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32章 父子母女

33.第32章 父子母女

第32章父子母女

許婧媛敲了下門,聽到“請進”兩個字才推門進入。

江其儒正點了支煙要往嘴裏塞。

見她進來,飛快地掐滅在煙灰缸上,站起來:“婧、婧媛——”

許婧媛也被他這麼大的反應嚇得退了一步,吶吶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江其儒擺手道:“沒有的事兒,沒有的事兒——坐,坐!”

許婧媛這才遲疑着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你們家曦曦……”江其儒遲疑了半天,還是把話題引向了比較安全的方向,“你們家曦曦複查結果怎麼樣?”

“挺好的,”許婧媛笑道,“多虧了你們醫院的那麼多好醫生……”

江其儒也跟着笑了起來,發現還沒給許婧媛倒水,便起來要去拿水壺和杯子。許婧媛只好也跟着站了起來,“不用了,我就走了。”

“你坐呀,”他輕聲道,“茶總是要喝一杯的。”

許婧媛便又坐了回去。

他們真的不年輕了,江其儒頭髮都白了不少,燈光下看來,尤其的明顯。

時間啊,走得比什麼都匆促。

好像昨天還是花好月好的青春年少,一轉眼就年過半年,連孩子都長得比自己高了。

江其儒拿起放綠茶的罐子,猶豫了一下,又改拿起另一罐:“綠茶傷胃,還是吃點發酵的紅茶好。”

他說得慢,許婧媛聽到耳朵里也覺得舒服的。

像是又回到了多年前的課堂上,似乎也有個面目模糊的少年,和人說話總是斯斯文文的。

水壺裏的水是新泡的,熱得剛剛好,衝進杯子裏,很快就飄起了茶香。

許婧媛接過杯子,輕啜了一口,太燙,到底放下。

“那兩個孩子在一塊兒,就總叫我想起他們小的時候——緣分這種東西,也真是奇妙。”她輕嘆了一聲,“我想要不當真吧,他們又時時湊在一起;想當真了去關心,又摸不透他們年輕人的心思……”

江其儒靜靜聽着,半晌,嘆道:“他們也不小了,總是,有他們自己的道理……”

“是啊,”許婧媛道,“真要是有緣分,老江,我以後,也該喊你一聲親家公了。”

這一聲“親家公”,可把江其儒喊得茶杯都差點端不住了。

他害怕的事到底還是發生了,江儼然那小畜生,果然是給自己搗亂來的!

江其儒明明是已經絕望了的,可是每每有新打擊襲來,還是心臟還是一陣陣的抽痛。

歸根結底,大約還是因為已經到了這個年歲,許婧媛看起來,又實在不像會愛上別人的樣子。

同死人賽跑雖然丟臉,自己畢竟佔了“還活着”的優勢。

死去的愛人就像能映透窗帘的月色,再美,也沒辦法給予擁抱,沒辦法幫忙把壞掉的燈泡更換掉……

日復一日,自己總是還有贏的可能。

可偏偏,養子也來摻和一腳。

瞬間就把許婧媛從“喪偶的同學”,升級為了“守寡的親家母”。

這個追求難度,可就瞬間提升了十倍。

法律上沒問題,輿論上有沒有問題呢?許婧媛能不能接受?楊曦同能不能接受?口口聲聲不介意的養子……是不是口是心非呢?

江其儒真的是頭大如斗,思慮重重。

許婧媛今天的目的,卻真是為了幫江儼然說個情的。她鋪墊了半天,總算把話題引到了江儼然身上:“小江這孩子,小時候看起是有些文弱的,如今長大了,為人處世都還是很牢靠的。曦曦這次住院,多虧了他幫忙照料,前幾天還來家裏探望——他既然喜歡兒科,辛苦一點,似乎也沒有那麼不妥當……”

“我也不是一定不讓他去兒科……”提到江儼然,江其儒的怒氣值又有點回升,聲音都高了不少,“你今天也在,也看到了他那個脾氣了。第一天上班,就跟人打起來了。如今醫患關係緊張,小兒科這個地方病患又特殊,哪個家長都不是好纏的。我現在不許他去,是他怕他惹事……我都把他養這麼大了,也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為難他。”

談到子女,做了多年單親家長的江其儒話就多了起來。

許婧媛也是獨自撫養楊曦同長大的,其中辛苦自然能體諒。聊着聊着,兩人眼眶都有些發紅……

“哎,你瞧我,”許婧媛擦了擦眼睛,站起來,“聊起來就什麼都忘了,曦曦他們還在外邊等着呢。知道你是這樣通情達理的人,那就好了,小江遲早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的。”

江其儒依依不捨地將人送到門口,見走廊邊沒人,機靈一動,就想到了一個去處。

“估計是去試驗室休息了,”江其儒幾步搶到電梯門前,一邊按按鈕一邊回頭沖許婧媛笑道,“我領你過去。”

許婧媛愣了下,隨即就微笑着點頭,同他一起進了電梯。

乘着電梯下到一樓。江其儒熟門熟路地領着她徑直往右邊走廊里走。

兩大排房間只有一個操作室門是開着的,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

江儼然縫完扣子后,見許婧媛始終沒下來,便又提了一次義工聯盟的活動。

楊曦同靠在輪椅上兩眼發直,搖頭說:“還是等我先養好傷吧,不然我媽肯定不會讓我去的。”

說完,想起剛才那對視抗生素如猛虎的夫婦,忍不住問:“你為什麼非要去兒科?”

