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回
有他續命,王禪就算麵皮上稍微有點血色,但因為氣血雙虧,說話也上氣不接下氣……即便如此,都沒忘了撩他。
林海也得寫個服字。
王禪莫名覺着有點氣力,稍微側過頭,“老爺,咱們的孩子呢。”
因為小金說新生兒很健康,林海自然就沒顧得上看一眼。此時王禪提起,林海便衝著身後待命的丫頭婆子道,“把小小姐抱過來。”
其實,產房內外就沒人對老爺說過太太生男生女,但就是沒人疑問老爺為啥知道……
王禪的大丫頭綺羅抱着小小姐上前,林海雙手接過:新生兒都是紅紅的,皺皺的,但林海就是覺得這個正皺鼻子撅嘴的小丫頭片子十分可愛。
剛生下孩子那會兒,王禪還沒暈過去。
聽產婆說生了個姑娘,王禪不免失望,不過這失望的情緒一閃即逝,有了和老爺和她血脈相連的孩子,總是又滿足又欣慰的。
如今見老爺抱着閨女不肯撒手,還一個勁兒地盯着看,王禪就更安心了一點。
她也想抱抱女兒,正掙扎着想稍微挺起身子,就卻被眼疾手快的林海攔了個正着。
“你給我老實待着,剛上了葯。”
王禪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然後也不敢動彈了。
王禪自知見了大紅,不過她莫名覺得……大紅不也沒怎麼樣嘛,疼痛和無力都在她忍受範圍之內,怎麼就不能抱抱閨女了。
不過老爺此時的臉色……好認真,王禪眨了眨眼睛,又來了一句,“我聽老爺的。”
“你還委屈上了?”林海話雖如此,揉了揉王禪的臉蛋,“辛苦你了,媳婦兒。我很高興。”說完,低頭輕輕一吻,又抱着女兒往王禪跟前湊了湊。
王禪眼睛晶亮晶亮的,戳了戳女兒嫩嫩的小臉蛋,“將來一定要長得像老爺呀。”
小金恰在此時說道:“這個願望可以成真。”
林海不以為然,“女兒隨爹,不像我才是要出大事兒了。”
小金真誠道:“您的妻子挺長一段時間內眼裏恐怕都放不下其他男人。”
“我想也是。”林海一點都不謙虛,“除非我年老色衰。”老婆閨女都沒事兒,他當然開得起玩笑。
夫妻倆一起逗了會兒女兒,林海才把已然睡着的小丫頭交給綺羅。
林海守着王禪又坐了一陣子,直到王禪也合了眼……他才望向身後的丫頭,“來,拉我一把。”老子腿都麻了……
這些話林海只能跟小金嘀咕,“其實剛才看見我媳婦~下~身那一大團血跡,還有沒及時收拾走的血水盆,我那腿立時就軟了。”
小金回應道:“應該的,正常反應。”
林海邊和小金說話,邊慢慢往外走。到了外間,他先向不想打攪女兒女婿說話而等在這裏的岳母道了謝,“多謝母親。”
王禪她娘擺了擺手,笑道,“我也沒出什麼力。”
剛才聽說閨女出大紅,險些嚇死她,幸好女兒身子比旁人都壯實些。王禪她娘也別無所圖,最多就在心裏想一想:趕緊養好身子,再生個兒子才好。
女婿對閨女可真上心,不管不顧就衝進去了……王禪她娘看林海越發順眼。
林海能猜到岳母的心思,又笑着央求道,“還得辛苦母親幾日。”
王禪她娘頷首道:“眼見着要秋收了,戶部正是最忙的時候,我幫你瞧着她,你且放心。”
親媽來伺候月子,真是誰都放心。
王禪她娘又勸道:“你也去歇歇,都是一家人硬撐什麼。”
已經接連加班了好幾天,今兒得到消息一路狂奔……林海的確想輕鬆一下,也不逞強,“小婿得令。”
女婿這相貌再配上這張巧嘴,王禪她娘都覺得女兒實在不虧。
隨後,林海則拉着黛玉先回內書房歇歇,王禪她娘則叫來伺候生產的丫頭婆子,打算再仔細問一問。
內書房裏,父女兩個坐在一起。
林海摟着閨女端詳了一番:黛玉面色微白,看着就是嚇了一跳還沒完全恢復的模樣。他這才讚許地點了點頭,“怎麼不去外面等着?”
婆子和丫頭們一起把一盆盆血水接連往外送,黛玉看了個滿眼。跟她爹一樣,幸好是坐着,不然她腿軟得都要站不住。
繼母若是生得順,她在不在場倒沒什麼;可明明知道繼母出大紅,爹爹還不曾回家,她再離開……以後簡直無顏面對爹爹和繼母了!
