鴻語調冰冷,他撇一眼盒子裏的左輪槍,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

“在美國讀書那會兒,跟同學去射擊俱樂部玩過。”這理由簡直完美。

“是么……”白起鴻臉上難掩不爽之色。

蔡炳榮略微尷尬,但他依然堆着笑臉,道:“那日送給花聽的只是把殘破不堪的槍,今日補上把新的。”

黑衣男子端着木箱走到花聽一側。

本以為當日蔡炳榮只是禮貌性地說一了下,而且自己也已經拿了這名黑衣男子的手槍,怎麼他們龍幫就那麼固執?她本就不想與這些什麼龍幫青幫有過多的糾纏,再加上她爹白起鴻與蔡炳榮之間的關係明顯不合,此刻該叫她如何是好?

“呃……蔡叔,我平時還是比較習慣用普通手槍,這把左輪槍恐怕不大適合我,還是……”

白起鴻打斷,“蔡叔說送你,收下便是。”

花聽翻了個白眼。

這人心……還真難猜吶!

“那我收下了,謝謝蔡叔。”

收完禮,蔡炳榮才終於坐下。

“不過花聽,我倒是好奇了,”白起鴻微眯起眼睛,佯裝打量了她一下,“你殺了人還能那麼鎮定?”語氣說變就變,“看來是我不大了解自己的女兒啊。”

“殺人?那倒沒有。”蔡炳榮解釋道,“那日花聽只是射中那狗雜種的手腕。”

“哦?能夠射中手腕,如果是在近距離的情況下,那槍法算是了不得了啊!”陳奐林一看便是懂槍之人,對花聽也是頗為賞識,“花聽,改日我帶你一同上山打獵,也好讓我見識見識你的槍法。”

“好!”一聽到打獵,花聽兩眼放光。

白起鴻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回到家中免不了一頓訓斥。

白起鴻的氣點有兩處。

一是他不喜歡女孩子家家碰這些男人的玩意兒,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跟那些富家千金一樣賢良淑德,體態端莊,而不是舞刀弄槍,打打殺殺,沒事可以彈琴練舞或者聽聽較為高雅的音樂會,結識一些富家公子,約會喝茶看電影,女孩子不就該如此嗎?哪裏沾染的一身江湖味兒?

二是這些年來他已經跟蔡炳榮保持距離,各過各的,生意上也並無交集,可沒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染手他們龍幫的事,這樣一來,恐怕日後蔡炳榮這個人是避不了了。雖說花聽對他們有恩,可這飯也吃了,禮也收了,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日後多多少少總會有些糾纏。

白起鴻嘆了口氣。

通過此次飯局,花聽對這上海四大亨的背景,也算是有了個大概的了解。

蔡炳榮走私軍火。

陳奐林不但經營百樂門,還是上海永鑫銀行的創始人,雖然他跟黑幫也有着一些非比尋常的關係,但卻是這四位當中比較正派的了。

至於簡茂生父子倆,花聽總算是明白過來當日的“花聽”為何要潑他咖啡了,想來那位“花聽”也是跟她一樣恨透了日本人,而簡茂生和簡亦卻是為上海新政府做事,說難聽點就是給日本人賣命,算是日本人的走狗,而白起鴻之所以要花聽嫁給那位簡家大少,是因為簡茂生在新政府的身份以及人脈,能夠為他打通私運鴉片的渠道……

花聽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把玩着手中的黑槍。

沒有射擊場沒有槍靶,有了槍又有什麼用?還不如不要,要了反而手癢。

在白家的日子簡直無聊透頂,白起鴻管得嚴,再加上龍幫這件事,她除了跟簡亦見面,根本就沒有出門的機會,而白夫人雖然是他愛妻但也幫不了她,白夫人愛他,敬他,但也畏他。

花聽嘆了口氣,做白起鴻的女兒究竟還要做多久?她什麼時候才可以回去?還有一個多月警校就要開學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對警察這個行業究竟感不感興趣,但她對於即將到來的警校生活還是蠻嚮往的。

