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寶印

15.寶印

謝玉引就見凝脂再從院外回來的時候,看着憂心忡忡的。這小姑娘生得白凈,垂頭喪氣的樣子與平日對比起來,反差就更鮮明。

玉引便擱下了手裏正讀着的經書,問凝脂:“怎麼了?遇上什麼難事了?”

“……沒有。”凝脂立刻否認。

玉引想了想,又進一步問:“那是大小姐有什麼事?”

凝脂頓時打了個激靈:“您知道?”

玉引:“……”

小孩子真可愛!真的以為自己鬼鬼祟祟的不出聲就能瞞過大人的眼睛,真的以為有和婧“威逼”,院子裏的人就會幫着她瞞府里的正妃?

玉引摒住笑,淡看着凝脂:“我自然知道,從你頭一回溜出去找大小姐玩我就知道。說吧,是出什麼事了,還是你們誰惹誰不高興了?”

凝脂低着頭悶了會兒,磕磕巴巴地嘟囔:“也、也沒什麼……”她偷偷打量了玉引一眼,“就是奴婢和大小姐爭了兩句……您別怪大小姐!是奴婢一時沒忍住!”

彼時玉引只覺得這小丫頭好天真,竟還急着替小夥伴擔責任。其實若論身份,真出了事,她這當宮女的,必定比和婧遭罪。

玉引自沒打算在這種“小孩子吵嘴”的問題上多加責備,她便沒再過問下去,揮揮手就讓凝脂歇着去了。

結果第二天晌午,她發現案頭的小印沒了。

那枚小印是她身為王府正妃料理府中事務時要用的,以白玉制,上刻六字:逸郡王妃之寶。

平日府里有需要讓她拿主意的事,但凡是以白紙黑字呈上來的,就都需蓋上這印才算作數。就連仍由尤氏掌管的賬冊,每旬也都需呈到她這裏來過目一次,由她蓋印后發回。

這天是二月初一,恰就是她要看賬冊的日子,卻突然找不到那印了。

珊瑚覺得奇怪,把那呈印的檀木小盒捧起來上上下下的看:“不可能啊……放在明面上的東西還能丟?平常您也不拿去別處用。”

琉璃琥珀等幾個也都在屋裏尋來找去,趙成瑞甚至趴到床邊費勁看了半天床下,但也都一無所獲。

趙成瑞納悶兒道:“這真奇了怪了……就算是手腳不幹凈的,也沒見過偷印的啊!不是您房裏蓋了印拿出去的,旁人見了總免不了起疑;至於若拿那印出去賣……見了上面的字還敢收的,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玉引心裏驚得如有針扎,現下感慨什麼“奇了怪了”都是廢話,若真是讓人偷去以她的名義下什麼令、惹出了亂子,這罪過可就大了。

“再找找吧。”她壓住驚慌,“准沒出這屋子,你們幾個就一起在屋裏找,若一個時辰還沒找到,便先回殿下一聲去。”

話音剛落,她看見一個小身影在門邊一晃,好像本是要進來,又突然躲開了。

“和婧!”玉引下意識地一喝但沒喝住,她覺出有異,提步便追了出去。

到了堂屋門口一看,方見並不是和婧,她又喝道:“凝脂!”

凝脂猛頓住腳,卻沒立即轉回身見禮。玉引皺皺眉頭,見珊瑚她們已跟出來,遞了個眼色讓趙成瑞過去查看。

趙成瑞欠欠身走上前去,凝脂只死死低着頭,攏在袖子裏的手攥得緊緊的,反倒一眼就讓趙成瑞看出了不對。

趙成瑞睃着她:“手裏拿的什麼?交出來看看。”

凝脂搖搖頭:“沒什麼。”

“嘿這丫頭……”趙成瑞運着氣作勢一擼袖子,“快拿出來,別給自己惹麻煩。甭管是什麼,你死扛着准沒你好果子吃!”

凝脂仍舊低着頭,手上動也不動。玉引睇着她的後背,看出她緊張得肩頭越綳越緊。

趙成瑞就急了,直接探身用力一掰她的手,凝脂不及躲閃一聲驚叫,一瞬間手裏的東西已經被搶了去!

她臉色慘白着要去奪:“給我!”

趙成瑞掃了眼搶下來的東西,一巴掌狠扇而下:“嫌命長吧你!”

“啪”地一聲脆響之後,院子裏安靜得悄無聲息。

玉引心裏默念了聲“阿彌陀佛”,冷着臉喝問:“凝脂,你拿這印幹什麼,說實話!”

