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旭日東升
第一章新婚之期
江南千條水,雲貴萬重山。
五百年後看,雲貴勝江南。
——————明·謀士劉基(伯溫)
山連着天,天連着山。
雲貴山巒疊嶂,巍然屹立,綠林密佈,翠竹悠悠,谷陡如刀削,石紅如硃砂,溪水潺潺,“天外有天,洞中有洞”。
雲貴的山很多很多,就像江南如煙如帶的千條河流,隨處可見,但它卻多了幾分孤寂,山是孤寂的,雲是孤寂的,水是孤寂的,就連路上走着的行人和大山裡遙遠的歌聲都是孤寂的,而越是孤寂,越是無人問津,越是避災的好地方。
二十一年後,隆冬,臘月初五,寒風似刀,冷冷的穿過肌膚,黃曆上這樣寫道:青龍建日,沙中土,忌安葬,餘事皆吉。
這天是趕集的日子,這個地方的人並不多,但由於百貸易換隻能每月逢五碰十的才進行,故而路上的行人自然絡繹不絕的走向集市。
冬天,人們並沒有什麼特別忙的事情要做。一年辛勤耕耘的果實,早在秋季已收事完結。此刻人們忙的就是把自己的作物拿到集市上去交換自己所需的貨物,或是買二文錢。
清晨的道路兩旁都是凍土,林間的樹梢上冰針四布,偶爾還有融化落地的聲音,山頭被雲霧環繞,眼所能見處,不過數丈開外。
“大娘,讓我幫你。”一個濃眉大眼,大手闊胸,高鼻樑,穿着樸素,看上去甚是健壯,二十又四左右年齡的年輕人向一個老太躬身說道。
“向東,你又來了,怎能好意思經常讓你幫忙啊?”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微弱,很滄桑。
“沒事的,大娘,你知道,我這個人就這樣游遊走走的,沒什麼事可做。”
“謝謝你啊。”
“大娘,應該的。”
年輕人雖是肩扛重物,但走起路來還是步履輕盈,“大娘”仍追他不上,遠遠的落在了後面。
他叫李向東,“木子李,旭日東升,李向東”,他經常向別人這樣介紹自己。他今天的精神很好,因為他要去張府參加他兄弟張人韋的婚禮,只要有喜慶之事,他的精神就很好。
過得個把時辰,李向東便到了集市,這個市集叫玉龍集,玉龍集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只是人們希望有好的生活,是以取名為“玉龍集”。
玉龍集坐落在四處環山的土地上,它雖然比不上京師帝都,比不上江南蘇揚,但每逢集日的時候也還是熱鬧非常。擺攤賣糖糕的商鋪,給小孩買玩具的父母,賣綢緞的綢緞莊,各種肉鋪,火炮煙花店,紙貨店,真是五花八門,種類繁多。為了招攬生意,有的店家還編上幾句很順口的話兒。
寒冬,生意最好的自然要數酒樓了。在這麼一個地方,別說沒什麼酒樓,就算有,酒樓的環境也好不到那兒去,但人們喝的是酒,酒好就行,喝酒不在乎地點,只關乎心情。奇怪的是街上唯一一家酒樓的酒旗上卻上書“別來酒樓”四個東倒西歪的濃墨黝黑大字,顯然上書之人的筆上功夫不是很好,酒樓名字雖冷,水酒可是最好賣的,其味也是最烈的,老顧客自然也不少,不過今日卻是個例外。
李向東上街來,信步逛走,無知不覺的就來到了“別來酒樓”前,他停腳駐步看了看,進了“別來酒樓”,乍一推門,裏面空蕩蕩,李向東一看便知沒什麼生意。
掌柜和小二坐在小火爐旁取暖,掌柜悠閑得口裏念道:“綠蚊新焙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掌柜的,興緻不錯啊,還念上詩了?什麼時候改行做了文人的?”
掌柜的姓李,喚大成,按輩分屬李向東的堂叔。李向東尋視角落裏,看有沒有其他酒客。掌柜的沒有看他,而是起身走向櫃枱,取出一個小壼來,他知道那是李向東的聲音,也知道李向東好酒,李向東來這兒不喝上一喝,是絕計不會走的。
“呵,怎麼?小看我不識字啊?我這裏不乏文人墨客的客人,多聽幾遍自然就會啦。”掌柜的自嘲道:“上來吧,就來了你一個客人,順便照顧照顧我生意唄。”
“喝酒可以,照顧生意就算了吧,有機會先把往日欠的酒錢付了再說,”他話是這麼說,但還是走了上去。
“哎,你這兒往常沒這麼冷淡啊,今天怎麼......,不會真改行了吧?”
“改行?你看我這個戳樣,下輩子再改吧,做生意的誰希望這樣,酒都被張府拉走了。”
“這如何說?”