黛玉便把她的想法照實說了。
不錯,黛玉越來越撐得住事兒。林海正色道,“這樣想就對了。我不在家,你母親也不能理事,那你就要做主,也必須你來做主。”
父親態度如此認真,黛玉自是要鄭重應下。
剛才聽說母親情形不太好的時候,黛玉心裏也是“咯噔”一下,後面的事情壓根不敢多想。
繼母嫁來之前,外祖母就跟她說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二舅母則說以後常來住一段日子也沒什麼。
如今小兩年過去,外祖母的話黛玉深信不疑,但二舅母那股子惡意黛玉也感覺了個真真的。
繼母與其說是母親,不如說是個會照顧她,會帶她應酬交際四處走動的姐姐。因為繼母從來都不曾正經教導她什麼——負責教導她的一直是爹爹……
不管繼母是有心還是無意,黛玉都要承這份情:父女兩個相處的時間當真不短。
黛玉想來想去,繼母唯一的私心大約就是想把她嫁到娘家王家去。
不過自己的婚事有爹爹瞧着,黛玉並不擔心,也就大大方方地出入王家,很快她就發現繼母似乎並不執着於這樣“親上加親”。
在挨個見過王家的表哥們后,黛玉與這些表哥見面的次數並不比見璉表哥的次數多……
而且讓她多結交些姐妹,不要只跟榮府的姑娘們來往,這可是她爹的要求。
黛玉麵皮比較薄,發覺自己小人之心了一回,對繼母頓生愧疚。在黛玉的有意討好下,與繼母的確更親近了幾分。
結果就是出門時,繼母比以前更護着她。
人與人交往,是得真心換真心——不過前提是選對那個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之人。
母親要坐月子,那麼這段日子就要她來管家了。爹爹就是要跟她說一說怎麼管家吧?
黛玉猜得一點沒錯。
林海有心藉此機會看看黛玉的頭腦和手段……其實頭腦無需擔心,原著里賈母和王夫人都有意不讓黛玉接觸庶務,黛玉都能估算榮府的收支。
關鍵是他得早早鍛煉黛玉識人用人的手段。其實林海一直都在留心黛玉遇事後的反應:比如在王家的那次下毒未遂,以及剛剛的繼母產後大出血,黛玉只要有一點接受不了承受不住的徵兆,林海就會調整鍛煉女兒的策略。
幸好,寶貝閨女不曾讓他失望。既然女兒比他想像得更強,那就……繼續加碼吧。
林海把外宅的三位管家,並林大與包懷尚全叫到書房,挨個兒讓黛玉認一遍。
身為林府的管家和幕僚焉能不認識大小姐?黛玉又如何不知道眼前幾個大叔身上又要職責?
只是這次林海吩咐過後,外宅之事黛玉正經有了過問的~權~利。
正事說完,林海真要在書房的榻上歇一歇,不過再次之前林海的大丫頭輕手輕腳地上前詢問,“老爺晚上安置在哪兒?”
林海眼皮都不抬,“你們太太歇在哪兒我就歇在哪兒。”
老婆坐月子期間出軌的男人,都是人渣。早不出軌晚不出軌,非得趕在妻子最為脆弱無助的時候……這是非得讓老婆產後抑鬱不可嗎。
大丫頭艾綠應下:老爺什麼脾氣她能不知道?什麼不合規矩啊……一句都不帶勸的。
父親小憩,黛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距離晚飯還有段時候,她也想躺一躺。
雪雁伺候着自家大姑娘換衣裳,紫鵑在邊上給黛玉熱茶,“剛才榮府那邊來了個人打聽消息,聽說咱們太太生了,還說咱們家裏若是亂糟糟就去榮府坐一坐,寶二爺也想大姑娘呢。”
黛玉聞言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嘴角一挑:嘲弄之意簡直溢於言表。
紫鵑接着道:“老太太寶二爺再不會說這樣的話。”榮府二太太原來並不這樣啊……最近行事連她都瞧不下去了。
自家太太就算沒出大紅,大姑娘也不該不守着坐月子的太太而外出躲懶偷閑,不然傳出去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因為王夫人這些年十分不順,行事上便越發急躁。
原著里那個高高穩坐,大權在握的從容平和的王夫人……和現在這個王夫人不說大相逕庭,可也差得比較遠。
尤其是寶玉眼見着就要十五歲,王夫人已為兒子開始相看。
偏偏元春和賈母都把黛玉看作寶玉良配,除非寶黛婚事徹底成不了,這二位才會為寶玉“退而求其次”。
王夫人自作主張的相看註定一廂情願。
果然,在她很看好的那些人家那兒,她碰了一鼻子灰。
其實這也不是她頭一次碰壁了,元春剛剛封妃那會兒,王夫人的心氣兒還要更高一點兒。不過結局嘛,和現在一樣。
賈母很有耐心,等二兒媳婦的心氣兒至少散掉一半,她才把這個兒媳婦叫到身邊教上一回。
老太太語氣挺委婉,但內容跟委婉完全不沾邊兒:五品官兒的兒子想娶三品官兒的嫡長女,除非你公爹還健在,不然哪裏能成?若不看在親戚情分,哪個肯依?你走動了一圈兒,難不成還瞧不透?