凝脂捂着臉跪在地上,滿臉的驚懼。可她發著抖在那裏跪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狠狠一咬嘴唇,低着頭什麼都不說。

玉引:“……”

她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偏偏對方又是個小女孩,弄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

王府前院的書房裏,逸郡王同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傷剛痊癒,在書房正想將這“猝不及防挨頓板子的背後隱情”梳理出個大概思路,何側妃就帶着和婧來了。

后宅的女眷一般不往前面來,來了肯定有事。孟君淮吩咐將人請進來,一大一小兩個進了屋還沒說話呢,何側妃就撲通跪下了。

然後張口就是一句:“殿下恕罪!”還是哭着說的。

孟君淮有點頭疼,他一直不怎麼喜歡何氏,就是因為覺得何氏這樣動不動就嚇哭謝罪實在讓人吃不消。不過,他先前還覺得何氏溫溫和和的,能把和婧教好來着,現在也突然有點猶豫了。

——他是和婧的父親,何氏現下算她的母親。母親見了父親二話不說就跪下了,讓孩子看了不太好吧?

孟君淮暫且壓住了氣,也壓住了這個念頭:“出什麼事了,有話起來好好說。”

就這樣,何氏還不肯起來呢。她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殿下恕罪,和婧、和婧還小,是我沒教好她……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她……”

說了半天什麼也沒說明白,孟君淮不耐煩地皺了眉頭:“到底什麼事?說清楚些。”

何氏的聲音猛地噎住,然後又是“她……”、又是“這個……”的斷斷續續了好幾回,末了從袖中取了張紙出來。

楊恩祿一看,立刻上前將那紙接過,轉手呈給逸郡王。

孟君淮打開一看,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右下角鮮亮的王妃紅印,然後才細看紙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哎這不是和婧的字嗎?

孟君淮認出字跡一瞟和婧,方才一直戳在旁邊自己抽噎的和婧下意識地一縮。

他將那頁紙放在桌上:“和婧,怎麼回事?”

和婧不說話,他陰着臉又問:“你騙你母妃給你蓋印?”

和婧心裏怕死了,一邊不明白是父王和何母妃怎麼一眼就看出來不對的,一邊又很清楚現下的情況糟糕透頂了——父王以為她騙母妃蓋印就已經陰臉了!可是實情比父王想的更糟!實情是……是她讓凝脂從母妃那裏偷了印!

她在旁扁着嘴不吭聲,何氏趕忙替她辯解:“不是……是正院的一個宮女給她出的主意,印也是那宮女給偷出來的,殿下您看……”

“行了。”孟君淮打斷何氏的話,他委實有些受不了何氏這般說話不分輕重——現下這樣,如果實情真如何氏所說就罷了,但如若有初入,她這番善心辯解就是在教和婧說謊。

他拿起那張紙看了看,站起身:“側妃先回去吧,我帶和婧去正院見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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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兩個一起往正院去,逸郡王板着張臉不理和婧,和婧也不敢吱聲,乖乖地在後頭跟着。

父女二人一語不發地進了后宅的正院,踏進院門,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跪在院子裏。

他猜這是下人犯了錯便沒理,徑直要進屋。和婧卻腳下滯了滯,跑過去就拉那個小丫頭。

孟君淮蹙眉:“和婧?”

和婧偷眼瞧瞧他沒吭氣兒,一味地要拽凝脂起來,凝脂卻是跪着不敢動。孟君淮想了想,覺出有隱情,就向凝脂點了頭:“起來吧。”

三個人一道進屋。此時,謝玉引正坐在案前望着經書但無心繼續謄抄,她支着下巴苦惱這事該怎麼辦。玉引覺得凝脂還小呢,這事如果她承認了,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都可以原諒她。可她如果死扛着不承認怎麼辦?府里還是有府里的規矩的,但讓她重罰,她又下不去手。

“唉……”煩!

謝玉引一嘆,還沒嘆完,抬頭就看到了進來的三人。

“殿下。”她起身離座,剛走了兩步,和婧便小跑着撲了過來:“母妃!”

“哎……”玉引一時差點沒反應過來,和婧抱在她胳膊上抬起頭,兩隻眼睛紅紅的,張口就說:“那個……不是凝脂的錯,母妃別怪她!”

“先不說這個。”孟君淮平淡地接了話,一邊將手裏的紙箋遞給玉引,一邊問和婧,“你先說說,你寫的這句話是怎麼回事?”

謝玉引狐疑地展開,看見了鮮紅的王妃寶印旁,那行明顯出自於孩童之手的字:不許將和婧交給蘇奉儀。

……蘇奉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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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里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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