“張大爺討兒媳婦,周圍附近的人都知道我這裏的酒最好,張府一來就把酒全拉去了,剩下幾個空罈子,沒酒就沒客人,沒客人自然就做不成生意了。”
“這還不好?人家全買了,免得你折騰啊。”
“呵,我是做生意的,自然希望細水長流了,像這種大生意,三年五年還不得一遇,冷落了客人,以後讓我喝西北風啊?”
“看來我今日非得大醉不可。”
“嗯?”
“我要去張府喝我兄弟的喜酒,哈……難得有機會喝酒,自然要大醉了。”
張府是個地方財主,聽說二十多年前在玉龍集落了腳,沒有人知道他來自何處,他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後來和本地人結成連理生了個兒子,老伴已去了多年。他在這個地方雇了幾個工人來幫忙做生意,慢慢的成為了財主。
掌柜的沒說話了,李向東也沒說話,只是不停的喝酒,看得出他們平時處得還不錯。
吱,門開了,一股冷氣吹了進來,掌柜的很想知道是誰來照顧自己的生意,他一看,進來了十個人,其中有幾個手持兵器,一個年紀稍長,一個大漢長的比較奇特,鬢髯相連。
大漢進門便道:“掌柜的,來幾壺酒暖暖身子。”說話的人是北方口音。
掌柜的歉道:“大爺,不好意思,今日本店無酒。”
大漢見李向東正在喝着酒,怒道:“你娃兒的,他在喝酒,你卻說沒酒,怕老子不給你酒錢啊?”說著就掏出一綻銀子放於桌上,掌柜的還是言無酒,大漢有些惱怒,舉起拳頭欲砸掌柜的,被和大漢一起來的年紀稍長的男子止住,用冷冷的口吻問掌柜,道:“掌柜的,你可知道張府怎麼走?”
“知道,你往東走五里,轉而向南行一里,再向西北行三里就到了。”
“多謝!”十人風一陣的去了,留下桌子上的紋銀,帶走了部分屋內的暖和氣息,讓人感覺更加陰冷。
“哎,你說這人緣好就是好啊,你看這大漢居陝北也跑到張府來喝喜酒,”掌柜的對李向東道。
李向東與掌柜的喝了約大半個時辰,數斤左右的酒壺已然空了,李向東起身告退,“走了,去見我兄弟去,改日把酒錢給你補上。”他走路的姿式洋洋洒洒。
平日裏,李向東幫過不少街上鄰里的人,所以走在大街上,十之**的人都認識他,都以言語或是笑容的方式與他打招呼。
被人記住,或許是件讓人幸福的事情,但是越被人記住,往往也不是什麼輕鬆的事,因為李向東不得不回應對方。
如此凜冽的天氣,誰都不大願意在大街上多受罪的,除非他是乞丐或是瘋子。
李向東前往張府,去參加張人韋的婚禮。
路旁的馬尾松的針葉頂青底黃,偶爾還有松果下落的聲音。
李向東走過幾個山頭,來到了一家茶棚,茶棚前有好多人,大約二十來個。
八仙桌上。
正中坐着一個稍年長,四十左右年齡,方臉,長杉,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有說不出的威嚴,寬胸,披着披風,一身衣着樸素。
右手坐着一少女,圓臉,很文靜,看上去長得很豐滿,端是好身段,一頭的烏髮戴了玉簪子,穿着左半白,右半暗紅,衣腳全紅,看上去有點滑稽的衣服。
左手一青年男子,眉青目秀,瞧上去就是一幅公子哥兒模樣,衣着與眾人萬般的不同,亦是暗紅色服,年齡二十又二左右,與少女相差無幾。
其餘二十幾個人穿同樣的衣服,身旁擺着幾口大箱子。
那少女和青年男子李向東認識,正是今日結婚的張人韋和石絢音。
李向東前往張府,恰巧在此遇到接親的張人韋,便上前招呼。
“張兄弟,恭喜吖!”李向東抱挙道。
“李兄,謝謝謝謝!”
“這位便是嫂子?”李向東看着石絢音問道,他只是聽說過石絢音的名字,並未見過真人,不過是按情景猜測罷了。
“嗯!”張人韋道。
“果真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我說張兄弟,你運氣也太好了吧?”李向東看看張人韋,又看看石絢音道。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張人韋笑了笑,道,“這位是大哥……”
“石天輝!”不等張人韋說名字,石天輝已拱手對李向東自我介紹了自己。
“木子李,旭日東升,小弟李向東,”李向東回介紹。
在他們相互介紹之時,有十來個手分持劍、刀、鐧、鞭、槍的人向前方走去,李向東識得出這幾個人,因為他們在“別來酒樓”照過面。
李向東和石天輝彼此問好之後,便一同前往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