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遺恨十年磨一劍

就當山本勘助以自己吸引上杉軍注意力為武田勝賴爭取時間突圍之時，志馱春義、莊田定賢二人為了不讓武田勝賴順利突圍與武田軍本隊合流迅速各率五百軍勢阻擋在武田勝賴所率的殘部面前。

然而，在武田勝賴身先士卒的指揮下，武田軍就像是蛟龍出洞一般，立即掀起了滔天巨浪。就連志馱春義和莊田定賢二人都沒有料到已經死傷過半的武田勝賴部竟然還有如此高昂的士氣繼續作戰，一時之間竟然慌了手腳。

隨後，武田勝賴在突圍的途中接連擊潰了意圖合圍自己的上杉軍志馱春義和莊田定賢兩部，志馱義時（志馱春義之子，志田義時）為了掩護其父志馱春義和莊田定賢二人後撤休整，自發舞槍斷後，並朝着武田勝賴大吼一聲：“吾乃越后夏戶城城主志馱源四郎義時，武田四郎勝賴休走！”，之後便率數名騎馬武士迎戰武田勝賴。

武田勝賴見狀冷笑一下后便朝着志馱義時直衝過去，僅僅一個回合便將志馱義時一槍挑落馬下。武田勝賴討取志馱義時后便迅速把握住戰機，率百餘騎馬武士從側面突入大川忠秀隊中，麾下旗本和足輕在後跟進。大川忠秀很快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之後便遭到武田勝賴麾下五名旗本武士的圍攻，力不能敵，身中數刀數槍后戰死。

在先後討死志馱義時和大川忠秀后，武田勝賴並不戀戰，隨後便順利率殘部與初鹿野忠次部合流。但是突入上杉軍重圍的山本勘助部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自山本勘助以下四百餘人皆被上杉軍討死，而上杉軍北信侍中的彌津治部少輔也在亂軍之中戰死。

與此同時，朝定卻將身邊僅剩的左右武衛軍八千軍勢盡數佈置在千曲川岸邊。

“稟報主公！志馱源四郎殿被武田四郎勝賴討取！”

“稟報主公！大川駿河守殿被武田四郎勝賴討取！”

“稟報主公！彌津治部少輔大人戰死！”

“武田四郎勝賴實在是個麻煩的敵人。”隨着麾下使番接連彙報己方有名武將戰死的消息，朝定開始對武田勝賴心生忌憚起來。

“稟報主公！武田軍援軍一萬餘意圖渡過千曲川！”

就在這時，武田信玄先前派往妻女山一帶的偏師終於趕到了八幡原附近，即將與岸邊的左右武衛軍八千軍勢交戰。

“速速告知上杉御史大夫殿，本庄武藏介、新發田因幡守等將的軍勢到何處了？為何還不見蹤影？！”朝定開始焦急起來，若是讓這支武田軍突破千曲川一帶，那麼已經疲憊不堪的上杉軍遭受兩面夾擊之後必然大敗，很有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

“主公，一刻鐘前謙信公已經率麾下旗本眾朝着武田軍本陣突擊了，眼下謙信公已將全部兵力盡數投入到混戰之中。”毛利勝廣無奈的說道。

“迅速打探八幡原一帶，一旦發現本庄武藏介、新發田因幡守等將率領的一萬大軍后立即彙報！”朝定隨即趕到千曲川北岸，準備死守，不放過武田軍一兵一卒前往八幡原。

至此，武田信玄所佈下的鶴翼陣已去其半，只剩下拱衛本陣的山縣昌滿、初鹿野忠次、內藤昌月、室賀信俊、淺利信種、今福有清、望月信賴（武田信繁長子）、原昌胤等部，其餘皆被上杉軍所擊潰。

與此同時，謙信策馬一路猛進，沒有迷路，直接衝到了孫子四如之旗下。

此時此刻，兩軍的陣型全都已經崩潰了，戰場的狀態混亂不堪。就連作為本陣的孫子四如之旗下，戰鬥人員也是分散在各處揮槍廝殺着，而武田信玄身邊幾乎無人留守。

謙信見自己有機可乘后，便立即躍過重重屍骸，殺到了武田信玄的跟前。不過，謙信的判斷有誤，武田信玄身邊並未真的無人留守，在本陣中仍然還有百餘名待命的旗本武士在。

武田軍本陣的足輕、武士們都不知道這個騎着放生月毛馬、穿着萌黃色陣羽織、白布蒙面的武士究竟是什麼人。正當武田軍的眾人還在發愣之時，那個迅速變大的騎馬武士的身影已朝着兀自悠閑坐於折凳上的武田信玄，徑直撲了過去。

