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客居
賽馬。
正午,高原的天空是那麼闊,那麼藍。天際沒有絲絲雲朵遮掩,陽光照射下來,人影也見不到一個,干而燥的風吹過臉頰,整個盛而枯黃的百草坪上,馬匹懶懶散散,游遊盪盪,不長叫嘶鳴也不奔跑,只有幾匹不安分的青壯馬偶爾奔馳幾十丈,後面也會有些小馬尾隨而奔,但疾速不過,也就駐停下來了。
人們常騎馬,但是人會不會聽人話呢?
李向東正對着一匹不合群的老馬說話,正中古話:對馬吹簫。他雖對馬說話,只不過是自言自語罷了。
人煩惱的事少了,臉上露出的總是笑容,即便是無可笑之事。
此刻的夢圓看着李向東如同孩提般對馬自言自語,臉上竟也泛起絲絲的微笑,那笑不是譏笑,是一種天真的孩子之笑,只是笑無聲息。
“古語都說‘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怎麼我這個伯樂發現了你,你就癱在地上呢?”李向東對着一匹癱倒在地上的黑馬道。
“‘馬有千里,無騎不往’,馬呢是用來騎的,並不是用來說話的。”李向東回頭一瞧,只見夢圓坐在一騎黑紅色的青年馬背上痴痴的笑道,夢圓臉上的愁苦早已消失得無影蹤,夢圓接着又道:“你不若騎上它試試看?”。
李向東策起黑馬,依言騎上,果不其然,李向東上了馬背,這馬一下子嘶鳴不已,四肢不安。
夢圓道:“不若咱們奔馬去,輸了的替贏的做一件事,如何?”
李向東緩緩的道:“甚好!反正很久沒有騎馬了。”
長鞭策下,兩騎馬匹絕塵而去,霎時間,兩匹馬已跑過平處,越過小山丘,本是懶散的其它白馬、黑馬、棕馬、褐馬,也跟着飛奔,只是無人無韁,亂了方向。
夢圓騎着馬奔跑,長發飄飛,一對圓球兒在她胸前上下抖動,她回頭一看時,李向東已然落在身後,但不遠也不近,李向東要想越過她,只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得得得,一盞茶的工夫,李向東與夢圓在整個百草坪牧場幾乎跑了一個單程,有道是:路遙知馬力。夢圓始終奔跑在李向東的前面,只是距離漸近,須臾,二人平行而馳,如此跑將下去,他們兩個竟然毫釐無差的同時回到了起點,他和她也許也不曾想到有如此結果,也許馬與馬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人力所不知的聯繫。
這場賭鬥並無輸贏,但夢圓卻說自己輸了,李向東問道:“明明沒有輸贏,為什麼是你輸了呢?”
夢圓道:“因為你騎的馬比我騎的老,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李向東笑道:“不用了。”
夢圓斷然的道:“快說啊,機會難得哦。”
李向東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事是需要夢圓做的,遂道:“日後再說吧,也許以後我會遇到什麼大災大難也說不定,到時候你別見死不救就行了。”
“好吧!”
一年將盡夜,除夕異鄉客!
時光如流水,晃眼就到了除夕,百草牧場也熱鬧了起來,夢圓夢軒和耿曉釗去集市上調買東西,集市上爆竹、聯紙、門神、穀類、海鮮類、果類、釀造類、藥用類、小孩用的,女孩用的數之不盡,應有盡有,百貨齊全。
這黔地和巴蜀地鄰不遠,夢圓夢軒對這裏的人文氣息並不陌生,她們很快就打帶完畢。女孩天生愛玩的習性是改不了的,她仨也不例外,四處逛了一回。
李向東在家裏和商管家一起打掃灰塵。
當人忙的時候只覺時光如箭,把事忙完,一天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夜幕下垂,李向東的舅舅敬了諸神位及先人,便上了菜。
年夜飯自是豐盛至極,炒、炸、煎、燉、煮、燜、煲,補療等品,滿滿的一桌,教人眼花瞭亂。
文志平是個很和藹的人,一桌按賓主僕坐下,敬畢酒禮,均客氣了一番,便各自食飯夾菜,飯後收拾停當,就自休息。
除舊迎新,萬象更替。但這一年的除夕夜也特冷了些,鬧得李向東不得不練習幾個動作來取暖,他打得忽快忽慢,快時如箭走,慢時有千斤。
詩云: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夢圓與夢軒打小就沒了爹娘,是被師父一手帶大的,她們總是時常幻想着雙親長甚模樣?逢此佳節,夢圓又怎能休息得好,天氣雖冷,習武之人抗寒的能力是不會很弱的。她在百草牧場待了半月有餘,對此地已是摸得一清二楚,所以她就在這燈火晃動的夜裏隨處走走,她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院落里,看見李向東在打挙。
夢圓沒說話,也沒上前打招呼,只是待立在角落裏看着李向東打挙。李向東亦是自顧自的打着,他使一個“掃地龍”將身子一轉,便看到夢圓在黑夜中矗立,頭上青絲在風中不時飄起。
黑夜中看女人自是另番風景!