王夫人聽得麵皮發燒。“還有貴妃娘娘……”這句話在唇間繞了好幾個圈兒,她愣是沒能吐出口來。
如果元春真是極得寵,自家老爺還有潛力,老爺就絕不僅止於五品。
其實這些王夫人都明白,但她總是還抱持幻想,不願意麵對現實,然而在親哥哥也低調起來之後,尤其還低調了這麼久……她終於不想再“強撐”了。
老太太的心思她照樣能猜出幾分:老太太的女婿回京后先給璉哥兒找了差事,又給寶玉尋了老師。
可哥哥讓元春封了妃……王夫人這念頭不過一閃而逝。元春對嫂子那態度,也不像是對待恩人,嫂子那邊也沒聽說哪裏不滿。
兩廂對比一下,老太太果然要偏向林家。
從賈母院子出來,王夫人回屋思量了好一會兒,便打算多接黛玉來榮府坐坐,哪怕是為了討好老太太呢。不過王夫人固然妥協,她還是不忘給黛玉隨手挖個坑。
可惜王夫人這番手段,連紫鵑這樣的大丫頭就覺着掉價。
二太太少言寡語的時候還好,有那麼一點慈悲相,真出了手……這是把誰當傻子耍呢?
大丫頭話里話外帶出的這股子氣憤,讓黛玉忍不住笑了起來。
“橫豎這個月都去不成,管她什麼心思。”黛玉提醒道,“外祖母一準兒送東西來,咱們得早先預備下回禮。”
紫鵑應下,“王府那邊也要送禮,姑娘可要先瞧瞧庫房的單子?”
此時黛玉已然躺下,“給王府的回禮,得請教過母親才成。”
你還別說,一家三口這一覺睡得十分默契,都在晚飯點兒之前醒來。
先是王禪的大丫頭綺羅來報:老爺要歇在太太這兒,若是太太醒了,一會兒一塊兒用飯。
王禪~下~身還糊着葯,哪裏能挪動?因為大家一起用飯必然在王禪這兒。
王禪這會兒這半拉身子貼在她娘身上,綺羅稟報完畢,王禪她娘她道,“那趕緊收拾收拾。”
七月坐月子挺舒服,至少不大怕着涼。
回過頭她就拍閨女的手,“知道疼人……我也放心了。你倒是好生養着,再給我添個外孫才是正經。”
除了氣血雙虧,她確實沒什麼大事兒,王禪信心十足地撒嬌道,“知道了,您說幾遍了啊。”
王禪她娘嗔道:“你還嫌我煩了?”
話說趁着一家三口都睡覺的功夫,王禪她娘把伺候閨女生產的丫頭婆子全都問過一邊,又諮詢過太醫,知道閨女這回真是沒什麼陰謀,她安心之餘在心裏又贊了回女婿,不能辜負女婿這份信任。
郡主也是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雖然她家的釘子已經拔掉好幾個,都交給怡安王府討說法去了——比起義忠王府直接弄死,稍微溫和了一點。
一家用過飯,坐在一處說了會兒話,再逗了會兒小閨女,角落裏的座鐘已經指向了八點。
王禪喝了葯開始不停犯困,林海拉着媳婦的手道,“不如早些歇了吧。”
王禪她娘和黛玉聽了就都笑了。“閑雜人等”悉數告退,林海親自給他媳婦擦了手臉,還有腳丫子……
王禪已經感動得夠嗆,等老爺躺到她身邊,又自然地擁住她……她覺得這一夜一準兒睡得踏實。
然後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大天亮。林海無奈地看着她,“不餓不醒是不?”
王禪收拾妥當,吃過飯喝過葯,能入內宅探望她的娘家親戚們先後到來:她爹和哥嫂們自不必說,義忠王妃與義忠王世子夫婦也來了,隨後是九皇子夫婦。
林海的親朋則多是禮到人未到,榮府這邊……則是賈璉與寶玉親自前來送禮——鳳姐兒也想跟她家二爺過來探望,不想被賈璉直接回絕。她此時在家裏正生着悶氣。
想起義忠王世子和九皇子剛剛提起,幾個皇子們前去西南打探的門人似乎都沒什麼音訊,林海便問賈璉道,“你舅舅可好?”
賈璉道:“前幾天還收到舅舅的家信,一切都好。”
話說義忠王世子和九皇子都沒有派人去西南,這兩者是因為沒必要:義忠王在西南有耳目,比如賈璉他舅;九皇子那邊……別忘了去年王禪她堂兄王祉點了揚州知府,也就是王家自有門路,他們大約想從江南入手。
因為肅端王在江南也頗有勢力。
其餘幾位皇子都打發了人到西南瞧一瞧:不能光聽官員們的一面之詞,這點他們都很清楚。然而幾個月過去,什麼動靜都無……皇子們算是切身感受到了忠順王的厲害。
林海則是在第二日上班時收到了老包親自送來的密信——義忠王的密信。
信上拋開家長里短,就是一個問題:明年你願意到西南做官嗎?
林海任職戶部快兩年,明年去西南的話品級必定要再升一升……這倒是個好機會。不過他得跟媳婦商量一下……西南可不是能享福的地方啊。