樓下傳來了麻將聲,花聽從床上一躍而起。

對於她的加入,幾位夫人的臉色顯然不大好看,不過這次花聽學聰明了,盡量胡小還要適當地放炮,這樣一來,大家有輸有贏,牌桌上其樂融融。

不過這樣的打法對於花聽而言少了太多的刺激,兩個小時下來便覺得無趣了,她想出門,但只能求助簡亦。

這樣想着的時候,客廳茶几上的老式座機響了。

阿香接起來不到兩秒便喊來花聽,說是簡家公子找她。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彷彿看到了救星,花聽絲毫沒有留戀地離開了麻將桌。

簡亦約她4點看電影順便吃晚飯。

原本她想過要用“與簡亦約會”的借口大大方方地走出白家大門,再在半路上自個兒偷溜去玩,但很快她就發現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因為她的老吉姆車上不僅坐着司機,還有兩個彪形大漢,就算花聽下了車,他們也是一路跟隨,絲毫不給你私人空間。

車子在國泰大戲院門口停下。

花聽知道這家電影院,就在淮海中路870號,原本就是叫國泰大戲院,後來wenge時期被改名為人民電影院,再後來,也就是二零零幾年的時候吧,這家電影院進行了全面的大修改建,把原有的平坡式放映廳改建成了三個風格迥異且舒適豪華的階梯式放映廳。

即便如此,她還是喜歡眼前的國泰大戲院。

醬紫紅泰山磚,白色嵌縫,懷舊而美麗。

簡亦一身西裝筆挺,站在車門外迎她下車。

漢奸!花聽的嘴角扯了一下。

他們看了這個時期正在熱映的《南國之春》。

老舊的黑白電影。

劇情平淡,花聽談不上喜歡。

簡亦在她身側不害臊地湊過腦袋,臉離她只有半寸距離,眯着眼睛笑。“怎麼?電影不好看嗎?”

“也還好。”花聽避開。

“那花妹妹喜歡什麼樣的電影呀?”嬉皮笑臉。

他是真沒心沒肺呢還是裝的?花聽表示很懷疑。

“我要看的電影你們這個年代是沒有的。”電影院大門就在前方10米處,花聽突然停下腳步。

“什麼意思?”簡亦有些不明白了,“那哪個年代有?”

“這裏有後門嗎?”花聽轉了轉眼珠子。

“有。”

舊上海的夜晚是迷人的。

街上人潮湧動,人聲鼎沸,林立兩旁的中西建築頂部霓虹齊放,伴着各種在如今的21世紀仍被稱之為百年老店的招牌絡繹不絕地閃動着,茶樓酒肆、古董陶瓷、花鳥書畫、特色小吃等店鋪鱗次櫛比,一種經典的“老上海”的韻味充斥了整條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樹上掛滿了小紅燈籠,它們的點綴讓整個夜色顯得越發的嫵媚。

花聽一邊欣賞一邊對身旁的簡亦說:“你可以回去了,我要自個兒找樂子去了。”

“找樂子?”簡亦反而挨她更近了,“你要找什麼樂子?”

“不關你事。”花聽將包往肩上一甩。

“你所說的樂子,該不會是想打槍吧?”

簡亦這句話令她眸光一亮,她正好今天帶了槍,就放在小皮包里。

“對於你這樣的女孩子來說,看電影的確太沉悶了點,”他望向人海深處,像是若有所思地道,“你想打槍的話……”想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恐怕有些難,現在也沒有什麼合適的地方。”

切,花聽翻了個白眼。

“我還沒見識過你的槍法,真有他們口中說的那麼神?”

“關你屁事。”

“你這是要上哪去?”花聽越走越快,簡亦也不得不加快腳步。

“找樂子。”

“找什麼樂子?”

“尋求刺激。”

“刺激?”他突然想到一個地方,“要不我帶你去賭場轉轉?”