謙信俯視着這個男人。裝飾着雪白氂牛毛的被稱為諏訪法性兜的頭盔歪了一下，坐在折凳上的武田信玄，猛然抬頭望着謙信。

令謙信驚訝的是，從這個男人身上感覺不到毒辣和狡猾，他一臉沉着穩重的表情，用烏黑的眼睛緊盯着謙信，對他手上的小豆長光看也不看一眼。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並不是什麼影武者，可以確信這個男人就是武田信玄。

實際上，謙信看到對方的表情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她一拉韁繩，掉轉方向，將馬停在武田信玄身邊，閃電般探出身子，給下方的對手以一擊，武田信玄卻猛然用手中的軍配團扇擋住了。利刃把堅固的軍配砍下了將近一半。

謙信在那個狹小的地方靈活地轉了個圈，再次變換方向，這回她策馬從正面踏上一步，揮刀向武田信玄的右側面砍去。武田信玄隨即抬起胳膊肘，再次敏捷地用右手中的軍配擋住了。這回，刀刃喀嚓一聲砍在扇芯上，傳來討厭的手感。

謙信由於兩次失手沒有一擊斬殺武田信玄而氣得直咬牙。用軍配擋下了謙信襲擊的武田信玄，其內心尚不得而知，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鎮定得出奇。

謙信隨後第三次驅馬而來，迄今為止和武田信玄的恩恩怨怨，就像是幻影一般飛快地掠過腦海。這麼多年來發生的一切，此時此地彷佛又重溫了一遍。對於謙信的挑戰，武田信玄似乎總是舉重若輕地應付了過去。踏入此處以來一直默不作聲的謙信，第一次發出一聲怒吼：“惡賊，看刀！”謙信此舉既是為了恐嚇武田信玄，也是在激勵自己。這激烈的吼聲，讓武田信玄的半邊臉突然間抽動了一下。

謙信的刀尖側砍過來，利落地砍飛了軍配團扇的上半部分。謙信又接連揮刀連斬數次。雖然又被擋住了，但武田信玄也終於扔掉了那把幾乎只剩下扇柄的軍配。

這時，謙信的刀尖劃過了武田信玄的肩頭，疼痛感讓武田信玄微微皺起了眉頭，謙信將此看在眼裏。看來武田信玄也不是什麼不死之身嘛！

隨後，謙信把刀高高舉過頭頂，準備再次砍下之時，放生月毛突然直立了起來。原來是好不容易趕到的武田家家臣原虎吉想用長槍去刺謙信，結果連續兩次刺空后，心慌一下，錯手刺中了放生月毛馬的三頭部位（臀部）。雖然沒把謙信摔落，但放生月毛還是受了驚，開始飛奔起來。機緣巧合的是，馬正好是朝北面的犀川方向逃走。謙信此刻也不拉住馬，任其疾馳而去。

斬殺武田信玄最佳機會就此失去了。武田信玄的厄運大概還不能告一段落。總覺得似乎是出於某種原因，上天暫時還要讓這個男人繼續活着。

“果真如此，無可奈何。看來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這廝定然還會在這世上繼續作惡。”謙信坐在馬上無奈的搖了搖頭，但又忽然想起了方才見到的那個男人的相貌。

“那個男人的眼睛，似乎並不渾濁······”謙信心想。

迄今為止，謙信一直把武田信玄當成畢生勢不兩立的應該憎恨的宿敵來考慮。這一點現在不會改變，以後更加不會改變，但是，謙信心中曾有過的和今天那個男人截然不同的樣子——雖然說不清其中的細節，但是感覺就太不一樣了，那個髒兮兮油膩膩的男人形象，在靠近看過武田信玄本人之後，便完全消失了。至少，那個男人似乎很受兄弟和家臣們的敬仰。如果不是那樣，八幡原上的武田軍就不可能在已經被擊潰半數兵力的情況下仍然在繼續頑強地抵抗。

“也不知道朝定那邊怎麼樣了，不知道他留守在千曲川北岸的那八千軍勢能否抵禦武田軍援軍的攻擊。”謙信小聲嘀咕着，但並不放緩速度。雖然一直感到後方傳來好像是武田的生力軍終於到來的聲音，但事已至此，謙信也不回頭觀望，只是催馬繼續前行着，意圖與自己的旗本眾匯合。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跳出來數名灰頭土臉的武田軍武士，其中一人還與方才見到的武田信玄相似。謙信隨即壓低身子，幾乎把臉伏在了馬頭上，仍舊疾馳着。這時，其中的武田軍武士發現后迅速手持長槍朝着謙信沖了過來，而謙信卻並不打算與他們進行糾纏，在撥開長槍的同時斬斷了槍柄后，她便策馬來到那名與武田信玄相似的武士身旁，手起刀落，一刀將其劈翻在地。隨後，那數名武田軍的武士們紛紛發出驚愕的叫聲便四散而逃。謙信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跑，而她並不知道自己剛剛斬殺的正是武田信玄的胞弟武田信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