江儼然手扶着窗檯,輕輕一躍,坐了上去:“你又為什麼去當幼兒園老師。”

“我不放心我媽,不敢走遠啊,”楊曦同道,“而且小朋友多好可愛,嘰嘰喳喳,小鳥一樣。”

江儼然斜了她一眼,“那你覺得我表弟算什麼鳥?”

花江濤濤啊——

楊曦同沉思了一會兒,說:“……跑得特別快的鴕鳥吧。”

還是那種攻擊性很強,跑起來一顛一顛,不愛縮腦袋的小禿毛小鴕鳥。

江儼然愣了一下,低頭悶笑。

楊曦同卻推着輪椅轉了過來:“那個……你怎麼不來找我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健康的那條腿輕踢了一下輪椅的踏板,“我那時候太小了,什麼都不懂……”

江儼然輕哼了一聲,仍舊是那一句:“你都把我忘了,我為什麼還要找你?”

這話要是在前幾天被她聽到,一定又有好一通脾氣要發。

可是,她剛剛見到了他衣衫不整地彎着腰,救治病人的模樣;剛剛看着他,熟練又詭異地自己釘完扣子。

並且,吹到臉上的風這樣溫和,被暖風和花香浸泡過的光線也這樣柔軟,江儼然說話的語氣,也這樣像沒長大的驕傲孩子。

楊曦同瞬間就原諒了他,不但不生氣,甚至還覺得這樣嘴硬的男人有點可愛。

她微微揚起頭,眼前的人有着純白的衣襟、消瘦的肩膀,秀氣的下巴,烏黑的頭髮……江儼然和江貝貝的影子,重重疊疊融在了一起。

“是我不對啦。”楊曦同帶着歉疚道,“我以後一定不這樣了,你要是還氣不過,就罰我把那封信抄個幾十幾百遍吧。”

說罷,自己也覺得不妥,“噗”的笑彎了腰。

時光也在她身上留下了大量的痕迹,當年的楊曦同可不知道“罰抄寫”這樣慘無人道的處罰。

如今卻在幼兒園裏見識了各種對方熊孩子的強硬手段,甚至一不留神,就給套到了成人社會來使用。

江儼然在她把話吐出去前,就已經做好了“備戰”,甚至還有一籮筐刻薄的指責。

楊曦同卻猝不及防地認了錯,還讓他來“懲罰”。

他怔忪地看了她一會兒,笑不出,說不了,半天也給不了反應。

楊曦同笑了一會兒,始終沒聽到江儼然有什麼反應。她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卻見對方癱着張俊臉,用茫然地眼神瞪着自己。

她忍不住伸手揮了一下:“你幹什麼呢?”

江儼然反握住她的手,盯牢她的眼睛:“我就是不懂,你們這些人……怎麼能這麼容易忘……明明說得這麼認真,一轉頭就忘得乾乾淨淨了。你既然收到了信,為什麼不回信呢?既然你現在能道歉,當時為什麼不牢牢記住呢?”

他等了那麼久啊——

那麼多白天和黑夜,一直等一直等,甚至不甘心到專門去她學校找人。

才發現她已經徹底融入新環境,忙着撒歡肆意狂奔,將自己和那些承諾忘了個乾乾淨淨了。

“就算是年紀小,”他喃喃自語般嘀咕,“總是,也記住了一些啊……”

怎麼能,偏偏就忘掉那些最要緊的事情呢?

——回去街心公園那天他就發現了,楊曦同記住的,全然是偏離了重點的。

激烈的打架、浮誇的小孩……她因為年幼而特別殘缺的記憶里,濃墨重彩的全不是他。

楊曦同小心翼翼地回握住他,心虛的緣故,還張開不大靈便的胳膊鬆鬆垮垮地環抱住他:“……對不起。”

江儼然渾身一震,也終於回抱住她,將臉埋進了她柔軟的頸項間。

這一句“對不起”,是她欠着的。

來得雖然晚,他還是等到了。

也便是這個時候,剛走到操作室門口的許婧媛和江其儒驀然停下了腳步。

兩個年輕人擁抱的身影,被陽光拉長,纖細而曲扭地投射在地板上,一直蔓延出門口,爬上走廊的牆壁。

許婧媛只略一探頭,就看到了相擁的兩人,飛快地往後退了一步。

她身後的江其儒探頭往前,也恰好看到了被楊曦同擁住的養子。

逆着光的緣故,他沒能看清江儼然的表情,但楊曦同抱人的動作可是清清楚楚的。

同人不同命,這小子的暗戀,算是有着落了!

他有些欣慰,又有些嫉恨地在心裏嘀咕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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儼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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