花聽停下腳步。

早就聽說過民國時期的賭場金碧輝煌、衣香鬢影,幾乎比現在的澳門賭場都要華貴,今日一看,還果真如此。

簡亦帶她去的,正是白起鴻名下最大的一個賭場。

賭場正門設計獨特,仔細一看,像只獅子的嘴巴,不用說花聽也知道它的寓意,取的是萬獸之王吸財的意象,正是他白起鴻的風格。

賭場內部的裝潢就更不用說了,所有能夠體現奢華之意的詞語通通可以用上,她走過一張又一張綠底長條的賭桌,荷官負手站在一旁,賭客們情緒激昂,也有的沉着冷靜,牌面上煙霧繚繞,使一場賭局更添了些許的神秘感。

花聽每經過一張賭桌,就引來幾個異樣的目光,畢竟這樣的地方男人居多,像她這個歲數的女人,幾乎沒有。

“你爸的賭場你還沒來過吧?”

簡亦也只是帶她隨意逛逛,想不到她說要買籌碼。

這個女人在美國那幾年究竟都學了些什麼!?

“買大!買大!大!大!大……”

聲音來自花聽所站方位的右後方,那一桌的“賭大小”是整個賭場裏最熱鬧的地方,她一轉身就看到一位長袍馬褂的男人哭喪個臉從人堆里出來,看樣子輸了不少錢,五秒鐘后,又是一位粗布長衫的男人垂頭喪氣地走了出來……

花聽好奇,硬是擠進了人堆。

“喲,女人也來賭錢!”

身邊這群賭客無不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不過很快又將注意力放回到賭桌上。

一位身材瘦削的平頭小哥正站在她對面搖頭晃腦地甩着手中的骰盅,嘴裏頭還念念有詞,一副江湖神棍的模樣,故作神秘,花聽直想翻白眼。

骰盅“啪”的一聲落向桌面。

“我買大!”一位長相賊眉鼠眼的男子果斷地扔出一疊鈔票。

其餘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難以下定奪。

“剛剛開了好幾把大的了,這次就買小吧……”眾人紛紛往小了押。

結果開出來二四六,還是大。

又是一個輸光錢財的男人沮喪離開。

對面這位小哥繼續搖他的骰盅。

“這把買小!”還是剛才那個男人。

花聽身邊的幾個大漢猶豫了一下,決定跟他買小,其餘的還是隨自己的意向買大。

結果開出來二二四,還真的是小!

莫非這男人是財神爺?花聽倒好奇了。

接下來連續幾把,無論那個男人買什麼,他就開什麼,雖然其中投錯過一兩把,但大部分時候還是他贏,以花聽看過那麼多賭神電影的經驗告訴她,這其中必有什麼蹊蹺。

她開始觀察對面搖盅小哥與這位“財神爺”之間的眼神交流或者是肢體暗號。

這一看,還真被她看出了端倪。

只要搖盅小哥撓一下耳朵,這位財神爺就押大,如果他摸一下鼻子,則押小。

一連觀察了十把,花聽確信這兩個傢伙在出老千,而且手段老套,連她都會。

於是這一把,當對面這位小哥放下手裏的骰盅,抬手準備撓耳朵的時候,花聽一掌拍在押注台上,所有人的心隨着她的掌聲震了一震。

“小姑娘,你這是做什麼?”財神爺揮了揮手中的一疊鈔票,“想賭就拿錢出來吧。”

“是呀,只要跟着你押,准贏的呀!”花聽故意將音量加大,好讓大伙兒都聽見。

財神爺的臉色沉了一沉。

“小姑娘別礙事,不賭就一邊兒去。”搖盅小哥不耐煩了。

“就是,你到底賭不賭?”財神爺附和,“想賭就拿錢出來!”說完便拿着一疊鈔票在她眼前晃了晃。

花聽不屑。“你確定這還叫賭?”

“怎麼?”

“大伙兒聽着!待會兒看到他撓耳朵就押大,摸鼻子就押小!”花聽抬高音量,嘴邊浮現一抹隱秘的笑,“聽我的准沒錯!”

男人們面面相覷,不大明白這位小姑娘的意思。

“喲呵?!你個女人賭不起還想搗亂?”搖盅小哥與財神爺對視一眼,臉色暗沉下來。

花聽眸子一眯,“我只是看不慣有人壞了賭場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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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迷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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