李向東停了下來,走上前去道:“天氣挺冷的。”
夢圓亦道:“是啊,練武倒是可以驅驅寒氣。”
李向東道:“嗯!”
夢圓道:“你的武功是你舅舅教的嗎?”
李向東道:“不全是,我還有一個師父。”
夢圓道:“看你武功挺奇特的,介意陪我練練嗎?”
李向東遲疑了會兒,沒有拒絕夢圓,他倆的武功各有特點,只是練武功過招,難免動手動腳,稍有不慎,就會不好,他倆沒有出什麼意外,只是某個尷尬的招式讓彼此尷尬的結束了這場遊戲。
這一夜夢圓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只是臉帶紅暈的想着李向東按來的那一招,天氣更冷,她不自覺的把身體抱得更緊了。李向東亦思索萬千,自覺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人家是女孩子。
正月,過了元宵,新年就算過去了。
夢圓夢軒在百草牧場賽馬的次數不下十次,和當地彝人玩得甚是開懷,偶爾還有彝家小夥子挑逗她們,向她們發出信號。
絡英道長師徒出門至今,已一個月有餘,況且他身體好得差不多,功力亦回復**成,友誼再沉,待久了還是過意不去,自是該告辭離去了。
絡英往堂屋走來,“志平兄啊,這一個多月多虧有你照料。”
“道長如何說話?你我幾十年的感情,別說住一個月,就道一輩子住下去,兄弟我也樂意得很。”
“你我一晃眼都是半百的人了,我重傷之際,心裏想着你我兄弟此生恐難再見,誰會料到老天讓你我別了二十幾載又相逢,此次別過之後,怕是真的要等來生了。”兄弟情深,流眼之中彷彿回到年少輕狂的年代,絡英說決心要走,文志平依依不捨。
“既然如此,也不便多留,如若有甚需要,兄弟只管錦書傳報,兄弟我一定來到。”
絡英毫不客氣的道:“自當如此。”
“道長不若吃過午飯再行如何?”
“嗯!”
自古最傷別離,夢圓夢軒雖說打小就在峨眉長大,但在這雲貴高原百草坪上住了月有餘,對斯地的物與人有絲絲的了解,臨走之際自是有些不舍,告別的言語當然也少不了,午飯之時,餐桌之上,當是最好的話別之所。
文志平問道:“不知道長回山是取何徑而走?”
絡英道長道:“志平兄,難得來這黔地一次,我早聞貴州山水如畫,我想藉此一睹貴山之雲水,雲遊而去,自當趨東而走,趕在全國各省武林大會之前回去即可。”
文志平道:“道長喜于山水的嗜好還是一點未變,哈哈……。”。
絡英師徒三人遠行,當然不願中途捱餓,這一餐自是吃得飽中帶撐,他們各自與文志平舅侄倆道謝照顧,飲酒餞別,吃過午飯後,師徒三人便踏上歸程。
對於生別,年長者較年幼者習慣,萬分傷感不舍的,當是年輕人。
李向東送師徒三人約有二里路,一一道別,似有萬分不舍之意,夢圓夢軒回眸看了看李向東后,一個轉身就消失在了山腳下。
一個回首,是留戀?是不舍?還是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